疾風驟雨瘋狂地拍打著窗戶,門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合著天邊的驚雷聲一起,在牆角的人如同驚弓之鳥,肩膀劇烈地抖了一下。
白閃電劃過蒼穹,一瞬間將屋照得亮如白晝。
地板上是破碎了的水杯殘骸,一地的水跡,慌忙衝下來帶得東倒西歪的椅子,被子一半拖在地上,邊角沾了水,滿目狼藉。
人長發毫無形象地披散在肩頭,頭顱低垂,雙手抱膝,將臉深埋在膝蓋裡。
唐若遙還在鍥而不舍地敲門。
邊敲邊急切地喊:“秦老師!秦意濃!”
雨聲嘩啦,整個小城都籠罩在磅礴的雨幕中,的聲音在走廊裡放得格外清晰。
關菡睜開眼睛坐起來,過床頭櫃的眼鏡戴上,披上外套出門。
“唐小姐。”
唐若遙的話音被後的人阻得頓了頓,回眸去,關菡正面沉如水地著,眼神銳利:“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唐若遙手指了指秦意濃的那扇房門,說,“裡面有靜。”
“什麼靜?”
“好像是摔碎杯子,還有帶倒椅子的聲音。”唐若遙判斷著,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是嗎?”關菡走近兩步,耳朵在門上,一會兒轉回臉,面無表地說,“你聽錯了,秦姐已經睡了。”
“可是我明明聽到……”
“雷聲太大,你聽錯了。”關菡語氣平平地打斷,重複。
唐若遙又不傻,雷聲和椅子倒在地上的聲音差別那麼大,怎麼會聽錯?以及現在跳不安的心臟,都在預示著什麼不詳的事。
不管關菡是真沒聽到還是假沒聽到,唐若遙都不想和多費皮子周旋,態度無比強地繼續敲門。
剛一聲,的手腕被一大力扣住。
唐若遙因為從小乾家務,活也做了不,從影后更是勤於健,力氣比尋常人大上很多,有能拿得住的同,所以的第一反應就是掙開,繼續。
手往外……但是沒出來,而且力量懸殊。
唐若遙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關菡還是那副沒有任何緒的冰山臉,五指卻越收越,幾乎要把的骨頭碎,一點不留。唐若遙雪白的腕子上很快多了幾道目驚心的指痕,冷聲道:“唐小姐,自重。”
唐若遙吃痛:“我不敲了,放手。”
關菡松手:“冒犯了,見諒。”
話是這樣說,的表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
像堵門神一樣守在秦意濃門口,唐若遙來不行,隻好來的,語氣誠摯道:“我確定我聽到了異常的靜,真的。”
“你聽錯了。”關菡表平淡,充耳不聞地重複一套說辭。
“你那時候都沒來,怎麼就那麼肯定我聽錯了?”
關菡神一頓。
靠腦子,離唐若遙還是差一截的。
“你聽錯了。”目裡閃過一難以分辨的緒,聲音也不如方才決絕。
“我沒聽錯。”唐若遙不厭其煩地和拉鋸。
不知道重複到第幾遍,關菡終於換了句話:“現在沒有聲音。”
唐若遙眼睛裡亮起小小的,被很好地掩飾,順著關菡的話說:“房間裡那麼大的靜突然沒了,你就不怕秦老師出事嗎?”
關菡搖了。
當然知道唐若遙聽到的靜極有可能是真的,但是跟了秦意濃幾年,這種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秦意濃不喜歡那副樣子被人看到,關菡便隻作不知,置之不理。
誰知道半途殺出來個唐若遙,揪著這事不放。
可理智是一回事,上的擔憂是另一回事。
“說不定摔倒了。”唐若遙捕捉到的遲疑,繼續和打心理戰。
“需要幫忙會我。”關菡接話。
“萬一磕到腦子了呢,暈倒了,怎麼?”
關菡:“……”
唐若遙再接再厲,鼓道:“你敲門喊,如果答應你,說明沒事,人不可能睡覺睡這麼死吧。”
關菡抬手,下意識要敲門,卻意識到這不正是唐若遙方才做的嗎?但已經沒有拒絕的底氣了。關菡如唐若遙所願的,親手叩門。
咚咚咚——
有禮貌地輕輕三聲。
“秦姐。”
“用力點。”唐若遙說。
關菡賞了一個像是中途忽然收回沒翻到位的白眼,保持著自己的節奏,由輕到重。
“秦姐?”
唐若遙跟著朝門裡喊:“秦意濃。”
始終沒有回應。
外面依舊風雨大作,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可以看到刺眼的閃電一道接一道地亮起,天邊雷聲低沉地轟鳴,仿佛在醞釀一場更大的暴風雨。
關菡也淡定不了了。
當機立斷,迅速折回房,拿來秦意濃房間的備用鑰匙。
唐若遙心裡不合時宜地冒了個酸泡泡,關菡連鑰匙都有……接著甩頭及時將這個念頭打消。開門之前,關菡說:“這裡有我就夠了,唐小姐請回去休息吧。”
唐若遙識趣地往後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不進去,我馬上就回房了。”
關菡擰鑰匙開門。
房門剛推開可容一人出的隙,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低頭貓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在關菡之前衝了進去。
饒是關菡再有防備,也料不到唐若遙這麼豁得出去。
關菡:“!!!”
衝上前就要抓人。
唐若遙站在房間正中央,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慌張:“不在。”
關菡瞳孔驟然收了一下:“你說什麼?”
“房間裡沒有人。”唐若遙低低道,眼圈倏然紅了,在秦意濃的臥室裡無頭蒼蠅似的團團轉,扶正倒掉的椅子,撿起落在地上的床被,抖起來到看。
關菡按亮了房裡的燈。
四個牆角,窗簾後,桌子旁,臺,都沒有蹤影。
關菡走到窗前,窗戶沒關嚴實,迎面便撲來一陣夾著雨的空氣。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給樓下的保鏢打電話,低聲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有人跳窗。
唐若遙視線卻鬼使神差地落到了佔據了一整面牆的櫃上。
會在那裡面嗎?
很荒唐的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但唐若遙還是走近了。
櫃是把手式,從外到裡,一扇門一扇門地慢慢打開。
關菡瞥見的作,想上來幫忙,唐若遙向做了一個製止的手勢,一來櫃門沒有多,已去其半,二來不想,說不上為什麼不想,如果秦意濃真在裡面的話,希是自己帶出來。
關菡止步,盯著唐若遙的作。
人披頭散發,手裡攥著一方金屬架——這是現階段能找到的唯一的用來自保的武。渾都在不可抑製地抖,眼瞳深藏著濃重的恐懼。
不要過來。
牙關打戰,手腳冰冷。
求求你們,不要過來。
人淚水漣漣,卻不敢發出聲音,立刻用手抹去,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明。
門被打開的聲音就像死神近的腳步,終於還是停在了面前。
唐若遙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最後一扇門。
眼前一花,條件反地一偏頭,什麼東西重重在了的側臉上。還沒來得及覺到疼痛,一道人影從裡面飛躥了出來,不到一秒,唐若遙依舊辨認出了對方。
“秦——”拔便追。
關菡比更快,一個箭步搶上前,截住了往外跑的秦意濃。
尖。
刺破耳的尖。
頃刻間穿了雨幕。
秦意濃和關菡扭打起來,睡凌,蓬頭垢面像個瘋子,手擋在前胡揮舞著金屬架,一邊打一邊嘶聲尖。
唐若遙站在外圍,完全愣住了。
關菡顧及秦意濃,不敢下死手,被秦意濃連了好幾下不提,關鍵是一時無法制服。再一瞧在旁邊發呆的唐若遙,沉聲喝道:“愣著幹什麼?快來幫忙!”
唐若遙如夢初醒,疾步上前,兩個人聯手製服了秦意濃。
被關菡奪去架遠遠丟開,反剪雙手抵在牆上的秦意濃慢慢地平複下來。
唐若遙抹了把臉,手冰涼潤,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滿臉的眼淚。
“……秦老師……”唐若遙眼眶通紅,哽咽問關菡,“這是怎麼回事?”
關菡垂下眼簾,漠然道:“不知道。”
不是存心敷衍,是真不知道。以前最多就蜷在角落裡發抖,一聲不吭,今天不知道怎麼就攻擊這麼強了。
今天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麼?
關菡覺自己扣在掌中的那雙手腕掙了掙,以為秦意濃又要反抗,連忙加重力道,卻聽到一聲淡淡的:“關菡。”
沙啞的,但是悉的聲調。
秦意濃清醒了。
關菡松手,恭敬道:“秦姐。”
秦意濃回過,對關菡出一個抱歉的眼神,說:“不好意……”話音突兀地中止,在看到側方站著的唐若遙後,瞳孔驟然收,旋即整個人出一種無以言說的狼狽和不堪。
下意識往後退,可已在牆腳退無可退。
唐若遙鼻梁再次發酸,眼眶潤,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
秦意濃著牆,後頸汗豎起。
唐若遙直視著人的雙眸,又進了一步。
秦意濃眼角猩紅,抑著抖幾乎是吼出來的一句:“關菡!”
關菡嚇一跳,立刻橫一步攔在了面前,呈防備姿態。秦意濃在後,聲音卻不如預料中的強勢,上下牙關輕輕磕,用一種帶著哭腔的細微嗓音說:“別讓看見我。”
關菡高比秦意濃略矮一點兒,但直板擋在對方前時,秦意濃只能出個發頂。
唐若遙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秦意濃又在關菡後說:“讓出去。”
關菡一個指令一個作,道:“唐小姐,請回房休息。”
唐若遙站在原地不。
關菡冷下語氣,重複了一遍。
唐若遙依舊不,繞了個半圈,關菡隨著視線在秦意濃面前亦轉了半圈,嚴嚴實實地擋住。
唐若遙盯著關菡後出來的半個發頂,緩緩開口道:“我先走了,晚安。”後兩個字語氣和,是對秦意濃說的。
沒人送,出去,反手帶上了門。
走前關好了風的那扇窗戶。
房。
秦意濃說:“關菡,你也出去。”
關菡聽令。
“等等。”秦意濃住,啞聲問,“什麼時候來的?”
關菡垂眸道:“和我同時進來,是開的櫃門。”
秦意濃仰臉,哈了一聲。
燈反出眼角下的淚痕,晶瑩一閃而過。
“出去吧。”保持著仰臉的姿勢,再次說道。
關菡倒退出去,帶上門,被門邊的一坨人影嚇得神一振,那坨影子抬頭,食指抵在中央,比了個“噓”的手勢。
關菡難得有一回自己的意志,蹲下來,和平視,疑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點兒聲。”唐若遙了自己上的外套,聳肩說,“我在這休息。”
“休息你不回房睡?”關菡問。
“你覺得我能睡著嗎?”
關菡啞口無言。
“所以不如在這守著,萬一再有什麼靜,我能第一時間察覺。”唐若遙趁著關菡一不留神給挖坑,問道,“你能睡著?”
關菡不假思索地點頭。
所以這種況很平常?唐若遙想道。
唐若遙又問:“以前也這樣嗎?”
“我回去休息了。”關菡不給套話的機會,幾步進了斜對門的小房間,關上了門。
唐若遙衝的背影皺了皺鼻子,仿佛對的行為非常不恥似的。旋即扭頭盯著秦意濃閉的房門出神,眼底浮現出不加掩飾的擔憂。
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意濃給自己洗了個熱水澡,比平常略高的水溫衝得皮發燙,空氣裡的冷氣息驅散了不,手腳在理手段的作用下漸漸回溫。
穿了件厚厚的浴袍,著又開始發冷的手指朝裡哈氣,蜷進被窩裡。
房間裡所有的燈都開著,亮如白晝,秦意濃睜著眼躺在床上,腦海裡不控制地回放以前的畫面,痛苦地擰眉,霍然坐了起來,心臟因為驚懼而狂跳。
夜深濃彌漫。
雷聲不知何時停了,閃電也不再張狂,外面的雨勢減小,從劈裡啪啦變了淅淅瀝瀝,打在樹葉上,奏出了一支自然的樂章。
唐若遙坐得腳發麻,換側坐,抱了胳膊,上下眼皮直打架,在催眠曲裡昏昏睡。
秦意濃手握在裡間的門把上,手指了又松。
只是想去門邊坐著,只要早些時候回來,唐若遙不會發現的吧?
秦意濃五指收攏,握了門把,往下一轉,吱呀一聲——
輕輕地拉開了門。
秦意濃屏著一口呼吸,反手悄無聲息地帶上房門,邁步往隔壁去,轉的瞬間余裡卻掃見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愣在原地。
唐若遙兩向同一側疊,蜷坐在地上,後腦抵著牆,頭以一種別扭的方式歪在一邊,心口平穩地一起一伏,呼吸均勻。
平時睜開總是顯得靈氣四溢的眼眸此刻乖順地輕闔,清冷不近人的五在廊燈的映照下鐫上了一層淡金的和暈。
秦意濃低眸瞧著唐若遙的睡,眼睛一眨不眨。
唐若遙沒睡,方才門開的那一聲就約被吵醒了,如今被人長久地注視著,長長的睫羽輕輕地了下,慢慢睜開了眼睛,芒湧。
秦意濃大驚失,轉便往回走,唐若遙想也不想,一隻胳膊在地上撐了一下,迅速起,抬手便勾住了秦意濃的手。
好冷。
這是到秦意濃手的第一覺。
沒等到第二個念頭出來,長期坐在地上,流通不暢,腳一麻,重新跌坐了回去,手裡還拽著個秦意濃,秦意濃沒有防備,被一並帶著砸到了地上。
確切的說,是唐若遙砸在地上,砸在唐若遙上。
唐若遙不知道被磕到了哪兒,吃痛悶哼了一聲。
秦意濃的怒未來得及型,便了憂,想自己先起來給唐若遙減輕力,但唐若遙剛察覺有離開的趨勢,另一隻手也騰出來地抱住了。
在夜深人靜的走廊,兩人跌一團不說,還就著這種詭異的姿勢抱在了一起。
按理說唐若遙在走廊凍了兩個小時,應該比在房裡的更冷才是,但秦意濃在懷裡,卻到了上散發出來的源源不斷的熱意。
於是便不了。
唐若遙在耳邊低聲問道:“你很冷麼?”
秦意濃不說話。
“來。”唐若遙拉著坐了起來,將兩隻手包在自己掌心,朝裡面哈氣,反覆冰涼的指尖,又用自己的溫給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