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兀自看著回放。

唐若遙一個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人無話。

唐若遙極其聰慧，秦意濃亦深諳的聰慧，有些事不必多言，也不會多說。

寧寧是的，不會告訴任何人。

唐若遙也沒有辜負的期待，把秦意濃說的這段話掰開了碎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在腦海裡分析。秦意濃不會在這樣僵持的況下，無緣無故地和說這麼一段話，一定有的目的。

沈慕青被兒子絆住了手腳，迫不得已放棄了韓子緋，雖然在唐若遙看來這個選擇愚不可及，而劇本的最終結局也印證了的想法。那牽絆住秦意濃，讓遲遲不敢，或者說不願意回應的責任是什麼呢？

也是家庭？

——兒心理學？您對這方面研究興趣啊？

——我有個孩子。

——哈哈哈。

——我真的有個孩子。

那夜，秦意濃似笑非笑的神再度浮現在眼前。唐若遙轉過頭，怔怔地著秦意濃的側臉，眼神裡閃過一哀婉，就是因為這樣嗎？

可是不是沈慕青，現在也不是近二十年前的世紀之，思想古板，人言可畏，如果過得不幸福為什麼不離婚呢？

不對，唐若遙忽然咬住下，幅度微小地搖了搖頭。

韓玉平十年前就認識秦意濃了，那時候秦意濃才二十不到二十一歲，如果真的結婚生子，韓玉平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還跟說對方是初，韓玉平沒有騙的理由。

秦意濃瞞著韓玉平？還是說結婚更早？十八？十九？

更不對了，韓玉平說被原先的經紀公司榨，出道三年忙得腳不沾地，連表演課都騰不出時間上，哪來的時間懷孕？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坐月子，產後恢復，尋常星至要空出大半年的時間來，才能重新投工作，還得是素質極好的，秦意濃沒有那個空檔去生育。

不得不說唐若遙有時候理智冷靜得可怕，在推測出秦意濃極有可能結婚生子以後，不是忙著自怨自艾，顧影自憐，而是從各方面尋找證據，去推翻這個假設。誠然有潛意識不承認的緣故，但這些事實都是站得住腳跟的。

秦意濃是個備娛關注的星，隔三岔五上頭條，霸佔熱搜，高居不下，風流多，水楊花，緋聞滿天飛，唯獨沒有懷孕這條。以娛聞風而的敏銳度，秦意濃如果真的懷孕，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出來。

眉尖忽的一蹙。

但也不盡然，娛傳的都是假的，沒傳的反而是真的，唐若遙自己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唐若遙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指腹，深呼吸，抑住的抖，強迫自己鎮定，讓頭腦更加清醒。還不夠，需要更多的事實依據。

秦意濃余將魂不守舍的模樣盡收眼底，墨的眸子裡蒙起一層薄薄的水霧，連忙垂下眼睫。

希能早日得到應有的幸福，而不是在自己上蹉跎時。

“秦老師，我有點事，先走了。”唐若遙霍然站起來，沉著自持地說。

秦意濃克制著擁懷的衝，微微頷首。

唐若遙全繃，像是一個關節僵的木偶，一步一步地離開了邊。

韓玉平剛和編劇討論完秦意濃提的問題，正要回去告訴秦意濃，便被唐若遙堵住了去路。韓玉平屋及烏，難得和悅道：“怎麼了？”

唐若遙說：“韓導，我有點事要問你。”

韓玉平唔聲：“你問。”

“這裡不方便。”唐若遙將韓玉平拉到了的休息室。

眼圈簌然一紅，眼睛裡蓄滿了淚水，語帶哭腔道：“韓導，我……”

韓玉平：“……”

他從桌上了張紙巾，疑道：“不是，怎麼了這是？”

唐若遙說：“我跟秦意濃吵架了。”

韓玉平一臉“我就說吧”的意料之中，歎氣道：“你們倆怎麼回事？”他這導演都快當和事老了。

“早上出門鬧了點小矛盾。”唐若遙一筆揭過，吸了吸鼻子，道，“剛才我們倆說著說著又吵起來了，說早就結婚生孩子了……”

韓玉平匪夷所思地打斷，虎著臉喝道：“放什麼狗屁呢！”再看唐若遙哭得梨花帶雨，溫下語氣道，“就是賤，你別信胡說八道。”

韓玉平在心裡痛斥了秦意濃一千八百遍老狗比。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不好好疼著寵著，一天天地給他搞事！

“我知道，我沒信。”唐若遙臉皮白，一哭就很上臉，鼻子都紅了，噎道，“但是演技那麼好，那麼一本正經地跟我說，我不能不懷疑。”接過韓玉平手裡的紙巾按了按眼角，哽咽道，“我和認識才兩年，都不知道以前經歷過什麼，也不肯跟我說，我……”

唐若遙真流，眼淚不住地從臉頰撲簌簌落，泣不聲。

韓玉平心口劇烈起伏兩下，火氣是蹭蹭的往上冒，頭髮都快氣得豎起來了。他先拍著唐若遙的胳膊安了兩下，挽起袖子，悶頭就要往外衝：“你在這等我，我把拉過來給你磕頭道歉！”

唐若遙連忙拉住他：“韓導。”

韓玉平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你別怕，我今天絕對給你主持公道，別人治不了，我還治不了？！小王八犢子！我打斷的！”

唐若遙看得出來他是很治得了秦意濃了，示弱道：“韓導，吵架的事我也有錯。”

韓玉平大聲道：“那也不能說那樣的話！”

“我知道。”唐若遙音質清冷，說話自帶給人降火的效果，按著韓玉平坐下，輕聲細語道，“是氣急了才口不擇言的，不能全怪。”

韓玉平端過茶幾上的水喝了口，掀了一眼，涼涼道：“你還幫說話？”

“不是幫說話，是事實。”

韓玉平冷哼，沒說話。

但唐若遙看出來韓玉平是喜歡這個態度的，畢竟對韓玉平來說，秦意濃才是最親近的自家人，唐若遙一味說壞話反而會招致反。

唐若遙坐到他對面，先自作主張地改了稱呼，道：“叔叔。”

韓玉平一愣，心裡湧起異樣的覺，眉梢眼角不自知地染上溫。

“你說。”

“我很喜歡秦意濃，我。”唐若遙眼睛看著地面，兩隻手絞，說，“我想和一生一世，但我有時候覺得離我很遙遠，我們之間不像其他的人那麼親，我很怕……”唐若遙聲音裡抑著細微的抖，“怕我們倆走不到最後。”

韓玉平輕聲問：“為什麼？”

唐若遙自嘲地笑了笑：“什麼都不肯跟我說，一切都靠我猜。您還記得您跟我說外面傳的緋聞都是假的這件事麼，我是在一起很久以後才知道的，從來不向我澄清，也不肯在網上辟謠，任憑謠言瘋傳。”

為秦意濃重量級的“緋聞對象”韓玉平暴脾氣罕見的沒炸，低聲道：“這點確實做得不對，但是……”頓了頓，韓玉平很小心地說，“你有沒有想過，有的難言之。”

唐若遙苦笑：“我想過，但我想不到因為什麼。”

韓玉平眉宇間閃過糾結和掙扎，沉默良久，才斟酌著道：“早年出道的時候，經歷過一些很……過分的惡意。”

“我知道一些。”唐若遙說。

秦意濃出道伊始，因為容貌妖冶的原因，又塑造了蘇妲己的角，再加上紅得一塌糊塗，極的“寵”和“關注”，天天變著法兒往上編黑料，編排的極品私生活，同行亦在背地裡落井下石，名聲糟糕，幾乎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這樣的惡意謾罵一直持續到了十二年後的今天，從沒有停止過。

唐若遙當然知道，曾經翻過數年前秦意濃的微博，評論裡幾萬幾萬的都是汙穢的髒話，各種人攻擊，不堪目。也就近幾年隨著獎項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穩固，環盛大，慕強的和路人湧進微博，才得到好轉。

韓玉平看著的眼睛，說：“我知道你知道，但你能同嗎？現在那些寫在紙上、發在網上的辱，不過是九牛一，不及當年承的萬分之一。”

唐若遙心裡輕輕地咯噔了一下，了手指：“您說。”

韓玉平沉默地點了支煙，煙頭在指間明滅，用力吸了兩口，瞇起眼睛，道：“出道的時候，虛歲是十八歲，實歲只有十七，差九個月才滿十八，未年。運氣好，拍了一部戲就紅了，隨著名聲鵲起的是潑天的髒水和毀謗。莫須有的黑料，造謠，對星的婦辱，從以前到現在，圈子司空見慣，但對一個還沒有年的小姑娘來說，太殘忍了。”

唐若遙嗓子微啞，嗯了聲。

韓玉平道：“那時候不像現在這麼忍，會辯解，會生氣，會當眾斥罵那些信口開河的記者，脾氣很倔的，做人也很有棱角。但娛……你知道，你越是辯解澄清，他們就越興，越有話題，越死咬著你不放。”

唐若遙眼眶無端地發酸，意識到韓玉平接下來要說的大抵不是什麼好事。但必須知道，是什麼一步步把秦意濃的棱角磨平，了現在的樣子。

韓玉平：“娛找到了秦意濃的爸爸秦鴻漸，旁敲側擊地采訪他。秦鴻漸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韓玉平忽然恨恨地罵了句，了一口氣，道，“他在面前侃侃而談，說秦意濃從小到大異緣都很好，還經常帶男同學來家裡玩，還說親眼看到和某個男星打得火熱，打算帶回來見家長。”

唐若遙愣住了：“他為什麼……”

在那樣的風口浪尖上，為秦意濃生父，出來這樣的料，簡直是把秦意濃釘死在了恥辱柱上，百口莫辯。

韓玉平淡道：“被人買通了。”

唐若遙：“誰？”

韓玉平：“想讓秦意濃死的對家。”

“可是……”唐若遙眼睛裡寫滿了難以置信，啞聲道，“秦意濃不是他的親生兒嗎？”

韓玉平深深地看了一眼：“不是所有的父親都自己的兒，人渣也不配當父親。”他撣了撣指間的煙灰，垂眼道，“秦鴻漸慕虛榮，貪圖富貴，秦意濃紅了以後，秦鴻漸就一直問要錢，想買別墅開豪車，後來還染上了賭癮，開銷更大，秦意濃沒理，就只是定期往家裡匯筆款項，他嫌給得不夠多，兩人起了齟齬。別人給的錢夠多，他就大方把兒賣了。”

唐若遙眉頭擰起：“娛不知道這件事？”不相信神通廣大的狗仔，會查探不出來秦意濃的家庭況，不知道秦鴻漸是個人渣，說的話本不可信。

韓玉平抬起眼簾，就那麼靜靜地凝視。

唐若遙像被丟進了冰天雪地，突然遍生寒。

韓玉平冷冷地笑了聲，目譏誚：“是當紅星有一個吸鬼老爸吸引人眼球？還是當紅星的極品私生活吸引人眼球？”

唐若遙啞然。

韓玉平輕輕地說：“事實你也看到了，私生活一件事，足夠娛翻來覆去報導十二年，樂此不疲。”

他們不在乎真相是什麼，他們要的是話題，是新聞，是永遠趕在前頭。

唐若遙嚨裡像堵了一團棉花，抬手死死地按住心口，惡心、反胃、心疼，種種緒漫上來，視野模糊。

所以就為了所謂的話題度，持續炒作，當年不到十八歲的秦意濃就活該承這樣的汙名嗎？秦鴻漸、，以及藏在暗的對家，誰考慮過被他們聯手汙蔑的人的？

“秦鴻漸的采訪視頻曝後，輿論開始一面倒地討伐秦意濃……”韓玉平眼底有淚閃爍，嗓子啞了啞，緩了口氣，說，“的我不想說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在外面抬起頭，見到攝像頭就神經質地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有時還會控制不住地流眼淚。慢慢地才克服恐懼，能正常地接采訪，然而的采訪頻率你也看到了，除了必要的電影宣傳和頒獎典禮幾乎從不面。雖然時年日久，但曾經造的傷害是不會消失的，到現在接采訪都要保鏢隨護著，要保持安全距離，因為怕。”

唐若遙忽然看不清韓玉平的臉，眼前遞過來一張紙巾，唐若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淚流滿面。

韓玉平：“曾經澄清過，但和大眾把當小醜，隻想看被激怒的樣子，秦鴻漸那番話一出，更是引起了輿論的狂歡。這些事你要親口說出來，是在挖的心肝。你和我都不是，沒有在十七歲的時候經歷所經歷的事，我們都沒有立場。我從來沒在面前表過我知道這些事，我和你說的這些話，希它能為我們之間的。”

唐若遙淚如雨下，用力點頭。

韓玉平低啞道：“我和你說句己的話，我一輩子沒有兒，秦意濃就是我的兒。我很心疼，希後半生能平安順遂，再也不要苦。我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也很喜歡你。……可能格是有一些缺陷，人也敏，但那不是的錯，你不要……不要怪。”

唐若遙搖頭，泣不聲。

韓玉平看哭得十分慘烈，慈地了的頭，道：“好了，再哭下去眼睛該腫了，一會兒被秦意濃發現了，我們倆都沒好果子吃。”

唐若遙含淚笑了出來。

氣氛稍微輕松了些許。

韓玉平故作輕快的語氣道：“當然，我還是得批評說自己結婚生子的事，這個你可以回去罰跪板。你放心，這麼多年一直在劇組，沒空結婚更沒空生孩子，都是騙你的。我老婆那兒有一本這些年拍攝電影的通告冊，無進組，你要嗎？”

唐若遙眼裡還包著淚，哽咽說：“要。”

韓玉平笑笑：“我一會兒給我老婆打電話，就是閑的，才整理了這個，沒想到還能意外派上用場。”

唐若遙張了張，想客套一下，卻不知道怎麼稱呼韓玉平老婆，雖然剛才權宜之計喊了叔叔，但嬸嬸出口更不容易了。

畢竟秦意濃還在想著推開。

好在韓玉平沒在意，歎氣道：“你們兩口子的事我不好多說，要是再胡說八道，你就來問我，我和當面對質。”

唐若遙笑說：“不用了。”

韓玉平看著，突然說：“辛苦你了。”

唐若遙搖頭，角笑漪輕牽：“沒有，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