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許願樹
十班的教室前著高考倒計時, 伴隨著上邊數字的減,日子過得越來越快。
各科老師佈置了堆積山的寒假作業, 高三的最後一個假期只放了十天。
路星辭從學校回來那天,正好趕上路老太太來景山衚衕這邊過週末。
看見他回來, 老太太了他一聲。姜瑤也笑著起了:「總算是回來了, 都在家等你一下午了。」
老太太看他過來,目測了一下:「小半個月沒見,星辭是不是又長高了?」
姜瑤也看了看:「好像是高了一點兒, 我現在看他只能仰頭了。」
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 又問他:「這回假期放幾天?」
「十天。」路星辭邊說,邊看向上款式典雅的唐服:「您穿這個好看, 抬。」
「你和你媽媽都這麼說。」老太太先是眉開眼笑的, 而後又微微蹙眉:「這也太趕了, 元宵都來不及過。」
「高三都是這樣的。我之前還聽誰說,他們家孩子的學校只放一周。」姜瑤說著, 輕聲對旁邊的阿姨道:「去跟先生講一聲,讓他下來吃飯了。」
路星辭聽見的話,抬了下眼:「爸這麼早就回家了?」
「也就今天清閒一點。快過年了,過幾天你肯定見不著他的人影。」姜瑤話鋒一轉,笑著說:「你爸爸和你,都等你回來吃晚飯呢。」
難得家裡人到得齊, 飯桌上, 不可避免說到了來年的高考。
路泓川最先道:「還是在最後的時間辛苦一把,以後想起這段日子, 不要給自己留下憾。」
「你對星辭的要求太高了。」路老太太不以為然:「他從小到大參加了這麼多考試,哪一次不努力了?」
「我平時見不到我爸幾面,一見面他就跟我談高考。」路星辭半真半假地開玩笑:「搞得我還有力。」
老太太一聽,看向路泓川:「你這麼著急,怎麼不自己也去參加高考?」
路泓川無言,姜瑤笑著圓場:「能考什麼樣就什麼樣,盡力就好了。」
「那也不行。」路星辭道:「爸說了,要是考得好,他就在大學附近買套房子送給我,我想大學搬出去住,還是得考好一點兒。」
路泓川瞅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上次就想問你,你是打算一個人搬出去?」
路星辭和他對視數秒,也笑了。
姜瑤看他們父子倆心照不宣的,主把話題拉過來:「嘉衍復習得怎麼樣?」
路星辭:「應該能上一本,他一模考得還不錯。」
姜瑤:「最後這段時間,你多幫幫他,讓他別有太大力。要是實在發揮得不好,我們家也能……」
路星辭打斷:「沒事兒,他應該能自己考上。」
姜瑤點了點頭。
「哎呀。」路老太太聽到這裡,自言自語:「我怎麼不小心忘了……」
晚飯結束後,路老太太單獨找了路星辭,將一個小盒子遞給他:「我前幾天過了大觀寺,去裡邊給你求了塊玉,聽說很靈。」
大觀寺是寧城的老寺廟,每到除夕,都會有大批人排在山下,只為燒上新年的早香。
路星辭掂了掂手裡的小盒子:「這塊玉是保什麼的?」
「保事事順心,金榜題名。你高考,給你個好的祝願。」老太太道:「當時去得急,忘記給那孩子也求一個了。」
路星辭收下了老太太的玉,莞爾道:「謝謝。」
回房間後,他將盒子放在了書桌邊。
路星辭從作業里了兩張試卷,寫題的空隙,他無意中瞟到放玉的盒子,思路拐了個彎兒。
他不信這些東西。路老太太以前也替他求過玉拜過佛,他都是哄著老人道謝,並沒真正對此上過心。
但想到段嘉衍,他好像多明白了老太太的想法。
因為他現在,忽然也想給對方求個祝願。
相較寧城,海城的冬天要溫暖一些。
段嘉衍在海城待了一星期,這會兒回來,走在寧城清冷的冬夜裡,難得覺得上有些發冷。
正出神,一旁有人拉住他的手。
男生手背寬闊,指節修長。到段嘉衍冰涼的皮,他頓了頓,將手指進段嘉衍的指間,十指相扣。
「怕你走丟,」路星辭低眼看他:「人多的。」
自除夕夜後,大觀寺接連幾天都有廟會。周圍人來人往,上百盞裝飾用的燈籠高高掛起,整條街道燈火通明。
剛放假不久,段嘉衍接到了路星辭的消息。對方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想約他去逛廟會。段嘉衍在海城待著也不大自在,和付媛打過招呼後,乾脆提前幾天回了寧城。
「你新年怎麼過的?」段嘉衍想起了什麼:「今年打牌了嗎?」
「打了一兩天,其他時候都在寫題。我媽也不怎麼讓我上牌桌了,怕影響我復習。」
「這麼努力,你今年要是考不到狀元,我替你流下不甘的眼淚。」段嘉衍說到這裡,順口問:「在古時候,考狀元是不是中舉?」
路星辭笑著瞥他一眼,沒說話。
段嘉衍不解:「笑什麼?」
「在古時候,你會不會因為沒常識,天天被人揪著耳朵念叨?」路星辭說著,想到了什麼:「不過那個時候,好像Omega十三四歲就能結婚了。」
他牽著段嘉衍的手稍稍用力,語氣里帶著調笑意味:「養媳,還不錯。」
「路哥。」段嘉衍語氣真誠:「一段時間不見,你的想法越來越禽了。」
路星辭微微笑了笑:「有這麼嚴重嗎。」
他拉著他一路往前走,漫不經心道:「你要真那麼小,我也沒想做什麼。就先教你些常識,至得知道中舉和中狀元不是一個概念。」
「……」
一路往前,段嘉衍邊走邊看。
他很多年沒來過廟會了,再加上邊的人,記憶中平淡無奇的廟會也有了趣味。越是朝前走,人就越來越多。
等到視野里出現枝繁葉茂的松樹,路星辭停下腳。
一顆蒼勁蔥郁的常青松,枝葉雲霞般鋪展開來。昨夜才降了雪,夜燈將樹冠上蒼白的積雪照得格外清晰。
冬季夜晚,四周飛蟲都很。段嘉衍仰頭,看見樹上掛了百上千塊兒系著紅繩的木牌。
「我查了一下,這顆是寧城最出名的許願樹。」路星辭側頭注視他:「聽說很靈驗。」
段嘉衍將目投到樹下。
許多人聚集在那邊,忙著掛牌許願。看著這幅畫面,段嘉衍不由得笑出來:「你信這個?信這玩意兒還不如信我。」
他頓了頓,眼裡的笑意越來越盛:「我比這棵樹經濟實惠,不需要你掛牌子,你說兩聲好聽的,我試試能不能讓你願真。」
「……」
見路星辭不說話,段嘉衍沒輕沒重地拽了下他的領,調戲一樣問:「小啞,你有什麼新年願啊?」
路星辭耐心地等他扯淡過了,才開了口:「我本來不信這些,但還是想給你求個好運。」
段嘉衍一愣:「給我?」
結合對方的反應,他忽然意識到了:「你是特意帶我過來的?」
他原本以為,路星辭只是想來逛個廟會。
路星辭了眼迎風搖晃的木牌,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己也笑了:「好像是迷信。」
段嘉衍了,言又止。
「就當寫著玩兒吧。」路星辭說著,對他道:「我去買兩塊許願牌?」
段嘉衍點了點頭。
等他回來,段嘉衍從他手裡接過了一塊許願牌。這塊許願牌上邊空無一字,賣家提供各的馬克筆,供遊客書寫使用。
「這個怎麼用?」段嘉衍看周圍人都在埋頭寫字:「隨便寫?」
「把對未來的期寫上面,一會兒再掛上去。」
「那我就寫,希路星辭下輩子好好投胎,變我的養媳。」段嘉衍自娛自樂得還高興,看他已經寫好了,好奇地湊過去:「你寫的什麼?」
「希你考到自己理想的績。」他沒計較段嘉衍的胡言語,把馬克筆筆蓋合上後,遞給段嘉衍:「寫吧。」
「……」段嘉衍對比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太惡毒了一點兒。
他沈默片刻,忽然想到什麼,開了筆蓋低頭寫字。
等段嘉衍寫好了,路星辭已經把他自己那塊許願牌掛在了樹上。段嘉衍走到他旁邊,也手將紅繩繞上樹枝。
看段嘉衍繞得還細緻,路星辭問:「我能看看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他出手。
段嘉衍的字一直寫得很好看。路星辭曾經以為他天賦不錯,問了才知道,小時候付媛他上過半學期練字班,雖然這傢伙後來無師自通學會了翹課,但基本的形神構架他還是學了個大概。
乾淨利落的字跡,在木牌上寫下了段嘉衍的願。
-人閒車馬慢,路遙星亦辭。
「不知道寫什麼,就寫這個了。」段嘉衍見他一直盯著看,了鼻子,模糊道:「想了想,好像最恰當的還是這個。」
他沒把話說清楚,但兩個人都明白。
他把他當作了未來。
「今晚還回家嗎?」不等他說話,路星辭放開許願牌,用手掌捧著他的臉,拇指細細挲他的臉頰:「去南山那邊,跟我過吧?」
他的作緩慢,暗示意味很重。
段嘉衍聽懂了他的意思,訥訥道:「我沒到發期。」
年輕男生嘗過事後,很難不被其中的滋味俘獲。
這方面的念,路星辭要比他強一些。他僅有的幾次經歷都是在發期,那時候他基本沒什麼思考能力,加上對方善於用信息素引他就範,他每次都會被弄得半死不活。
路星辭被逗笑了,小聲在段嘉衍耳邊道:「我沒說要和你上床。」
周圍人來人往,段嘉衍猝不及防聽見這麼直白的話語。心跳一快,不由得慢騰騰地啊了一聲。
「就想抱抱你,想和你說會兒話。這麼久不見,我不想放你一個人回去。」他頓了頓,聲音微啞,像網一樣攏住段嘉衍的理智:「沒到發期也可以,我慢慢幫你弄,不會很疼。」
段嘉衍微,意識到了他指的是什麼。
兩個人對視片刻。
「好不好?」他又問:「跟我回去。」
離得很近。
段嘉衍能看清楚他的眉眼廓,那雙漆黑的眼睛安靜注視著他。
原本放在他臉頰的手指向下,掌心逐漸上他的脖頸,催促地刮了一下他的結。
思緒彷彿停止了一瞬。
不由自主地,段嘉衍點了點頭。
-
寒假結束得很快。
開學不久,要進行高考檢。
為了,學生們被要求不能吃早餐。在醫院排隊的中途,很多人都無所事事地玩手機。
「這個檢能不能快一點兒。」周行琛剛打完一局遊戲,整個人百無聊賴:「還沒檢查完,我可能就會因為飢去世。」
段嘉衍隨口接話:「小周,我覺得你目前的狀況不是,而是發自心的恐慌。」
周行琛好笑地看著他:「我恐慌什麼?」
「。」段嘉衍平靜道:「想象一下,針頭在你的皮上出一個凹陷,再慢慢地進去,持續十幾秒被螞蟻啃噬的覺,想想還有點兒疼。」
周行琛可疑地沈默片刻:「你能說兩句嗎?」
段嘉衍聳了聳肩,壞笑著問:「要不要我幫你捂眼睛?」
他逗周行琛逗得開心,有人從後蒙住他的眼睛,自然而然道:「不?」
段嘉衍知道後邊的人是誰。他手把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指拉下來:「你別手腳的,一會兒老師看見了。」
「趙老師不在這邊。」路星辭不甚在意:「做完檢去吃點兒東西?」
陳越看不下去了:「收斂一點,兄弟。你不要臉,不代表大家都不要臉。」
路星辭側過頭,特別疑地看著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有臉這種東西了?」
陳越:「……」
過後還有別的檢查,Omega和Alpha的檢更為複雜一些,要檢查腺的狀況。
班裡的Omega要一點兒,很快就做完了檢查,段嘉衍和宋意剛從檢室出來,隔壁的Alpha檢室,也有個男生拉開了門。
看見他們,男生了角:「我,你知道他們有多嗎?他們在裡邊趁機比大小。」
宋意毫不,大膽追問:「真的?那誰比較大?」
男生剛要說話,突然看見一旁的段嘉衍,不嘿嘿笑了兩聲。
段嘉衍挑了下眉,也笑了:「你想說什麼?你小心點兒說話啊。」
他們正在鬧,有一名護士在Omega檢室門口了一聲:「哪位同學是段嘉衍?」
段嘉衍舉了下手。
「麻煩你來一下。」
等他進了檢室,護士關門離開。只留下他和一名醫生。
醫生看了看他:「同學,你知道自己有應激癥嗎?」
段嘉衍點點頭。
「你的狀況很特殊。」醫生聲道:「你的腺雖然長好了,應激癥還是或多或影響了你的健康,有很大可能,你將來不能洗去標記。」
按照常理,大多數Omega都會選擇二十歲左右結婚,要是婚姻不如意,還能夠憑借洗除標記的手擺Alpha的影響。
這項手的問世,一度被看現代醫學最為人道的創舉之一。
但面前這個Omega,沒有二次選擇的權利了。
實在是,算得上不幸的一件事。
醫生看他神平靜,像是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跟他耐心解釋:「你將來選擇Alpha千萬要慎重。在沒進行終標記時,最好不要告訴Alpha你的腺狀況,這樣很不安全。」
醫生將他的報告單往前遞了遞:「你的檢結果已經加了,沒得到你本人的許可,沒人能夠查閱到你的電子報告單。你也要多加註意,對自己負責。」
「好,」段嘉衍接過那張特殊的報告單:「麻煩您了。」
段嘉衍推開檢室的門,在門口等候的路星辭聽見靜,側眸看他:「怎麼了?」
周行琛上前一步:「你沒事吧?宋意說你被單獨進去了。」
宋意也問:「跟你說什麼了?」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段嘉衍把自己的報告單遞給路星辭。
「路狗?」陳越看路星辭臉不太對,不由得向段嘉衍:「你怎麼了?」
段嘉衍張了張口,有些遲疑該不該直說。
「沒事。」路星辭忽然出了聲。他把那張報告單折了一下,對陳越道:「就是應激癥。」
和表面上的平靜不同,路星辭攥著報告單的手了,想讓這上面的結果再也不要被誰看見。
一次標記,就能決定段嘉衍一輩子。
「那我們晚一點兒。」他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低聲對段嘉衍道:「等大學畢了業,工作了,想清楚以後再說這個。」
段嘉衍聽到這裡,忽然側過頭,定定地看著他。
「你想什麼呢?」
路星辭表一頓,對上他的眼睛。
「能不能洗標記,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我沒多想,你也不用多想。」段嘉衍話音稍頓,語氣不定:「都工作了才跟我談標記,你想讓我著急啊?」
「……」
「沒門。」他角勾起,拖著聲音,倒真有幾分威脅的味道:「大學就跟我做標記,你跑都別想跑。」
段嘉衍說到最後,尾音微微揚起,一副不想講道理的模樣。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表面上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真誠又坦然,還沒走到那一步,就提前付出所有的信任。
路星辭的目定在他上揚的角,眼裡的緒逐漸變得。
他稍微放慢了腳步,讓陳越他們走到前面去,自己和段嘉衍落在後邊。
「好。」他出手,扣住段嘉衍的手腕:「你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他眉目舒展,眼底有著淺淺的笑意,手卻將段嘉衍攥得很:「聽你的,不會讓你著急。」
像是覺得他的態度很不錯,段嘉衍滿意地點了點頭。
路星辭略微垂眼,將手指下,手掌包裹住Omega相對小一些的手背。
都聽你的。
而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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