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鎮的地主,真是非常有意思!
周邊村鎮佃戶自發造反時,這里的地主開始編練鄉勇。聽說解學龍要剿匪,他們立即把鄉勇送過去。
而今,解學龍敗了,趙瀚必取永鎮。
因為這里是吉安府的南大門,趙瀚如果以永鎮為統治中心,則可以西控永新縣、北出安福縣、南扼泰和縣、向東直奔府城!
腦子正常的地主,都知道趙言要來永鎮,但只有數人收拾家當逃跑。大部分都坐在家里等著,也不曉得他們在等啥。等著被殺了分田地,還是等著趙瀚心存善良?
“老爺,反賊下船了!”
“再探!”
蕭萬全渾直打哆嗦,在書房里坐立不安,一深深恐懼籠罩心頭。
“老爺,有一反賊,直奔咱們村來了!”
“什麼?”
蕭萬全雙發,讓家奴扶自己出門,又下令把全家老小召集起來。
當趙瀚親自帶兵來蕭家時,眼前已經跪了一地。
趙瀚沒有理會這些家伙,而是抬頭仰“狀元祠”。
這個祠堂很有意思,正門和側門,修得像三道牌坊。牌匾一大堆,寫的容夠嚇人:狀元、榜眼、翰林、會元、解元、會魁、經魁、大司馬、大司寇、大中丞、學政……全是蕭家祖宗考取的榮耀,又或者是祖宗做過的職。
瞻仰一陣狀元祠,趙瀚終于笑著說:“你們這是要從賊啊?”
蕭萬全跪地叩首,又跪直了拱手道:“趙先生心系萬民、廣施德政,更聞先生去了府城,卻約束部眾秋毫無犯。此真乃義師也,怎能呼為賊寇?老朽雖然愚鈍,卻也知人心向背,今日不過是投效明主而已。”
“哈哈哈哈哈!”
趙瀚被這老頭兒逗樂了,問道:“你可知我如何施政?”
“略有所聞。”蕭萬全心中狂跳。
這貨尚且心存幻想,覺得趙瀚殺地主分田,是前期聚集人心的手段。而今打敗巡,勢力猛然大增,多半會好本地士紳大族。
趙瀚問道:“蕭家的田,可愿獻出?”
此言一出,蕭萬全到絕,他的幻想破滅了。
但他又沒法離開此地,這里有蕭氏宗祠、蕭氏祖宅、狀元祠,也有蕭氏的無數土地。離開之后,蕭氏還能稱為蕭氏嗎?
可如果不配合反賊,蕭氏恐怕要被殺!
左思右想,蕭萬全磕頭道:“蕭氏愿獻出族中田產,世世代代為趙先生效命!”
“田產全部獻出?”趙瀚問道。
“全部獻出!”蕭萬全著頭皮說。
我去,這還不好辦啊,趙瀚心里有些犯難,他倒希蕭家起反抗。
“哈哈哈哈哈!”
趙瀚突然開懷大笑,親手將蕭萬全扶起,安道:“老先生深明大義,我又怎會不顧人。這樣吧,蕭氏全族,十二歲以上丁口,不論男老,每人皆可留二十畝地。”
每人只留二十畝?
蕭萬全已經快哭了,生生出笑容拍馬屁:“趙先生真是仁義,老朽激涕零。”
趙瀚又說道:“蕭氏必須分家析產,不計孩,一戶最多十口人。”
蕭萬全幾暈倒,很想把趙瀚給咬死。
一旦分家,人心就散了,他的號召力也沒了。
趙瀚問道:“老先生不同意嗎?”
“愿意,老朽愿意!”蕭萬全連忙說。
趙瀚繼續說道:“蕭氏家奴,必須全部釋放。愿意分地的,我給他們分地。愿意繼續留下的,全部改為傭工契約,今后可不要隨意打罵傭工。”
蕭萬全已經無話可說,若是能夠分田,有幾個家奴愿意留下?
趙瀚笑道:“我手中缺人才,蕭氏可推薦子弟做。”
蕭萬全仿佛又活過來,能做就不怕沒地。這反賊鬧得很大,今后多半要招安,蕭氏子弟跟著招安便是。若反賊真的奪了天下,蕭氏豈非從龍之功臣?
蕭萬全著腰板說:“我蕭氏有舉人一名,秀才七人,生、學無數,愿意追隨先生左右!”
“可有進士在做?”趙瀚問道。
蕭萬全回答說:“文風衰落,暫無進士,舉人做的尚有兩個。”
難怪投賊如此干脆,原來是這兩代沒有進士。
只要是讀書人,那就全部收下。
不過這些讀書人,不能都留在永鎮。給他們分地時,必須打散分到其他村鎮,否則肯定為部患。
就算在永鎮有地的,也得收回土地,大不了在別多分幾畝做補償!
趙瀚對蕭家的投誠非常滿意,傳令陳茂生:“茂生,蕭氏義舉可為表率,讓宣教團去告之其他地主。也給百姓士卒說清楚,這蕭氏雖然曾有劣跡,但已洗心革面……嗯,”趙瀚突然對蕭萬全說,“老先生,為平民憤,可否弄幾個管家、管事出來?他們欺上瞞下,盤剝民眾,真真該死!”
蕭萬全已是怒極,同時又恐懼到極點,因為那些惡奴都是代主死。
不死幾個惡奴,死的就是他蕭萬全!
可是,把心腹家奴推出去罪,今后誰還會聽他差遣?
完了,一切都完了!
蕭萬全猛然跪下:“惡奴該死,老朽亦想殺之而后快!”
“哈哈哈哈哈哈!”
趙瀚再次把蕭萬全扶起,指著狀元祠說:“蕭氏祖宅、宗祠和狀元祠,全部都可以留下。至于英魂殿,換一家不聽話的地主!”
有蕭家做表率,附近三分之二的地主,都主把土地獻出來。
他們心里自然打著算盤,從龍功自然是極好的,今后招安也能接。若是被招安,分出去的土地,可以再通過各種手段搶回。反正,現在不能怒反賊,否則族人都要被殺。
這些大地主的反應,完全出乎趙瀚的意料。
他在隔壁村鎮殺了許多地主,但只要大兵境,地主階層沒有想象中那麼頑固。非但不抵抗,反而主投獻田產,而且還提供大量讀書人。
哈哈,太有意思了!
至于剩下三分之一,那些死活不從賊的大地主,都是有族人在朝中做大的。
趙瀚當然不會手,正好拿這些家伙開刀。
陳茂生的宣教團,很快擴充到兩百人,借永鎮及周邊村落,一邊做事一邊訓練宣教員。
目前趙瀚的地盤,西邊挨著永新縣(中間夾著費映珙),北邊挨著安福縣,南邊挨著泰和縣。東邊以瀘水為分界線,瀘水以東屬于府的轄地。
說實話,府的地盤更加沃,趙瀚的地盤相對貧瘠,許多村鎮都有大片山地。
但貧瘠的地盤,更利于鞏固基礎,更利于培養員和練兵,否則腐化的速度會非常快!
趙瀚的當務之急,并非盲目擴大地盤,否則他留在府城不走便是。
他得把宣教團壯大起來,把基層員培養出來!
一旦鞏固勢力,本不用出兵,直接在府的地盤組建農會。農會帶領佃戶扛租抗息,帶領佃戶反對地主,不用占領任何一座城池,就能把角延到周邊三個縣。
農村包圍城市!
這個策略,不是打不贏兵,而是為了麻痹朝廷。
只要縣城、州城、府城不丟,地方會幫著趙瀚欺瞞中央,說不定實際控制整個吉安府之后,崇禎皇帝都還不曉得趙賊已經做大。
至于府征不了賦稅?
唉,肯定是又有大災啊,反正江西每年都那樣,無非遞解中央的稅收變得更。
就在趙瀚鞏固地盤時,向南流竄的農民軍,已然占據半個泰和縣。
北邊被解學龍俘虜的上萬流寇,本來準備放回家安排耕種,如今也再度鬧起來了。一部分在安福縣裹挾流竄,一部分自發回到廬陵縣,請求趙瀚給他們分配土地。
趙瀚是基層員和宣教人員不足,否則南北兩縣可輕松手。
甚至,泰和縣、安福縣的員,會幫著趙瀚鞏固地盤——不攻打縣城的坐寇趙言,遠比那些流賊可得多!
世事便是如此荒誕,府居然心向趙瀚……
崇禎六年,冬。
諸路兵圍剿西北流賊,農民軍趁著黃河結冰,沖出兵的十路合圍。接連攻陷澠池、盧氏、伊,農民軍進河南地界。
河南巡重兵堵截,農民軍轉而南下,一路劫掠汝州、淅川、鄉、化、南。
面對兵追擊,已經合流的農民軍,突然分散好幾。他們不但在河南流竄,老回回等五路流賊,甚至轉而攻了湖廣。
收不住了!
陜西、山西、四川、河南、湖廣,到都能看到流賊的影。甚至就連北直隸,也有小農民軍流竄,朝廷哪顧得上江西這邊?
被趙瀚“請”來的李邦華、歐蒸,茶淡飯供養著,趙瀚也不跟他們見面,只讓兩人隨宣教團觀察施政。
與此同時,趙瀚攻占吉安府城,巡兵敗自殺的消息,迅速向整個江西擴散。
“趙言”的威名無人不知,被傳為殺人不眨眼的巨寇。
這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本來在農村猥瑣發育的教,趁機提前聚眾起事,鉛山縣和南縣同時發教民起義。
而在鄱湖那邊,都昌縣起義也提前發,并跟鄱湖水匪勾結在一起。
如果下一任江西巡,也是個知兵能臣的話,本顧不上來征討趙瀚。府必須先剿滅都昌反賊,那里實在太重要了,不管是從政治、軍事,還是經濟角度出發,都得先把都昌反賊給平下來!
大明天下,已經徹底殘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