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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 一百二十【從賊】

趙瀚占據的四個鄉,很快就被廢除,反正“鄉”只是地理概念。

所有地盤,改為八個鎮。

每鎮設一個中心村,四個自然村,趙瀚總共統治五十個村。

這些村也被重新劃定,面積都有所擴大。一個大姓當中,摻和許多小姓,不讓某姓在某村占絕對優勢。

盡量打破宗族影響!

雖然大地主要麼被殺,要麼被強迫分家。但同姓長期主導村落,假以時日必定形新的宗族勢力,趙瀚無法避免這種事發生,但可以努力延緩它的出現!

基層員數量不足,既要忙著清丈分田,又要忙著搞行政區劃,整個冬天都混得一

蕭氏提供的那個舉人,本來就不愿意從賊,又苦于高強度工作,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他覺得自己大材小用,堂堂一個舉人,整天跟泥子打道,甚至還要跟人打道,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李邦華、歐蒸兩人,每天在各村鎮溜達,邊還跟著幾個士卒。

“快快住手,有話好說!”

幾個宣教員飛快奔跑,從李邦華、歐邊掠過,因為前方的田野里正在打架。

在分田期間,隔三差五就要打一架。

有時是懷疑分田有問題,村民毆打公務人員。

有時是因為田界糾紛,村民之間互相手。

蒸幸災樂禍,譏笑道:“趙賊就是在來,好端端許多村鎮,這些日子被搞得一團糟。”

李邦華一直只看不說,此刻終于忍不住:“憲文,你是神,真覺得趙賊是在施行政?”

蒸黯然,埋頭無言良久,嘆息道:“唉,晚生只能這樣想,難道還要拍手喝彩?”

二人繼續前行,很快來到鬧事的地方。

卻是村民懷疑分田有問題,宣教員帶著村民重新丈田,果然查出是丈田人員在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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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負責丈田的,一個來自蕭氏,一個來自劉氏。兩人伙同作弊,給各自族人多分,給其他村民分,欺負村民們不識數。

“帶走!”

宣教員直接抓人回去,移給刑科理。

“抓得好!”

“逮回去砍腦袋!”

村民們拍手稱快,也不圍觀分田了,一起押著人回去審查。

宣教員本攔不住,只走出幾十步,就有村民手打人。等回到鎮公所時,兩個分田作弊者,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

李邦華走累了,盤坐下田埂上:“憲文,你會從賊嗎?”

“寧死不從。”歐蒸說道。

李邦華苦笑:“觀政多日,我都想從賊了。”

蒸驚道:“先生,你可不能做此想,怎能助紂為呢?”

李邦華著無垠田野,語氣有些幽怨:“此間事務,公正無私,轟轟烈烈,不由令人想投其中。你若在朝廷當過,你若為政被掣肘,就知道這種做事的覺有多妙。”

蒸突然眼含熱淚:“這大明究竟怎的了,袞袞諸公,連個反賊都不如嗎?”

“唉!”

李邦華嘆息一聲:“積重難返,大廈將傾。老房子要倒,住在房子里的人,沒一個是無辜的。包括我在,也一直在拆房子。”

“先生正直為國,甚至因此罷,怎能如此自怨自艾?”歐蒸真的害怕李邦華從賊。

李邦華拔出田埂上一枯草,在手里把玩道:“我考中進士之前,家里連年賣地,賣得只剩下六畝田。祖母過世,棺材都沒有,用稻草裹著下葬。而今,我家良田上千畝,這些都是怎麼得來的?我罷歸鄉,主田賦,嚇得知縣親自把糧送回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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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不由莞爾,又收起笑容:“先生就算罷,也是一品大員,知縣哪敢收先生家的糧賦。”

“這幾日,我打聽過了,”李邦華說道,“那趙賊把上萬畝田地,都捐給武興鎮公所,偏偏留下一百畝。他是舍不得那一百畝地嗎?非也。他要留著一百畝地,給鎮公所按時繳納田賦,別的賊就不敢避逃賦稅。”

蒸哀嘆道:“晚生一直罵那趙賊,可心里卻還是佩服的。”

李邦華說道:“京畿皇田,祖皇帝的時候,每年也要繳納田賦。祖以作則,皇帝也要糧,天下員自然也得糧。可祖駕崩之后,皇田就再沒有納過糧。上行下效,勛貴文武,又有哪個愿意納糧?”

“所以應當變法,大明需要一個張太岳(張居正)。”歐蒸說。

“你不明白,張太岳當年變法,主要是針對江南,而且人亡政息,”李邦華搖頭道,“西北百姓,江南小民,如今被一條鞭法害苦了。若沒有一條鞭法,可能西北流賊都鬧不出那麼大子。至于江西,士紳太多。我家里不納糧,別個家里會納糧?士紳都不納糧,國庫哪能不空虛?”

蒸說道:“所以還是得變法,徹徹底底的變過來。”

“自上而下,已經變不得了,”李邦華指著被清丈出的田畝,“須得自下而上,如此才能扭轉頹局。若趙賊能堅持兩三年,半個江西都會是他的,到時必尾大不掉之勢!”

蒸說道:“趙賊濫殺地主,必不能事。”

李邦華笑著說:“愿意獻土的地主,他可沒有濫殺。他若真的濫殺,我反而不用擔心了。”

李自一直招不到讀書人,就是因為為流賊,始終沒有據地可言。每到一地,必然拷餉,殺地主搶糧食,裹挾百姓開溜。

這讓讀書人怎麼投靠?

扔下自家的產業不管,跟著李自一起跑路嗎?

趙瀚則不一樣,他有據地,他賴著不走。

地主家的產業,都在趙瀚地盤上,但凡不想死的,只能著頭皮從賊。

蒸回后的士兵,低聲問道:“朝廷為何不派大軍征討趙賊?”

李邦華說:“沒錢,沒兵。朝廷的士卒糧餉,要麼拿來對付流賊,要麼拿來對付韃子。江西賊寇,只能靠地方征剿,你覺得哪個地方,能把趙賊給剿了?”

蒸靈一閃:“可令士紳辦團練!”

“那也是個法子,”李邦華隨即搖頭,“其一,朝廷不會允許士紳辦團練;其二,若是允許地方團練,大明就名存實亡了。”

蒸默然。

李邦華也不知該說什麼,反賊的政策,他看得越多,就越有投賊的沖。但他不能投賊,他是前任兵部尚書,他的父親和兄弟,還在大明的統治之下呢。

兩人在鄉間走了一遭,結伴回到永鎮。

趙瀚的統治中心,已經從武興鎮遷出,永鎮現在才是核心基地。

八鎮公所之上,是趙瀚的總兵府,軍政事務一把抓,有些類似應天時期的朱元璋。

龐春來是首席文臣,費如鶴是首席武將,蕭煥負責軍事后勤,左孝良主管民政事務,費純督管錢糧事務,陳茂生負責宣教,黃順甫調任永鎮鎮長。

以上七人,便是核心團隊。

蕭氏那些大族貢獻的人才,都還于試用期。唯一的舉人,已經扛不住繁重工作,也不愿跟泥子打道,自己辭回家讀書了。

只有扛過這個艱難階段,又表現優秀的大族子弟,才能真正獲得趙瀚的認可。

舉人、秀才投賊,就能立即獲得重用?

想得

路過鎮公學時,聽到學校里朗朗讀書聲,李邦華不由駐足多聽了一陣。

蒸說道:“這趙賊,真是一言難盡,竟然知道大辦學校。”

何止是大辦學校,李邦華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趙瀚搶來的錢糧雖多,卻要安置陸續回鄉的流賊,還要安置在府城投軍的游民,又購買了許多玉米、紅薯種子。

那些錢糧,已經漸漸不夠用了,頂多撐到明年夏糧收獲時節。

即便如此,趙瀚依舊出錢糧,在每個鎮都興辦方學校,相當于大明的一個鄉有兩所公學。

免收學費不說,還給所有適齡學,免費提供一頓午餐。

不送孩子讀書的家長,被查出來就罰錢!

趙瀚甚至招來一批舊式學,即連生員都考不上的讀書人,親自教這些人“泰西算”。估計再過幾個月,這些舊式學,就能練掌握四則運算,就能分配去各鎮公學當數學老師。

回到住,已是中午,士卒端來飯菜。

全是茶淡飯,李邦華還能接,畢竟年輕時連飯都吃不飽。

蒸卻吃膩歪了,他可是大族子弟,從小錦玉食過來的,這些日子夜里都在返酸水。

有時候,歐蒸甚至在想,但凡趙賊待他尊重些,他估計就愿意投賊了。

“吃不下?”李邦華笑道。

“就快習慣了。”歐蒸只能說,然后著頭皮吃飯。

李邦華嚼著雜糧麩餅,就著菜湯艱難咽下,慨道:“我聽人說,就連趙瀚自己,每天也是吃的這種東西。早晨連餅都不吃,只吃稀粥就咸菜。如今錢糧缺,在夏糧收割之前,所有員都得勒腰帶過日子。”

蒸笑道:“哄騙小民的把戲而已。”

“我倒是相信,”李邦華說道,“此賊志向頗大,并非貪圖之人。他府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嗯,他說是傭,而且還是姿欠佳的傭。另外就有一個婆子漿洗煮飯。造反快一年了,至今不近,每日茶淡飯又有什麼稀奇?”

蒸收起笑容,狠狠咬了一口麩餅:“此賊之志向謀略,若能在朝做,必為國之干臣。”

李邦華搖頭說:“如今那位溫首輔,同樣清廉得很。不住大宅,不,家奴很,吃穿從簡。就私德而論,溫仁堪稱大賢。”

“此為朝廷之福。”歐蒸說。

李邦華卻說:“溫仁非但私德高尚,而且過目不忘。再繁瑣的公務,他都能輕松理得宜。只見過一面的小,他都能記住其姓名籍貫。論私德,我不如溫仁;論能力,我也不如溫仁。溫仁若生在國朝初年,必為一代賢相!但是,自新君繼位以來,溫仁一件正事都不做。”

蒸瞠目結舌,不可置信道:“怎會如此?”

“做了正事,就肯定會犯錯,”李邦華說道,“我就是因為做事,才被罷歸鄉的。”

蒸以前只是瞧不起地方,聽李邦華這麼一說,徹底覺得大明沒救了。

認認真真把餅子啃完,下午又去村鎮溜達,晚上歐蒸怎麼也睡不著。

翌日清晨,歐蒸跑去找李邦華:“先生,我想從賊。”

李邦華說:“隨你吧。”

蒸害怕李邦華生氣,解釋道:“大丈夫在世,總得做些事。聽先生說了朝局,晚生實在看不到前途。就算晚生金榜題名,也不過在朝廷做木頭,還不如從了那趙賊呢。”

“去吧,去吧。”李邦華并不阻攔。

蒸拱手說:“先生,告辭!”

反賊都得給自己取個假名,趙瀚改名趙言,歐蒸直接改名歐震。

這貨從賊之后,也沒得到重用,只是被扔去永福鎮協助分田。

蒸并不到失落,因為他觀政多日,知道只要干得好,就肯定被快速提拔。

眼看就要過年了,李邦華也有些忍不住。

他實在閑得慌,這里找不到好書讀,整天都無事可做。而四鄰八鄉,又搞得熱火朝天,李邦華很想投其中。

因為,趙瀚在做正事,都是李邦華一直想做,卻又不可能去做的正事。

臘月二十八,李邦華前去拜見趙瀚,想要掏心掏肺辯論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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