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夢想真
老人家總容易出神,回憶往事的時候更是如此。
等他回過神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到他眼皮底下,“啪”地敲下了控制鍵,又收了回去。
老人抬起頭,秦究沖他一笑:“您繼續,我們自便。”
說完,他大步流星走到落地窗前,另一個違規考生正站在那裏等他。
呼——
窗玻璃瞬間消失,冬日深夜的寒風灌了進來。
那個考生就站在平臺的最邊緣,俯視著高樓之下的煌煌燈火。從側面看過去,他薄薄的眼皮垂著,表冷淡又平靜。
有那麼一瞬間,老人莫名生出一種覺——
那個模樣早已模糊的監考如果摘下墨鏡,就得是這樣的眉眼才合適。
……
游看了一會兒,偏過頭來問:“從這下?”
老人心說語氣也像。
跟那位監考一樣,始終是一副不太熱的腔調。
念在他初來乍到的份上,老人寬說:“對,就從那裏下,你往右下方看,應該有個長梯。踩著那個下去就可以。”
游掃了一眼腳邊。
鋼筋釘在牆上,一道一道,從上延續要下,一眼不到頭。
如果是畏高的人,看一眼都會心跳加速。
因為氣質似曾相識,老人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這麼看害怕的是吧?心理上克服一下其實也很快。”
秦究早已不記得過去的12次懲罰。
他像第一次來似的,好奇看出去,接著似笑非笑地沖游說:“要克服麼?我不介意等你一會兒,這鋼梯也不算太長。”
游瞥了他一眼,抬腳就跳。
秦究站了片刻,忽地笑了起來,也跟著跳了下去。
“……”
一秒跳一個。
老人安的話咕咚咽下去,心說真是見了鬼。
多年不見,奇葩居然能湊一雙。
但他又忍不住有點唏噓。
明明模樣沒變,現在的秦究卻和當初不太一樣。
就像長刀裹束了一層,只在某些不經意的瞬間,會出一片刃。
作為一個過來者,這種變化在老人眼裏並不陌生,生活裏常見得很。
好比有人丟了東西遲遲找不到,說話做事就會心不在焉。在旁人看來懶散冷淡,只有在偶爾回神的片刻,能顯出一平日的活氣。
那種狀態和和現在的秦究如出一轍。
但秦究好胳膊好,既沒傷也沒廢。
老人左思右想,也沒發現他丟了什麼。
他垂著腦袋又開始昏昏睡。
半夢半醒的瞬間,老人突然想起來……
哎呀另一個考生沒登記!
***
沒登記這事,游是故意的。
那個按手掌的儀記太好,還有過往記錄。看秦究的顯示,考生和考期間相互綁定。
他一掌按下去,搞不好會出來一串考A的記錄。
暫時還是算了吧。
下落的過程長得出乎意料。
寒風自下而上,萬箭齊發,吹得人皮生痛。
許久之後,速度驟然一降。他砸進一團墊裏,落地瞬間敏捷地做了緩衝。
他站直定睛一看,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摞海綿墊旁,海綿墊套了深綠的布罩,剛剛接住他的就是這些東西。
不遠是個沙坑,再遠一些是塑膠跑道和茵茵草坪。
這是一片場。
夕沉落,學生三五群,笑語遍佈。
除了游站的地方,哪里都有人。
細索一聲,旁邊的墊又是一響。
游轉頭,就見秦究一個側,從墊上撐跳下來。
“什麼地方?”秦究漆黑的眼珠四下一掃:“中學?”
“嗯。”游說:“確定沒弄錯?”
這裏到都乾乾淨淨,游實在看不出哪里有這個必要。
總不至於拿掃帚清吧?
“懲罰人的時候,系統可從來不會認錯門。”秦究繞著半人高的墊走了一圈,說:“我找找……”
“找什麼?”
“一般會有一個清理清單,告訴罰的人需要完哪些條件,才算清理結束——啊找到了。”
秦究腳邊有一張便簽紙,在細的沙坑邊緣。
紙是姜黃的,很容易被忽略。
便簽條上印著幾行字:
> 本場考試科目:政治
> 涉及考點:哲學(唯與唯心主義)
> 本考場考生頻繁出現過度反應,致使原本局限于考生的效應無端擴大至考場所有人(包括考生及題目相關角),考場頻繁失控。
> 依照相關規定,同一考場連續失控超過5次,必須進行維護與清理。
> 現發佈清理任務如下:
【請罰考生恰當清理所有主觀臆造之,將考場秩序恢復至可控範圍。】
政治?
哲學?
唯唯心?
游的目又一次移向場:“哪來的主觀臆造。”
秦究:“說不好,沒準這些人就是呢。”
游沒吭聲。
整個教學區響起了下課鈴,幾位育老師在場不同地方吹起哨子。
姑娘們說笑著三三兩兩往各集合,籃球場上男生意猶未盡地又投了一次籃,這才運著球往場外走。
“有點綠,看來不是很喜歡這種設想。”秦究忽然說。
游:“?”
他回過神,就見秦究兩手著口袋,一副窮極無聊的模樣,正微微弓用一種研究的目看著他的臉。
游:“……”
“你幹什麼?”
秦究:“播報一下你的臉變化況。”
“——剛剛短暫地白了一下,現在又有點木。”
游:“……”
秦究的目往下落了一點,看著他抿一條線。
游忍了片刻,沒忍住:“你來之前吃什麼餿東西了?”
“沒有。”秦究站直,“跳了個樓,心還不錯。”
這話要讓守門老頭聽見,恐怕又得捂心口。
但急速下落的過程,確實給他帶來一種久違的刺激。
並不是這件事本刺激,而是這個地方。
他想,被他忘的那12次懲一定不難熬,或者說……那過程中應該發生了一些令他高興的事。
以至於僅僅一似曾相識的覺,都讓他覺得心愉悅。
***
“你們來了!”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游循聲看去。
一個穿著咖套的中年人沖他們招了招手,快步走過來。
“你們是來幫忙的吧?”人說:“我這裏的政教主任,我姓肖,這幾位是我們的優秀青年教師。”
“……”
這智障系統真的夠了。
說好的清理,還非要做戲做全套。
“這跟再考一場有什麼區別?”游嘲道。
秦究說:“有,不會刷出倒數第一的區別。”
重點不在老師上,肖主任簡單介紹完便問兩人:“況你們是知道的吧?”
“不知道,說說看。”秦究說。
“不知道?不知道來這幹什麼?”一個小夥子不耐煩地咕噥著。
他眼下有兩片青黑,眼圈快掉到角了。
不止是他,在場幾位都是如此。
站在一起,視覺效果非常刺激。
肖主任扶了扶眼鏡,責備地看向他,斥責了一句:“小鄭!”
小夥子不不願地閉了。
肖主任又對秦究客氣地點了點頭:“不好意思,他們最近飽困擾,沒怎麼睡覺,實在心疲憊,說話難免有點急。”
“什麼困擾?”秦究問。
游從他手裏出便簽條,正反面翻看著。
肖主任說:“是這樣,最近學校……不太乾淨。”
秦究:“……”
他真的服了這種牙膏的解釋方式了,但他還是耐著子問道:“怎麼不太乾淨?”
那個急脾氣的鄭老師不了了,接過話頭說:“前陣子吧,學生之間流行起一種遊戲,你們應該懂的,可能學習力大的緣故,很多小孩喜歡玩那種……就是類似能許願或者招鬼的。追求刺激或者純屬好奇,也有比誰膽子大的。”
“哦,略有耳聞。”秦究說:“所以他們招了個什麼?”
鄭老師很崩潰:“我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按照學生的說法是什麼造夢的?還是抓夢的?總之就是跟夢有關。它本並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它的功能。”
“對,最要命的是那個功能。”肖主任這下打開了話匣子,“說是能讓人夢想真。”
“還有這種東西可以招?”秦究挑起眉。
肖主任:“在這之前我也不信,但現在看,真的有。”
“怎麼招?”秦究又問。
肖主任:“……”
你是來解決麻煩的,還是來找麻煩的?
肖主任覺得這位先生看上去比學生還想嘗試。
連忙擺手說:“不不不,怎麼招不是問題。問題那麼多學生許願,現在整個學校都賠進去了,人人都能夢想真。”
“這不是好事?”秦究玩笑似的說:“升學率100%。”
鄭老師沒忍住:“好個屁。剛開始兩天好像還行,一來玩的學生,信的也,做的又是夢,考試績還真有提高。但怎麼可能人人都做夢呢?總有那麼幾個沒睡好做噩夢的,那真是要了親命了。”
“我那天值夜班,住在宿舍區……”鄭老師雙手抹臉,把自己變了形:“我天,你是不知道那一晚上我是怎麼過來的。窗子有個上吊的人影,被子睡一半都是,門外還有個不知是什麼的玩意兒在撓。”
學生噩夢裏的東西也了真,在宿舍區走街串巷。
那晚上也不知道訪問了多戶,第二天上課的時候,一半學生都吊著黑眼圈,比鬼還像鬼。
“那天學校的心理諮詢室差點兒被。”一個短髮老師說道:“我工作這麼久,這幾天忙得我快懷疑人生了。”
肖主任說:“不止陳老師的心理室,醫務室,老師辦公室都是學生。我們這所學校是寄宿制,全員寄宿制,學生一個月才回家一趟,我們就好比他們的父母。孩子被嚇壞了,可不得找我們麼?”
那天有一大群學生被嚇到。
白天了安,大家一起說說鬧鬧好像沒什麼事。
晚上就現了原形。
“別說學生了,就我!”鄭老師說:“我那天晚上都一個接一個地做噩夢,從小到大看的恐怖片全想起來了。”
心理老師指著自己的眼睛說:“我那天晚上直接失眠,眼窩都凹進去了。”
因為那天晚上,做噩夢的人多了好幾倍,學校裏竄的東西也自然跟著翻了幾倍。
這樣一來,惡循環。
一晚比一晚恐怖。
“安眠藥吃了嗎?”秦究問。
“吃了。”肖主任說:“不止自己吃,分給學生吃,反正想盡了辦法。”
“最近外面封路,學校也沒法放假。”又說:“況且誰也不知道放回去這種況還會不會繼續,萬一再把學生家里弄得烏煙瘴氣,一傳十十傳百,那就太可怕了。”
不遠,學生們被各個育老師帶著往教學區走,臉卻是不太好,但總還算青春洋溢。
肖主任說:“小孩嘛,總有點沒心沒肺的。白天打打岔,就能吃能跑。那些東西白天也不出來,所以乍一看還平和的。等到了晚上你們再看……”
鄭老師說:“之前來過幾批轉校生,大多數都……”
肖主任搖了搖頭,說:“在這樣下去我們學校就辦不下去了,況且就算辦下去也對不起那些出事的學生。校長既然請了二位來,應該有他的道理。你們一定會幫忙的對不對?”
罰都罰來了,能說不對麼?
所以這就個鬼故事。
所謂的轉校生就是一批批考生,原本這種“夢想真”的效應只存在于考生之中,結果出了BUG,蔓延到了這個考場的所有NPC上——
於是來了個群魔舞,百鬼夜行。
游夾著那張便簽條,涼地說:“政治、哲學。”
唯唯心、主觀臆造?
真他媽能扯。
他又問肖主任:“學校一共多人?”
“現在是……唔寒假補課期間,人不是很多。”肖主任說:“高一不在,只有高二高三,一千出頭吧。”
游:“……”
一千個學生,一千隻鬼。
肖主任說:“校長讓我們全力配合你們,先給你們安排一下住吧。”
手招了一個學生過來:“章鳴,過來。”
那是一個小胖子,正圓形的臉看著特別喜慶。
現在學校就急需這種人才,用以緩解恐懼心理。
章鳴顛過來,說:“老師,怎麼了?”
“這兩位是校長請來的客人,晚上在宿舍住一晚,就六層那個空房間。”
章鳴說:“哦,我們宿舍隔壁那個?”
“對。”
肖主任指著游說:“這位是甲老師。”
游:“……”
前幾個甲的都死了。被他搞死的。
又指著秦究說:“這位是乙老師。”
秦究:“……行吧,總比餅強。”
章鳴笑得眼睛都沒了。
肖主任帶人去給他們拿生活用品了,小胖子領著他們往宿舍走。
沒想到,他們兩個大男人還有住回學生宿舍的一天。
章鳴是個活潑的格,可能是真的心大,覺得撞鬼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秦究問他:“你做噩夢麼?”
“做啊!”
本著做調研的心理,秦究說:“哦?什麼樣的噩夢?”
小胖子一擺手說:“大場面!”
秦究:“……”
一千個學生,一千個大場面就搞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晚的~前幾天欠覺太多,抱歉久等了,非常愧疚。今天的留言發20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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