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進教室的時候,b班數學老師剛好在講臺上分午休練習卷。他特地走了教室後門,但並沒有什麼用,全班都藉著傳卷子轉頭看他,目著羨慕。
學生的羨慕無比單純——如果你有正當理由不用來上課,那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班委被去開個一節課的會都能得到一句“太爽了”的評價,更何況盛這種一走就是半個月的。
“別看了,我臉上也沒長答案解析。”盛覺自己不小心走了回星大道,在座位上坐下就拱手告饒。
全班哄笑起來,數學老師撐著講臺調侃他:“盛心不錯啊,看來集訓生活過得還可以。”
不知誰快接了一句:“不上課就比較養人。”
班上又鵝鵝一頓笑,終於老老實實開始做題。
盛一上手就發現自己要完,連續半個月的集訓留下了一點後癥——他看到數學題的第一反應不是畫圖、列式子或計算,而是想把題目翻英語。
平時做這種半小時練習卷,他的時間都綽綽有餘,今天因為該死的後癥居然有點。老師說收卷,他才匆匆寫完最後一句話。
“好像有點生疏了嘛,啊,盛?”數學老師隔著幾桌衝盛一抬下,“速度比之前慢不。”
盛這回沒什麼好反駁的,乖乖挨批。
“既然英語已經搞完了,後面要多放點心思在其他課上了,比如沒事做倆數列題玩玩。”
全班一致發出了“我靠”的聲。
數學老師瞪了他們一眼,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醒:“你半個月沒這些,其他同學可一點沒放鬆,沒幾天又要周考了,要抓啊。”
一提到考試,班上哀鴻遍野。盛的心理卻跟別人相反,他盼著考試趕來。不是因為狂,而是期中之後他還沒正式參加過什麼考試,他急著考進前45,讓a班老何、菁姐他們放寬心。
老師一走,哀鴻們瞬間活蹦跳起來。賀詩首當其衝,貓著腰從前排溜過來,史雨主讓了大半個凳子給。
“哎盛,集訓營好玩麼?”作為同樣參加了英語初賽的人,賀詩的艷羨比其他人濃重多了。
“還行。營一般,人比較好玩。”盛說。
賀詩被逗樂了:“能去的都是大佬,有很好玩的人麼?”
“有啊,江添。”盛正垂著眼發微信,順口就這麼說了。
賀詩:“……”
盛朝跟史雨看了一眼,手指飛快地打著字。
店慶:江添,其貌俊,其聲清,其名有異,能止小兒夜啼。
某某:……
某某:什麼刺激了
店慶:小刺激了
某某:?
店慶:史雨和賀詩放著空椅子不坐,非要在一張椅子上
店慶:賀詩你知道麼?
店慶:算了你不一定記得,反正就是史雨朋友。
店慶:全班四十多個座位,他們選擇坐在我面前秀
店慶:有對象了不起嗎
店慶:那我也了不起
a班教室裡,大部分人正收了紙筆準備睡午覺,唯有幾個人鬼鬼祟祟。高天揚跟前面的人互相扔著紙條,這人準頭又不行,總扔到辣椒桌上,再雙手合十求爺爺告地拜託辣椒傳給前桌。
辣椒一邊幫忙一邊翻白眼,傳到第五個來回時,高天揚轉頭向後桌看了一眼,剛巧捕捉到江添那一瞬間的表。
“添哥。”高天揚小聲說,“你剛剛是在笑吧?我沒看錯吧?”
江添從桌下抬起眼:“看錯了。”
“我不管我看到了。”高天揚說,“你弟弟說了,這種時候只要跟你強詞奪理胡攪蠻纏就行了。”
江添沒反應過來:“我弟弟?”
“盛哥啊。”
“……”
江添目朝桌下手機一掃,某個弟弟還在說自己有對象了不起。
趁著他沒回話,高天揚又問道:“那既然你剛剛都笑了,心應該還可以吧?”
“別扯心。”江添摁熄屏幕,一臉了然地抬起頭:“你又坑我什麼了?”
“這回不怪我啊!我這次還幫你說話了,但是你人不在,威懾力就沒那麼強。”
高天揚轉頭衝前排兩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趕滾過來。下一秒,宋思銳、文娛委員和班長李譽就一起滾了過來。
一看到李譽和文娛委員,江添忽然明白了什麼。對著高天揚他們幾個關係好的,江添還能說句“滾”,對著兩個生他就不太方便,尤其班長還容易哭。
高天揚李譽,李譽文娛委員,文娛委員著頭皮說:“是這樣江添,月底又要開校園文化藝節了。因為高三不參加,這就是咱們最後一屆了,老何的意思是不要佔用太多學習時間,但也不要太敷衍。”
“本來呢,全班大合唱是最公平省事的,反正誰都跑不掉。挑首好唱的歌,稍微排練幾次就差不多了。但是——”
高天揚指著樓下說:“被b班和7班的牲口搶了。”
文娛委員解釋說:“那兩個班的文娛委員開完會,連商量都沒跟同學商量,當場填了報名表掉了。一個年級最多兩個大合唱嘛,我稍微民主了一下,名額就被搶完了。”
江添擰著眉:“所以?”
“所以只能出小節目。你知道的,咱們學校規矩,如果單個節目人數小於等於2,那這個班就得出兩個節目。不然全年級都是獨唱了。”高天揚指著自己和宋思銳說,“現在的安排就是我跟老宋說相聲,這是一組,你跟鯉魚合唱——”
江添:“???”
“呸——不是,說錯了。”高天揚糾正道,“你撥吉他,鯉魚唱。”
江添納了悶了:“誰說我會吉他?”
鯉魚巍巍地說:“我也並不太會唱。”
江添:“……”
高天揚解釋說:“我跟老宋,本來就是說相聲的投的胎。鯉魚,班長,犧牲小我首當其衝。但鯉魚容易張,獨唱估計能唱到哭。所以……”
江添:“我不會彈。”
“沒事,藝節你還不懂麼?帥就可以,誰真去欣賞吉他啊。”高天揚說,“添哥不是我拍馬屁,就你這張臉,抱個掃帚在臺上都有人鼓掌。”
“……”江添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所以你出的餿主意?”
高天揚一脖子:“我哪敢這麼找死。”
鯉魚說:“其實是何老師。”
江添一臉木然,片刻之後說:“我下課找。”
“老何下午好像要出去聽課。”
“那我放學找。”江添說。
然而真到了放學,他也沒能堵到何進,反而被人給堵了。堵他的人姓盛名,是他給自己招徠的剋星。
“聽說你也要表演節目啊?”盛岔著坐在樓梯拐角低矮的窗欄上,抬頭看著江添下樓梯。
江添回頭盯著高天揚:“你說的?”
高天揚剛下一級臺階又忙不迭回教室:“不是我主說的,剛好盛哥問。”
江添順著樓梯下去,往盛那邊走:“我不參加。”
“別啊。”盛拎著書包站起,“我剛還在慶幸呢。”
“慶幸什麼?”
“我們班大合唱,他們趁著我不在學校,給我把站位定在了第一排正中間。”盛說,“一群畜生憋到下午才告訴我,害我最後一節課都沒心上,剛剛聽老高說你也要上我才有了點安。”
“不上。”江添說:“本不會彈。”
“吉他嗎?”盛攛掇道:“急學一首簡單的還是很快的,學霸還怕這個?”
學霸油鹽不進:“不學。”
“試試看。”
“不。”
“你忍心放我一個人去丟臉啊?”
江添拉了拉書包帶,非常地說:“嗯。”
盛瞇起眼,然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得弓著肩低下頭來:“你再說?”
江添結卡在他手臂上,了幾下,只有盛知道他在低笑。
高天揚和宋思銳這才從教室探出頭,一邊隔著樓梯給盛加油打氣,一邊隨時準備往回。
盛朝他們瞄了一眼,箍著江添背過去。後面是川流不息奔向食堂的同學,他低了聲音對江添說:“跟你說個,你的地下男朋友剛好會彈吉他,他迫切地想教你。一對一,包教包會,不收費。你就說學不學吧?”
……
於是當天晚上,高天揚跟鯉魚和文娛委員說了個好消息:“添哥答應了。”
“真的假的?”兩個生簡直不敢相信。
“吃飯的時候盛哥說的,添哥沒反駁。”高天揚說,“保真。”
“為什麼?怎麼突然就答應了?”
“我哪知道。”高天揚說,“我添哥的心思那是凡人能猜的嗎?是吧添哥?”
他說著又轉頭問道:“所以為什麼呀?”
江添眼也不抬:“中邪。”
高天揚:“……”
說是要搞校園文化藝節,但真正上心的只有高一年級,高二這邊普遍練習比較,頂多佔幾節晚自習。
a班還鬆一點,何進很大方,尤其對江添很大方,直接給了一張長期假條,說他晚自習想練就可以去練。
不過江添沒有佔用幾次晚自習,因為b班看得嚴,盛出不來。即便拿到假條也是全班一起去音樂教室練合唱。
週四這天晚上下了最後一節正晚自習,江添拎了書包準備去階梯教室找盛,卻在下樓梯的時候收到了盛的微信。
店慶:來藝樓
某某:你去練合唱了?
店慶:嗯
店慶:已經散了,我跟老師要了音樂材室的鑰匙,請了住宿生晚自習的假
附中的藝樓在北邊,跟場離得近,和三個年級上課的樓離得很遠。附中所有的音樂課和課都在這裡上,藝生平時也都在這邊練習,有些刻苦的每天踩著11點的門離開。
江添跑到樓下的時候,看見盛等在門口。
這個時間點藝樓大半都是黑的,只有零星幾個教室亮著燈。盛朝上面看了一眼,說:“已經沒多人了,還好跑得快,不然到11點也練不了多久。”
江添一步三個臺階上來,跟他並肩往樓裡走。過了幾秒,他才開口說:“真的找我來練習?”
盛了一下鼻樑,轉頭看了看後,藝樓門口、走廊拐角都有360°的圓形攝像頭。
學校這麼大,攝像頭多一點很正常。這本來是用於防賊安保的,但在心虛的學生看來,那就是政教徐大無不在的眼睛。
盛以前沒有覺,現在深有會。
環形走廊並不狹窄,但他的肩膀手臂總會到江添的,名不正言不順,只能藉著磕磕跟喜歡的人更近一點。
一樓的畫室裡還有兩個藝生,音樂材室就在畫室隔壁。他們走出燈,走進暗,盛垂著眼用鑰匙開門。
材室其實並不小,但被一排一排的鐵架子隔了幾條窄道。架子都是特製的,分門別類放著不同的樂,除了鋼琴那些不方便搬的,大多都在這裡。
“好多灰。”材室裡的塵埃味有點重,著陳舊的味道,但他沒有抬手去扇。
真正的藝生都自帶樂,只有臨時要用的才會來這裡拿,所以儘管最近有藝節,這裡也依然很冷清。
盛手想開燈,但手指到開關上卻沒有按下去。他用手機屏的熒掃了一圈,開口問道:“這裡會有攝像頭麼?”
江添跟著掃了一眼,說:“沒看到有。”
盛點了點頭。
他對上江添的目,問說:“那這樣算關起門麼?”
江添瞥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又看向他說:“不太算。”
盛拇指一撥,屏幕忽地熄了。鐵架和帆布袋都陷了黑暗裡,窗邊堆著雜,錯著幾乎擋住了整片玻璃,走廊上的過間隙落進來,很淡。
他們能看到外面的影子,外面看裡面卻是一片黑。
盛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說:“我覺得可以強行算一下。”
結果剛說完這句話,材室正對著的樓梯上傳來了人聲,因為夜靜的關係,他們聽得很清晰。
“你豎笛自己帶的?”
“材室拿的。”
“那不是還得還回去?”
“……”
盛二話不說,抬手就拍開了燈,跟江添一前一後往吉他架子那邊走。
他們剛拎起一個布包,材室的門就被打開了。三個生走進來說:“誒?”
“江添?!”有個生下意識了聲,完才匆忙掩了一下,顯然也沒料到開門見帥哥,還不止一個。
“你們也來拿材啊?”們問完才想起來自我介紹,“我們10班的。”
江添看上去心並不太妙,不過他一貫冷冰冰的,大家早已習慣。倒是盛,看起來也有點不高興,雖然話音帶著笑,但臉表卻很淡,“來借吉他,先走了。”
他們在門口掛著的冊子上登記了一下,拎著黑的包上了樓。這回盛沒了挑教室的興致,隨便找了一間空的就進去了。
藝樓的設計俯瞰像個音符,教室連廊繞了一個並不圓的圈,中間是綠化植園,種著一大片竹子,在裡側的窗戶外影影綽綽,倒是遮擋得很嚴實。
盛大爺耍流氓被打斷,異常不爽,放下吉他就開始自閉。江添關上門再轉頭,就見某人已經坐在了窗臺上,還把裡面衛的帽子扯出來罩上了。
燈還沒開,他坐在影裡,酷倒是很酷,就是脾氣有點大。
江添看了他一眼,忽然沿著教室另一側走了一圈,拉上了所有正對走廊的窗簾,然後鎖了前後教室門。
他走到窗邊,卸下肩上的書包丟在一邊,拉下盛的帽子,彎腰吻了上去。
12月下旬的天氣,夜裡涼意深重。盛一隻腳踩著窗臺沿,背抵著冰涼的玻璃,抓著江添的後頸。
他們當了好幾天的兄弟、舍友兼同學,難得只有兩個人,吻得有點,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變得溫起來。
附中早上的食堂沒有中午那麼擁,好多學生會為了多睡一點覺,放棄熱食,弄點餅乾麵包打發掉。
盛他們幾個去不去食堂一貫看心,這天早上他和江添心就不錯,於是早早在食堂坐下了,沒想到到了高天揚他們。
a班那群懶蛋能來吃早飯實在難得一見,盛招呼了一聲,周圍的座位瞬間被填滿了。
“聽說昨晚你跟添哥練吉他去了?”高天揚了一口面,抬頭問道:“練得怎麼樣?”
江添坐在對面,聞言看了他一眼,說:“不怎麼樣。”
“為什麼?”高天揚問。
盛和江添都長,在桌底下幾乎是錯的。他磕了一下江添的膝蓋,眼睛卻看著高天揚說:“吉他不行。”
“哦哦哦也是。”高天揚完全不知道桌底下的小作,還覺得他們的話很有道理,“畢竟材室的嘛,借來借去,肯定不會特別好。那怎麼辦?”
“家裡有。”盛看著江添說:“週考完回家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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