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品著茶,翻開黃歷看了一眼,淡淡道,“明日出發吧!”
沈昭看了一眼黃歷,只見容景翻開的日子是天聖一百一十九年七月三十一日,沒有什麼特別,他不疑地看向容景。
“可以去京城過中秋了!”容景合上日歷,隨意地道。
沈昭恍然,世子這是要半個月拿下京城了,他恭敬地應是,下去通傳命令了。
命令一經通令全軍,休整了月余的將士頓時拳掌,分外振。
當日,命令傳出後,容景召集所有將領議事。
雲淺月並沒有跟隨容景前往參與議事,既然曾經說不再理會這一場戰爭,自然就言而有信。這一局江山之棋是容景和夜輕染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理該退後一步。
從玉青晴、雲韶緣來了之後,二人與上茗玥和風燼一樣,將容凌霸佔著,容凌夜間便不與容景和雲淺月住在一起了。雲淺月了天下所有為人母的子中最輕松悠閑的人。
玉子夕、夜天逸並沒有參與議事,在雲韶緣、玉青晴休息的空,陪著容凌玩。
雲淺月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又是一年桂花開。去年桂花開的時候,在萬年寒池下,前年桂花開的時候,容景從千裡奔波回來陪過中秋,大前年時候,夜天傾還活著,夜天煜和在姑姑的榮華宮搶一盤桂花糕……
時如白駒過隙,似乎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明明還如此年輕,卻蒼老了人和事。
桂花枝上繁華似錦,後孩咿咿呀呀無限歡快,卻有著淡淡的傷,揮之不去。
夜天逸走到雲淺月邊,與一起看著窗外,聲音平靜地問,“心中不舒服?”
雲淺月歎息一聲,“有些傷罷了!”
夜天逸不再言語,臉有些淺淺淡淡的昏暗。
第二日,五十萬大軍前往京城。
雲韶緣、玉青晴自然不會參與此次戰爭,二人和容凌相了這麼長時間,奠定了在外孫心中的地位,於是,一輕松地離開雲城天下遊歷了。
玉子夕想看這一場好戲,自然黏在雲淺月邊跟隨大軍前往京城。
雲城距離天聖京城三百裡地,快行軍不過兩日,慢行軍三日。
容景並沒有要求大軍快行,而是慢慢地駛向京城。
三日之後,京城在。
距離城外三裡,大軍堪堪止步。
天聖京城的大門並沒有如大軍進犯一般四門閉,相反,四門大開。城門前立著全副盔甲的士兵,隊伍整齊肅穆,是西山軍機大營守護京麓之地的重兵,同樣是五十萬。
星旗招展,大大的“天聖”兩個字的旗幟迎風飄揚,與“慕容”兩個字的旗幟輝映。
夜輕染一襲明黃龍袍,立在南城門上,風吹來,他龍袍袖飄擺,遙遙看來,如九天之上飛舞的騰龍。即便兵臨城下,依然我自尊榮。
容景緩緩挑開簾幕,下了車,長玉立地站在車旁,看向城牆上,月牙白錦袍一如往昔優雅從容,沒有鋒利,不居高,卻是有著天地間唯我一人的清貴。
一高一低,一明黃一月白,四目相對,千軍萬馬在兩人中間被隔離拉遠。
曾經,夜輕染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
曾經,容景是榮王府的世襲世子。
曾經,一個人是混世小魔王,一個人是病弱世子。
曾經,一個被夜氏祖祀祠堂的帝師暗人訓練數年,從鮮和白骨中爬出,傷痕累累。一個從小父母雙王,被人毒害,寒毒加,十年不見天日,日日所苦。
他們是天聖京城繁華之地王府之中的特別公子,從出生就背負了各自的命運。他們同時上了一個人,一個被命運戲弄,中了生死鎖明明很近卻是比九天還遙遠,一個戲弄命運,生生將不可能兩全的姻緣變了現實。
他們骨子裡有著一樣的驕傲和高傲,天生來的尊貴讓他們在這一局棋裡遊刃有余。兩雙執棋的手從暗鬥到明,無數鋒,今日終於下到了最後一步棋。
晴朗的天空在這時突然刮起了一陣涼風。
兩方兵馬隊列整齊,紋不。
涼風過後,天空忽然飄起了細碎的煙雨,古老的城牆將煙雨織染了天青。雨輕輕細細,落在上,臉上,若有似無,天空中日未被雲彩遮蒙,煙雨如子的手,百萬人馬的鐵肅殺似乎在被輕地一平。
百萬人靜寂,呼吸不聞,連戰馬的踢踏聲也不見。
只有細雨靜寂地飄著。
一盞茶後,忽然馬車傳出咿呀咿呀聲,分外稚清脆,打破了靜寂。
容景昏暗的臉似乎突然放晴,偏頭看了一眼馬車,勾起角笑了笑,這一笑,如日之清,月之華,溫潤的聲音輕悅耳,“容凌,你又調皮。”
容凌得到父親的回應,更是興地傳出幾聲咿呀聲,須臾,一隻小手扯開車簾,他探出小腦袋,小在雲淺月懷裡踢騰,似乎要從馬車中出來。
容景看著他,對雲淺月笑道:“他既然不想待了,你們就出來吧!”
雲淺月向城牆上看了一眼,與夜輕染隔著煙雨看過來的目對了個正著,距離不近不遠,卻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隻一雙眸子分外地漆深,移開視線,對容景搖搖頭,“容凌剛睡醒,外面下著雨呢,我們先不出去了。”
容景看著,目溫,點點頭,“也好!”
容凌聽得懂父母的話,本來興的角噶了噶,使勁抓住簾幕不松開,一個勁地往外看。這麼多人的大陣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次來京城,分外新奇。
雲淺月也不阻止他看,抱著他靜靜地坐在馬車一側,挑開的簾幕正好看到母子二人一大一小的臉。
容景轉過,對夜輕染道:“還記得蘭城的一個賭約嗎?”
夜輕染忽然笑了一聲,語氣聽不出緒,“容景,你今日是來找我履行賭約還是帶著你的妻兒來我面前顯唄績?”
容景挑了挑眉,“景得上天厚待,我的妻兒平安歸來,自當欣喜,隨攜行。”
夜輕染看著他,語氣突然如海底礁巖發,灼烈異常,“上天的確是厚待你,讓解除了生死鎖,還意外地帶著你的孩子回來。”話音一轉,他凜冽地道:“只是不知道今日你是否還能夠幸運在我手中活著,若是活不下去,也白忙一場活著了。”
“你有把握勝過我?”容景揚眉。
夜輕染冷笑,“你當我勝不過你?好運不會一直是你的。”
“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容景看著他,語氣輕淺。
夜輕染眸一凜,忽然從城牆上飛而下,輕飄飄地落在五十萬天聖大軍面前。威儀的聲音對後五十萬大軍命令道:“爾等聽命,今日夜輕染和容景立約,以天之日,夜之月立誓。我與他一戰生死。若我死,五十萬大軍歸順容景,天聖消亡,再不複爾。若他死,天聖永存。”
五十萬大軍隊形不,齊齊跪在地上,整齊一致地高喊,“是!”
“容景,我的生前後事可都代了,你敢不敢?”夜輕染話落,揚眉看著容景。
“有何不敢?我的人能九死一生活著回來,我的孩子能歷經萬難來到這個世界上,我焉能差於他們?”容景淡淡看著他,面沒有什麼緒,“只是你要想好了,五十萬大軍若是死守皇城,未必能讓我好過去。你一人與我決戰生死,那麼奈何橋的幽魂注定有你一個。”
夜輕染忽然哈哈大笑,“容景,你未免太過自信了!”
“你的自信也不小。”容景看著他。
夜輕染收了笑,對他挑眉,“那麼你還等什麼?”
容景回頭看了一眼,語氣清淡,但是能傳到百萬兵馬每一個人耳中,“容景和夜輕染立賭誓約,一決生死。不波及黎民,不戰火踐踏百萬魂,輸贏勝負,敗一人爾。若我贏,自不必說。若我敗,這個天下再不踏前一步。”
“謹遵世子命!”容景後五十萬大軍和北城南凌睿率領的大軍齊齊應聲,震耳聾。
“容景,你百萬兵馬對我五十萬兵馬,皇城圍困,若不立誓,染皇城的話,這個天下就是你的。如今這般立誓,若是死了的話,別事後在黃泉路上說你吃了虧。”夜輕染冷冽警告。
“榮王先祖能協助夜卓蘭天下歸屬,夜氏盜國百年,榮王府歷代能俯首稱臣,為的無非是天下子民,大仁大義。今日容景一人之戰又有何不可?今日夜氏千瘡百孔,榮王府也有權收回河山。我是為了還天下一片錦繡江山,不是為了染天下。兵臨城下,百萬人馬留中不發。又有何稀奇?”容景淡淡倨傲。
“榮王府的確世代大義。”夜輕染冷笑了一聲,“說得冠冕堂皇,為了還天下河山錦繡嗎?無非是為了一個人的願而已。”
容景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的人能主宰我的江山天下,這是我之幸。因為有,才有天下。因為有天下,也自然該有。”
“既然如此,拔劍吧!”夜輕染看了雲淺月一眼,眸閃過萬丈壑深淵投影。
容景頷首,再不多說,輕輕一甩袖,冰魄頃刻間落在了他手中,清白如雪。
夜輕染向背後微微一手,一柄龍騰劍握在了他手中。
冰魄是榮王之劍,酬是夜卓蘭之劍。百年前,榮王容奇為了天下百姓沒能拔出冰魄,百年後,容景終是對夜輕染,這個夜氏的江山的繼承人拔出了冰魄。
這一瞬間,兩秉寶劍芒萬丈,似乎照耀了整個天地。
須臾,一抹明黃的影和一抹月牙白的影袂如風向對方而去,山河在這一瞬間暗了暗,日微,飄雨驟停。
兩道影頃刻間過了一招後,凌雲直上十丈高空。
刀劍撞聲和寶劍擊碎的霞如層層細雨飄落,閃了百萬人馬的眼,不能直視。
容凌卻不怕兩個人影纏鬥在一起耀眼的芒,一雙小眼睛滿是興,歡騰地舞著小手。
雲淺月知道容凌因為有傳承的靈力,所以不懼雙目直視,自然也不怕,靜靜地看著那兩道影。只看到清漫天,劍擊如花雨,明黃和月白如兩道疾風。
這是王者之戰!
這是百年風雲沉積的歷史之戰!
這是慕容氏對夜氏百年恩怨的終結之戰!
越歷史長河,碾碎時之機,命運的齒於這一刻開啟。是走向明,還是黑暗,天下是錦繡山河,還是乾坤盡覆,旦此一舉。
“唔,夜輕染竟然這麼厲害,真沒看出來啊!”玉子夕在車中嘟囔。
雲淺月聞言輕聲道:“他是夜氏繼承人,從夜氏祖祀祠堂和帝師布下的人白骨中走出,是夜氏暗龍的繼承者,焉能差了?他若沒有和容景一較高低的能力,老皇帝豈會將夜氏江山托付,放心撒手人寰?”
“二姐姐,我記得他在你手下可吃了不虧!”玉子夕看著,“這麼說他是故意藏或者讓著你了,他對你倒是極好。”
雲淺月臉被漫天灑下的雨照得極清明,但眸昏暗,“他之於我,沒有恩義,但總歸有些義。”
玉子夕看著半空,“我看著他和姐夫不分勝負,你就不擔心姐夫敗給他?”
雲淺月淡然一笑,肯定地道:“容景不會敗的!”
玉子夕手去抱容凌,“走,舅舅帶你出去看,在馬車裡看得不暢快,憋氣!”
容凌本來也想出去,聞言立即撲向玉子夕。
雲淺月也不阻止,將容凌遞給玉子夕。
玉子夕抱住容凌,輕輕一縱,跳出了馬車。耳目霎時開闊,容凌高興地樂起來。
雲淺月將子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即便容景和夜輕染如今看起來不分勝負,但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最後的結果一定不出所想。容景從來就沒有讓失過,又怎麼會江山在握,幸福已得之時讓失?
時間一點點過去,百萬兵馬無聲無息,天地的芒聚在一點。那一點地山搖,乾坤日月被劍影覆蓋,失去芒。
從巳時到午時,從午時到未時,從未時到申時,從申時到酉時。
從豔高照,細雨清濛,到夕西下,再到夜幕降臨。即便山河昏暗,但他們的劍和影也點亮整個天幕。
帝京城外,百萬兵馬隊列整齊,無人。
容凌雖然小,但是極其神,不見困意,一雙小眼睛有神地盯著半空,小脖子仰著,也不見累。
一夜似漫長又短暫,無人算計時間流逝,隻關注著半空中那兩個人影。
晨起的第一縷出天幕,大地在經過了一夜黑暗之後重見明。金的灼然照耀五洲,帝京城滄桑的城牆被踱上了一層金,全部被洗禮。
這一瞬間,有一個人影從半空中失了重心急速墜下。
明黃得刺目!
有一個人影從半空中飄然落下。
玉雪山之雪般清華!
一日一夜,高下分出。
“天逸,你去接他吧!”雲淺月對後面馬車中的夜天逸輕輕開口。
夜天逸在話落,天青錦袍的影瞬間飛出車廂,向半空中迎去。
夜輕染這時忽然說了一句什麼,極其輕淺,夜天逸在快接到他時,聽到這句話,影僵在半空。
不過是瞬息之間,“砰”地一聲,夜輕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鮮瞬間染紅了地面。
夜天逸隨著他落下,踉蹌了一步,才堪堪站穩。
天聖兵馬發出驚呼聲,面大變,但因早就得了皇命警告,無人離開隊列上前一步。
慕容大軍的兵馬無聲無息,沒一人出聲,這一刻,即便容景勝了,他們所有人都發不出歡呼聲。即便夜輕染敗了,他依然是天聖最頂天立地的帝王,依然是天生驕傲的夜輕染。
這一場戰役的輸贏早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基業萬裡錦繡背後這兩個堪當棋逢對手的絕頂驚才男子。
史冊注定會將今日濃墨重彩地記上一筆。
容景輕輕落在地面上,站在了夜輕染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
這一刻,即便他父親贏了,容凌也沒發出半歡喜興的聲音,而是純真的眸看著夜輕染,孩的眼睛在染的鮮中分外清澈。
這一刻,萬籟俱寂。
夜輕染躺在地上一不許久,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困難地偏過頭,即便鮮染紅了他的眉眼和明黃錦袍,依然不損他的輕揚貴氣,他盯著容景看了片刻,對他虛弱地一笑,啞聲開口道:“弱人,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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