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一日比起來,今日全天太平得很,只是路途難走了些。走商的人哪會裡計較這個?何況又有送上門來的食,因此晚上營地裡的歡聲笑語未免聲音就大了些。
何小九的質很好,這才休養了一天就已經能下地走了。他脾氣好,商隊的兄弟們就拿他開涮了好一會兒,笑鬧之聲不絕。
可才過了一會兒,鄧浩就重重了“噓”了一聲,下令衆人:“都噤聲!”憑他在隊的威信,幾息之後,整個營地就都安靜下來,再無一人說話。
耳力好的,這時就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從林間傳來,伴著樹葉被踩踏的沙沙聲。野和妖怪可不會發出這麼大的靜。
“有人來了。”大家換了一個眼。這是大荒深山,不是供人閒庭信步的後花園,夜之後出現的訪客,十有八九不帶善意。大家都是食放草——心知肚明,某些商隊平日裡走商,到了幽僻下僞裝搖一變就是盜匪了。
從林中走出來的這一行人,總數不過三十餘人,確實也很有些匪氣。今晚月華明亮,他們居然步行而來,看來據點就在不遠。然而再看他們上所穿的,顯然是另一家商隊的服飾,不像一般劫匪蒙面黑,生怕被人認出來。
這幫人什麼來意?大家都沉默著,等待領隊的指示。這營地上有兩百多號人,對方只來了三十多個還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若說沒有憑仗誰信?
鄧浩也站了起來。他一正容就自然帶上了忠厚誠懇之,很有欺騙。“來者何人?”他很乾脆地說道,這個點鐘尋上門來的,也不必太客氣對待了。
這林間小小空地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張。
對方爲首那人雙目閃,雙臂及膝,面貌十分沉。寧小閒原本不信“相由心生”的說法,不過見了這人之後。總覺得他若不是心計沉型的人,簡直愧對這張臉了。
“敝姓羅,乃是狼行商行慶州分行的副領隊羅佑。”他開口道,“昨日我家公子捕獵,結果那獵狡猾,居然逃走了。我們商隊一路追蹤,哪知獵不見了,卻找到貴號的行蹤。”
每個商行都有自己的名稱和旗號。像鄧浩的商隊,領頭的馬車就著一面旗子,上頭繪著一隻長翅膀的老虎。因此這支商隊的名稱就雲虎商隊。
走商的隊伍自然有大有小。鄧浩手裡上下兩百來號人。只能算是一支規模中等偏下的團隊,因此只能稱爲商隊。而較大的商行則能派出大型商隊,頻繁出沒在西北、中北地區,輒是上千人的陣容。非常可觀。
鄧浩心裡一沉。他聽過狼行商行的名號,這家商行因爲有著仙門背景,因此做起生意來不太講究,也不太講規矩。若按行里人的觀點來說,這家商行極不專業,偏偏它的規模也不算小,在南瞻部洲中部地區擁有四家分號。這慶州分行,就是其中之一。
他皺眉道:“貴號的獵走丟了,與我等何關?”
“我家公子。乃是狼行商行總行執事的第三子。昨日狩獵的對象是一隻熊妖,可惜那畜生被劃傷了一劍,居然不戰而逃。公子叮囑我等一定要尋回獵。於是——”他聳了聳肩,“我們就追到了這裡。”
鄧浩淡淡道:“如你所見,這裡只有人。沒有熊。你們追錯地方了,夜已深,請回吧。”對方看來不善罷甘休,但他仍需努力一番。
羅佑卻是充耳未聞,走到火堆上的大鍋旁看了看,笑道:“貴商隊的伙食不錯啊。這麼香的味道,我們在幾裡外都聞到了。”
這麼矯的裝x範兒,立刻就讓鄧浩的手下怒容滿面,但見他這麼有恃無恐,不懂得這孫子手裡還有什麼底牌。在場的人在這一行都混跡多年,輕易不願撕破臉、刀子。
哨子目閃,突然道:“你家公子獨自一人打傷了熊妖?他人呢,爲何不來?”他惜墨如金,但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還特地強調了“獨自”二字。
羅佑的笑容果然凝住,微微一頓才答道:“區區一隻逃跑的熊妖,也能勞我家公子大駕?我等應付足矣!”雲虎商隊的人相覷一眼,都覺得他口中的“公子”多半在打傷熊妖之後自己也負了點兒傷,沒有餘力來追,這纔派手下搜索熊蹤。
事實上,他們還把人家想得太高大上了。這位“公子”是總行執事的小兒子,相當於華夏某集團公司的理事會員,他兒子也就相當於“商二代”,自小生長在繁華之地,無論是武藝還是修行,都不曾涉獵。眼看他年齡足夠,他爹想給他在商行裡討個位置,可是沒有好看的履歷哪行?這時候的天橋下還沒有代辦假|證的服務,於是老頭就找慶州分隊帶他一起走商。
在這位執事想來,慶州分隊所走的這條路線是他心挑選的,已經十年不曾出過意外。他還派去了一名散修隨行左右,以確保子安全無虞,只待這一趟走商結束之後,兒子就能順利謀個差事。
在正常況下,他的計劃可算周。哪知道這一路上確實風平浪靜,結果這位商二代就開始嫌無聊了。哪怕分行的這支隊伍對他照拂有加,但生生把他從醇酒人在側、呼朋喚友聚賭的環境里拉出來,他怎麼得了?所以他不顧隊裡其他人的勸阻,是抱走了山裡的一隻小熊玩兒,結果人家母親第二日清晨就尋上門來。
這隻小熊上有微弱的妖氣,可惜人類不好分辨。慶州分行本沒想到,跟蹤而來的大熊妖已經到了聚氣頂峰的修爲,加上這個妖種原本就強壯而兇狠,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況下,居然有兩人被打死,一人被打重傷殘廢。慶州分隊這才認真起來,最後還是請保護商二代的散修出手,才重重擊傷了這隻熊妖。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執事公子也在戰鬥中到勁氣的波及,驚倒地,昏厥過去。商隊擔心他傷,無心戰,熊妖大概以前也曾在修士手下吃過虧,被法劃傷後顧不得崽,轉逃走了。但那散修的劍上所塗的劇毒能夠混心志,熊妖負傷逃走之後,強忍怒氣躲起來療傷,卻遇到了鄧浩的商隊。
它本已失去崽,又被傷勢和劇毒折磨了一整天,心智漸漸混,只餘下對人類的仇恨。眼見出現的這支商隊又對它窮追不捨,於是徹底陷了瘋狂。若是雲虎商隊知道它的想法,包準會大呼冤枉。當時大隊人馬急奔是爲了躲避巖崩,哪裡是衝著它去的?
羅佑斂了笑容,正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貴號拿下了那隻熊妖,想必也得了不好。不過這熊妖卻是我們先打了重傷,你們佔的便宜可不算小。這位領隊,我看,不如我們談談?”
商二代同學醒來之後,聽散修說道劍上有毒,熊必不命久,於是心心念念要打回這隻大熊。
他這麼一說,雲虎商隊的人頓時大怒。若非對面這幫人先將熊妖打傷而沒打死,後者又如何會發狂?自己商隊平白死了一個人,這幫犢子居然還厚著臉皮要求分贓?
鄧浩對老部下悉得很,見他們眼裡滿是怒意,於是擺了擺手要他們稍安勿躁。“我倒是好奇,你們怎麼認定是我們殺了熊妖?”
“這有何難?前一日遇上了巖崩,線索全斷了,果真不好找。幸好我們在巨巖附近發現了一,穿著你們的服飾。”他出手來,掌間躺著一塊破布,正是雲虎商隊的角料子。
此話一出,連鄧浩都怒氣發。在圍捕黑熊中死去的兄弟,他們在躲避巖崩時也沒有丟下,而是負在車上帶到巨巖附近好生安葬。所謂土爲安,這幫人爲了尋找熊蹤,居然連死者也要驚擾,人品當真沒有下限。
任他格再好,這氣無論如何也忍之不下了。幸好在他手還未著劍柄之前,羅佑又補充了一句:“我倒是好奇,離你們那陣亡的兄弟不遠有個大坑,坑裡還殘留著熊妖的腥氣,但軀已經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雲虎商隊的人陡然面面相覷,心下都暗自駭然。
那熊妖首竟然不見了!數千斤重的一團怎可能平白消失,只會是其他強大的妖怪叼走了,不過這熊上滿是劇毒,哪個妖怪會吃它呢?想到這裡,大家不由得又慶幸自己走得早,沒有和這頭打秋風的妖怪上面。
當然誰也不知道這頭揀便宜的“妖怪”現在就躲在他們商隊裡,正在靜觀事態的發展。長天正在對耳提面命:“無論如何不許出手。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天塌下來也讓這鄧浩先頂著,你只許作壁上觀,聽到沒有?”
寧小閒鬱悶地點了點頭,其實本也不想管,只是覺得對面這幫傢伙鼻孔朝天太討厭,鄧領隊人又太好,讓忍不住想幫忙。站的位置靠後,邊就是言先生了,這位西席材居然也甚是高大,此刻大半個子擋在面前,倒將和前方一即發的局勢隔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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