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雖然充滿恨意,娜仁卻聽出其中藏的痛楚,心底也跟著作痛,像有小刀割鋸。
他最信任的人有兩個,其中一個背叛了他。
另一個,就是。
這種時候,居然想要離他遠遠地。
娜仁低聲道:“不,我想要查清黑爐堡發生的怪事。我總覺得,有人在暗中針對監國大人您……”
他打斷了的話,盯著又問了一遍:“爲什麼?”
娜仁將紅脣咬得快要出,好久才低聲道:“大監國邊的人夠多了,不缺我一個。我還是履行護衛之職最好。”從來都小心翼翼理和他的關係,如果變作了大監國的人,就會有妄念、有癡念,還不如還原最初的主僕關係,簡簡單單,豈非最好?
向來就很倔,烏謬嗤了一聲:“我邊的護衛也夠多了,不缺你一個。”沙度烈立國以後,他就解除了的僕籍,令變作了堂堂貴族。可在他面前,始終是那樣忠誠卻恭謹著,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道無形的鴻。若非昨晚他心緒失常,必定還是不願的。
這話說出來,娜仁原本紅潤的臉就轉爲蒼白。烏謬捧著的俏面嘆了一口氣:“但是娜仁也只有一個,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怎可以將和那些平庸之輩放在一起比較?”
娜仁眨了眨眼,不敢置信他居然對說出這樣的話來。呆了一小會兒,忽然悄聲問他:“那麼……重溪呢?”
“重溪?”此時此境,這名字突然從口裡蹦出來,他難得一場茫然,“關什麼事?”
“重溪不是平庸之輩,大監國對豈非也有些……”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最後兩字,“中意?”這些年都不記得自己替大監國安排了多人去爬他的牀,原以爲自己已經心如死灰,可以泰然之,可是烏謬看待重溪那種興趣盎然的眼神,還是令覺到小小的吃味。
“你竟然拿和自己相比?”烏謬失笑搖頭,“重溪有才。”
他說了這幾個字,果然看到娜仁眸微黯,於是接下去道,“卻不可。”
不可?
“聰明太過,太咄咄人,看什麼都一目瞭然,這樣的人怎麼會可?”烏謬手輕輕著的下頜,“你忘了?我最討厭主的人。”眼前這個何止不主,簡直躲他躲得太勤快。
“對於重溪,我原本想用的是的才,但是鋒芒畢,對我又無忠誠可言。這次派去尋辜雲狐自傳,我本想事後就將殺掉,未料到見機得早,提前向我要了免死令。聰明至此,反倒是不好用、不能用了。”
娜仁聽得認真:“您想要殺掉重溪?”這真是出乎意料。
“我不能食言,這次就先饒了的命,如果以後在南贍部洲的大戰中能有良策,那是最好。”他嘆了一口氣:“不過重溪畢竟出鄉野,就算擅於經營謀劃,於行伍之事也是一竅不通,難堪大用。”打仗當然需要計策,然而首先靠的是經驗。重溪的實戰經驗太了,是紙上談兵,只會誤事誤國。
要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將才,不比培養良臣容易哪。
“至於你——”烏謬見出傾聽之態,不由得笑得邪氣,“我看中的是你的!”說罷,將攔腰抱了起來,就要往殿走去。娜仁嚇了一跳,這一回卻沒有掙扎了,臉上的紅霞蔓延到耳。經歷了一整夜,他留在當中的酸脹還沒有消褪,現在被他這麼一抱,軀當即不爭氣地了下去,好像不出半點力氣。
偏在這時,廳外執勤的侍衛長長報了一聲:
“王儲求見!”
啚炆居然又轉回來了?烏謬足下一頓,娜仁也立刻清醒,趕從他懷裡跳下來站到一邊去,腰板重新得筆直。
烏謬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揚聲道:“宣!”
啚炆大步走了進來,目灼灼著他:“王叔,我想請您替我接手黑爐堡事件。”
烏謬揹著手,好笑道:“哦?”這小子憑什麼以爲,他會接下這個爛攤子?
“只要您幫我,我立刻就將天隙的資料取來給您,不用等到大婚以後。”
烏謬微微一哂:“怎麼,你不打算敝帚自珍了?”
原來大監國早就看穿了他的算盤,啚炆有兩分尷尬,不過依舊接下去道:“資料還在素棠那裡。只要您點頭,我立刻將帶來,先發過誓,再將天隙資料默給您聽。”
素棠在離開詰天之前看過了母親送來的天隙資料,並完全照搬到腦子裡。若肯發誓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沙度烈推算出天隙通道的時間就可以往前再提一大截。
如今蠻族已經進天隙開倒計時了,哪怕只提前一、兩個月做準備,屆時也會從容許多。相比之下,啚炆和旁普那一點小矛盾在烏謬眼裡,不過是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事,擡手就能解決了。
所以他本也不必多想,微微頜首:“好。”
啚炆臉上頓時浮出喜:“我這就去找素棠說道!”行了禮就興沖沖出去。
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烏謬又原地佇立許久,纔對娜仁道:“這趟去黑爐堡,你盯了他。如有必要……”
寧小閒走出王廷的時候,長天明正大地陪在邊。
有烏謬點頭,接下來“重泯”都可以休假陪護妹妹的周全了。
在即將到來的局當中,他要親自守在妻子邊才放心。
兩人十指相繞,長天能覺出的小手冰涼。
寧小閒低聲道:“狡兔死,走狗烹,烏謬不想留我了。”烏謬方纔發出來的殺氣可是實打實的,再說他看的眼神已經有掩不住的冰冷殺意了。出生死多次?對危機的應已爲本能,那時就明白,烏謬已經不打算留下了。
“重溪”替他尋到了辜雲狐的自傳,拿到了啚末背叛他的證據。
所以,已經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