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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坐在窄轎裡頭一顛一顛的往園子裡去，在大門前還能聽見喧鬧聲，往裡頭走了幾步再拐了一個彎，就一點聲兒也聽不見了。這一路又漫長又寂靜，耳邊聽不見該有的鼓樂聲，跟著送進府的下人們，也不似剛才熱熱鬧鬧的說笑，若不是還有腳步聲，幾乎以為自己進了一座空宅院。

年氏很想要掀開簾子，瞧瞧外頭是個什麼樣兒，到底還是按捺住了，再心焦也得忍著，辦喜事的時候院子裡定有許許多多丫頭來回穿梭，被人瞧見就該看輕了。

一抬手按住心口，那裡滾熱滾熱像馬上就要跳出來一樣，年氏深吸了一口氣，從寬大的袖子裡了個小小的喜果出來。

按的份是不能行大禮的，就是這個喜果也不能拿，昨兒夜裡安歇之前使了含蕊拿銀子去廚房要了個喜果過來，今天早晨藏在了袖子裡。個頭雖不大卻紅通通的，人一看就知道甜的很。年氏把那果子牢牢在手裡，角止不住的翹起來，自清醒過來就一直盼著這一天，一別兩載，也不知道現在的四郎可是記憶裡的那副模樣。

想著又搖了搖頭，如今的四郎比初嫁時還年輕呢。心裡勾勒一遍他的眉眼，臉上一陣陣發紅發燙。

這條路好似沒有盡頭，年氏卻渾不在意，嫁給四郎的時候還不是親王，親王府自然比郡王府要大的多。

轎子外頭又是另一番景象，那跟來送嫁妝的年家下人們抬著箱子只管跟著轎夫，誰知道路越走越偏遠，外頭還紮了彩綢，裡邊的小道竟連花兒也沒擺一盆。

那些使婆子原就碎，來之前又是得了蘇氏吩咐的，因箱子並不很重，兩人抬起來還有餘力，彼此互看一眼，心裡起了輕蔑之意。

這位姑在家備嫁的這段時日，並沒們出力氣，原來還指著手裡頭撒些錢來，誰知道把錢看得死，原還想著沒撈著好，起碼也能跟來王府看看這天家氣派，誰知道這裡頭冷冷清清半點沒有佈置過的樣子，還不如縣太爺娶妾呢。

小轎子總算落了地，後一片放箱子的聲音，年氏搭著丫頭的手往屋子裡去，此時還不敢側臉張，目頂著自己的鞋尖兒一路進屋子，兩個丫頭朝一曲膝蓋，這才吃驚起來。

這一裳的確是含蕊掃雪們為著婚事作的新，裳還是那套裳，人卻不是原來那兩個人了，兩個丫頭見年氏吃驚微微一曲膝蓋：「奴婢得了吩咐陪過來侍候側福晉。」

兩個丫頭全都眼生的很，年氏竟從未見過，剛要問一問掃雪含蕊去了哪裡，就有個嬤嬤進來了，年氏認不得微微皺了眉頭，那嬤嬤湊上來手一抬扶著的胳膊往床上去：「側福晉請坐。」

模樣語氣都很客氣，手腳卻不輕，說是請，作卻重，年氏一個沒握住，喜果從袖子裡滾落出來，骨碌碌滾到了兩個新丫頭腳邊，那嬤嬤一見喜果臉就板了起來，也不點明年氏沒守規矩，反而從桌上拿了碟糕過來：「側福晉若熬不住就用些這個，那果子又有核又有聲兒，不該拿了在喜轎上吃。」

年氏的臉漲得通紅，那兩個丫頭木木呆呆也不知道幫著主人辯白兩句，只湊在一站得遠遠的，嬤嬤見年氏不說話行了個禮：「奴才是務府專門指派給側福晉的奇嬤嬤，王府裡頭規矩大，奴才就以老賣老幫襯側福晉一些。」

奇嬤嬤是專門教導規矩的嬤嬤，阿哥格格們的邊都會配上兩個。這一個卻是德妃專門賜下來的，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年氏的模樣就心驚跳，宮裡就沒什麼事是，德妃很快就知道了蘇氏當面找過周婷的事。

肚子裡罵了好幾句不知規矩，眉頭一一鬆就想到這樣的辦法來，挑一個厲害的放在年氏邊，時時刻刻看著，若有什麼不妥當的也好及時報給周婷聽。

年氏擰了眉頭，以為福晉故意為難，專門求了個嬤嬤過來折騰的，可是規矩還真不怵，在王府裡呆了十幾年，又在宮裡呆了那麼些日子，一舉一都不可能挑出刺兒來。當下斂了怒意端坐在床上，定要四郎知道這是那拉氏故意為難。

桂嬤嬤見年氏不搭理自己就轉了頭打量起兩個丫頭來，眼睛一掃見一個量長一個量短，一個的子明顯是折過的，另一個的比甲套在上空落落，全都不甚合的樣子心裡了然，一看就是臨走時安排了跟過來的，手一招指使起來：「你出去看著側福晉的箱子，你留下來侍候著。」

等兩人退出去了，年氏都抬起眼睛來問那個丫頭：「我原先邊侍候著的含蕊掃雪，去了哪兒？」

要買十三四歲的陪嫁丫頭是很不容易的，大戶人家挑丫頭不會買這樣大的，都要小時候買進府裡去細細調教，這樣使起來才順手。

上了年紀的不是曾被前主人賣過，就是人牙子留下來特意調教好了往煙花地送的，這兩個年紀沒到，長得也不出挑，既是往王府裡送的自然要挑乾淨清白的，但被賣過的丫頭總有這裡那裡不甚好，不是蠢笨就是子懶不聽使喚。

這個丫頭一看就知道規矩學了沒多久，聽見年氏問話臉上笑得熱趕答道：「原來兩位姐姐臨走之前鬧起肚子來，怕沒人跟轎不好看，才指了我跟桃枝先跟來，等兩位姐姐子好了，再換過來。」

年氏一臉不信，都是一樣的飯菜，怎麼偏偏掃雪含蕊鬧了肚子，昨兒心好，又不能吃得太多，把幾碗菜全賞了兩個丫頭，難道是貪兒了？

「桃枝，你什麼？」

「奴婢桃葉。」

年氏聽還一口一個奴婢的自稱，心裡有點不悅，嫂嫂怎麼指了個一點規矩都不懂的丫頭過來，暗暗咬著，不管掃雪含蕊到底是不是真的鬧肚子才不能跟轎，一定要想辦法把那兩個丫頭換過來。

丈夫娶側，妻子卻要坐陪眷，周婷這幾天都沒睡好，臉上細細上了一層，再有準備的心裡也是不好的，幾年下來差一點就要把胤禛當丈夫了，現在卻要幫他娶小老婆。還得在客面前裝出歡喜的模樣。

翡翠一看的臉就知道乏了，趕使小丫頭拿了杯釅茶過來，周婷含一口在裡細細咽了，品著那苦味人才神了些，復又撐起笑來招呼人落座吃席。

大妞二妞本不知道側室是什麼妾又是什麼，們只知道前院裡頭張著燈就跟過年似的，想要溜過去瞧瞧吧，晶碧璽看得牢牢的，一步都不許們出屋子去，二妞在屋子裡繞了幾個圈，直嚷著要出去。

大格格也坐在屋裡，已經定了親輕易不再見外客，手裡著一副鞋樣子正給弘昀作鞋，見二妞纏得放下手裡的針線：「福慧聽話，額娘在前頭忙呢。」

「額娘忙什麼？為什麼咱們不能過去？」中秋過年都是在一的，怎麼今天不在一起了，二妞偏著小臉不明白。

大格格臉兒一紅，也不知道怎麼作答，只低了頭看手裡的鞋樣子：「你乖乖呆著，額娘回來了定要誇你的。」

二妞皺起眉來跟阿瑪一模一樣，弘昀已經頗知道些事了，他日日在前院讀書，聽到的東西比宅裡頭多的多，一時快回道：「是阿瑪娶側室。」

「什麼是側室？」這回連大妞都好奇起來了？

大格格瞪了弘昀一眼：「那是大人們的事，不是咱們該管的。」一旁的嬤嬤聽見越說越不像，使了眼給晶碧璽，兩個丫頭趕拿了吃的玩的出來，分散幾個孩子的注意力。

弘昀見自己說錯了話，著脖子偎到姐姐邊，大格格看看他，又看看外頭的湖面，也不知道明天是個什麼景，低了頭繼續穿針引線。

胤禛今昔不同往日，娶個側室也熱鬧得很，沒收到帖子的還要借著這個由頭送了禮來，那些在列自然更是拉住他好好際了一回，一圈圈的應酬過來已經有了些醉意，等客散了，接過蘇培盛手裡的冷巾抹了把臉，一臉倦意。

蘇培盛錯開個子，小張子在前頭提著燈，胤禛虛扶著蘇培盛的手，眼睛已經瞇了起來，腳步一拐就要往正院裡去，前頭的小張子抬起頭來飛快的看了眼蘇培盛，就見他腳步一頓，跟了上去。

胤禛被夜風一吹更添醉意，那酒雖淡喝多了也還是上頭，覺出邊的人腳步停了一停，還不耐煩：「著些。」

蘇培盛閉了，後頭的下人見蘇公公都不開口提醒主子走錯了道，自然更不會出聲了。

胤禛就跟沒瞧見那一排紅燈籠似的，徑直往正院去。

客散得比男客更早些，周婷還沒來得及對著那些燒到一半的蠟燭心酸嘆一番，就被兒兒子鬧個不休，大妞二妞扯著的裳問什麼是側室。

還真是解釋不出口，以後兒嫁了人，難道也要面對這些側室嗎？正按著額角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呢，胤禛從外頭進來了，一進門就先打了個酒嗝，看到兩個兒繞著周婷，周婷又著皺眉頭的樣子，假意訓道：「又鬧你們額娘了？」

還沒等周婷站起來，大妞二妞已經撲了過去：「阿瑪，阿瑪，什麼是側室？」

胤禛這才迷迷糊糊記起來，今天是他迎側的日子，心裡這樣想眼睛卻落在周婷上，見穿著一紅，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心頭一熱。醉眼看人原就多三分俏，他此時意起來，腳步打著飄往周婷邊撲過去，珍珠翡翠看著不對趕把兩個格格抱了出去。

還沒掩上門呢，就聽見裡頭周婷一聲輕，很快又沒了聲息。兩個丫頭耳朵紅紅的，烏蘇嬤嬤把住門笑得合不攏：「快廚房去燒了熱水來。」

珍珠有些為難的看了烏蘇嬤嬤一眼，紅著臉道：「那邊院子裡，要不要使人送了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