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補齊）

康熙沒開口之前，整個京城都陷在恐慌裡，就跟一池子水封了凍的湖水似的，攪都攪不。等康熙醒過來，這一塊豎冰又化了水，一下子從冬天又回到秋日。

皇家的事兒琢磨不清楚，前幾日京裡這些勳貴們還都了腦袋，如今竟又變回往日模樣，雖還沒到街上溜鳥走狗，卻也開始恢復際了，周婷在寧壽宮裡的見著那些個一品二品的命婦，一個個的舉止瞧不出一點異樣，除了多衝著周婷笑幾回，還真瞧不出胤禛如今是皇位的熱門人選了。

康熙既無恙，一切重又開始運轉，太醫不再三班的待在宮裡，皇子們著回家休息安妻兒，就是宮妃們面上雖不顯，心裡哪一個不是鬆了口氣的。

這些日子宮裡頭安靜得出奇，別說簪花鬥草，監宮人們的腳步都不敢響，就怕弄出聲兒來主子尋著由頭發作，如今可算聽著些人聲了。

宮門重開皇子福晉命婦們理應恢復請安，寧壽宮裡卻辭了這些個虛禮，只說皇太后病著需要靜養，著命婦們在正殿前頭行了禮就各自出宮去。

命婦們能走，孫子媳婦卻得侍疾床前，似周婷這樣懷著子的雖不必端湯奉藥，可正經婆婆都在前面站著呢，還能躲懶不。

這些日子胤禛照舊忙得不見人影，偶爾回來也只在周婷這裡小憩，兩人再沒像那天一樣挨在一親昵的說說話。

胤禛在外忙，周婷也閑不下來，著五個月的肚子在寧壽宮裡一待就一天，雖有德妃照看著時不時歇上一歇，可哪裡能在這時候鬆懈下來，前頭九十九都拜了，還能差這最後一哆嗦不。

皇太后年輕的時候是草原上呆過的，底子好，可再朗也是八十多的人了，這回是被康熙給驚著了，一倒下去就再沒能起過床。

康熙是孝順的人，他自己剛能下榻走幾步路，就急著要到寧壽宮裡去看皇太后，胤禛幾個攔了一回，他還不高興發起脾氣來。

兩邊都病著，兒子在前頭侍奉康熙，兒媳婦在後頭照看老太太。妯娌裡頭如今就周婷一個有了子，偏撞上了這事兒，就是皇太后親自發話歇了去，也不能這時候疏忽。

皇太后跟前宮人們倒是機靈，掐著點兒送些吃食過來。周婷好照給，點心卻不大敢用，寧壽宮小廚房灶上熬著藥，也不知是不是懷孕了鼻子敏，老覺得連那點心碟子上頭也浸著一子藥味兒。

太后生病跟尋常小宮嬪生病可不一樣，那些個就是有太醫給診了脈，開了藥方兒也是不許自己宮裡頭熬的，怕熏著主位，是以用的藥都在太醫院裡頭煎好了著小太監送到各自房裡。除非主子給你這個面，或是病的重了專挪一間宮室養病，夏日裡還好，冬天那藥送過來都凍冰碗了，還得升灶再熱才，宮裡頭那些宮人們生了病一多半兒都是靠自己熬過來的。

德妃見心疼周婷，握了的手：「你還懷著子，略個懶兒也沒什麼，橫豎我在這兒，也好給你遮掩遮掩，若是累了只管去偏殿裡頭歇一會子。」說著瞧了眼瑞珠，瑞珠上前托了周婷的手：「四福晉跟奴才過去就是了。」

周婷腳下上換了最舒服底鞋子，上也不戴首飾，邊跟著的翡翠尋著機會就給肩，饒是這樣一天回去都再難邁一步路，小腫得跟蘿蔔似的，被德妃這麼一說明正大的去了偏殿，早有小宮小太監撤了香爐，給在椅子上頭加了厚厚的靠墊。

瑞珠笑咪咪的從袖子裡頭拿出個布包來，裡頭整整齊齊摞了四塊核桃糕，上頭厚厚的糖亮晶晶的泛著，周婷一聞見那味兒就了。

瑞珠彎彎眼睛：「這是咱們主子大清早吩咐小廚房給做的，再乾淨不過了，知道四福晉甜的，特意多加了一層，可甜呢。」

周婷心裡一陣，德妃待那真沒得說了，拿帕子托了糕點混著溫水一氣兒全給吃了，造點心做的小，說是厚厚的四塊，加起來也沒多，只剛墊了個肚子。

每日回去都是又乏又，偏還吃不下去，前頭三胎都圓潤了，這一胎五個月了，穿上旗袍腰瞧著就跟沒子似的。

偏偏這不年不節的，外省竟提前送了中秋節的節禮過來，同往年比不僅數量多了，品質也上漲了好些，周婷撐著神細點庫，一份份禮單子細細收好，大妞二妞再能幹，也還是孩子，這麼熬了幾天，夜裡頭換洗的時候，上頭竟然見了紅。

這個天已經涼快下來了，周婷懷著孩子怕熱，這些天忙心裡就燥，回來早早沐浴梳洗，到了夜裡就躺在羅漢床上翡翠給鬆筋。

是半坐半躺著丫頭給除了裳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翡翠拿了玉滾珠輕輕來回著給按，珊瑚蠟兩個解了兒褪下子來，給周婷上罩了層毯。

周婷習慣亮亮堂堂的，就是夜裡屋子裡的燈也點的足，蠟收拾了擱下來準備送洗，一錯眼瞧見了上頭銅板大小的一塊紅，這一下可不得了，拿了兩隻手直抖。

珊瑚見這樣頭往這邊一湊，兩人驚慌的對一眼，不敢聲張給周婷聽，過去扯了翡翠的袖子，遙遙指給看。

翡翠手一頓，又按著原來的節奏滾起來，胤禛這些時候再不得空也時常問起周婷的起居，一進宮值就是兩天，走的時候特意吩咐了要「好好照顧福晉」，人才剛進宮就出了這事兒。咬著又給周婷了會兒，手一面一面打量珊瑚蠟兩個，見珊瑚倒比蠟穩些，沖呶呶兒。

珊瑚蹲了兒接過翡翠手裡的玉滾珠，把手推送，周婷實在是乏了，兩人力道雖有差別也沒把吵醒，靠著枕頭緩緩吐氣，顯是睡得沉了。

康熙病著不易挪，一眾嬪妃們全在皇城裡頭，還沒來得及挪到暢春園來，太醫院的院判院正都在宮裡頭，今兒正著胤禛在宮裡給康熙守夜侍奉湯藥，家裡主事的都不在，翡翠知道這是周婷累得狠了，五個多月的子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可怎麼好。

在門口踩著自己的影子轉了兩圈，牙一咬眉一擰冒著秋雨往前頭去。周婷有什麼事兒都不吩咐太監去辦，邊平日裡就沒跟著的監，等懷了孕，這種上有殘有缺的更不能往邊湊了，胤禛走的時候單留了小張子下來他兩頭跑著傳話問事兒，翡翠此時不找他找誰，也顧不得儀態了，出了門兒拎著角一陣小跑，後頭小丫頭們打傘的打傘，提燈的提燈，疾步往前院去。

細細的雨粘在翡翠臉上，把事兒說完了，才手抹了把臉。小張子趕拿了胤禛的印信進宮，佟家人做了步軍統領，佟國維原來更看重八阿哥，如今看康熙的態度也有意跟胤禛修一修舊好，攀一下孝懿在時的那份，雖說都過去二十多年了，可就算胤禛生母還在，養恩難道就不是恩了？

侍衛見了胤禛的印信很是客氣的開了門，專人領了小張子往宮裡頭去。這一路小張子幾乎靠了兩條，宵了，難道還敢在皇城裡頭跑馬不，到了地頭一見著胤禛上氣不接下氣。

監不是男人，宮裡頭嬪妃有什麼也都不避忌他們，當下把周婷綢上頭見了紅的事報給胤禛聽。

跟他一班的是九阿哥胤禟，若是老八老十他許還要換個人來才能得開，胤禟在這裡，胤禛卻並不過分擔心的。太子頭一回被廢的時候，那一票裡頭只有胤禟為他說了話。他跟十四又有些從小的份在，背著人的時候也稱讚胤禛幾回，康熙傳諭諸皇子、及王、公、大臣的那句「量過人，深知大義」胤禟點了好幾回頭，以己度人，也知胤禛為太子實不易。

胤禛回把事兒一說，他就擺擺手：「四哥快去，汗阿瑪這裡有我。」胤禛原看這個黑胖子並不順眼，平日裡那點好臉不過維持面，對著這麼個跟老八生在一起的磐石，他從來就懶得際。上回聽了胤禎那些話還生了些得意出來，上輩子老九可沒如今這樣順眼，沖他點一頭，轉往雨幕裡去。

周婷睡得正酣，累得很了，胤禛也不人點燈，手比劃著下人們不要高聲，翡翠珊瑚幾個都著脖子著步子放下帳子，把周婷的子蓋得嚴嚴實實，只出腕子來，上頭覆了層布，太醫脈。

太醫就著那一點燭瞇了眼睛由翡翠領進來，胤禛就立在床邊等著，那太醫搭了脈著鬍子鬆開眉：「並無……」

才吐了兩個字，胤禛就做了個噤聲作，那太醫咽了下面的話，跟著胤禛去了通間的書房，這才開口：「福晉是連日勞累，這些年雖將養的好，原來的子底子卻是虧過的，這才把舊疾引了出來，只需好好調養著就是，既能睡不腹痛就安然無事，先吃補藥，再用保胎丸即可。」

這說的就是原來四福晉的那一場舊病，胤禛擰了眉，心裡細細的疼，打發走了太醫掀了帳子坐在床邊，周婷往一邊睡久了膀子酸痛，夜裡常要胤禛給翻，這時候覺有人在邊，一胳膊，胤禛抬手施力，一隻手的肩膀一隻手摟了，見夢裡蹙了眉，又鬆開些力道。

碧玉早早用砂鍋燉湯水，周婷晚膳沒用便睡了，半夜裡倒給醒了，一抿覺有人躺在邊上，眼皮都沒掀開來就聽見胤禛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