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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自能下床起就重掌政權，右手浮腫不能寫字就換了左手繼續批摺子，胤禛幾回進言勸他好生將養，他都是當面兒應了，摺子送上來照舊批到深夜，康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廢太子。

上一回距今還沒過三年，他卻再不能忍，不能直言太子有宮之心，只說他狂疾未除，不可將祖宗基業託付於他，才下了詔書，沒隔幾日就告了太廟。

至於托合齊同齊世武這樣的主犯，康熙更是沒留半分面，齊世武被判用鐵釘釘五於牆面而死，下旨當日既行刑，一應家眷遣發伯都納。而定嬪的親哥哥，十二阿哥的親舅舅托合齊也沒能因為十二阿哥替他求就網開一面，死法雖沒齊世武這樣殘忍卻也被判絞刑，家眷妻發披甲人為奴。

雷霆雨皆是君恩，十二阿哥左托關係右走門道，也還是沒能撈出一個來，康熙正在火頭上，誰都不願在這個當口去逆天子意，幹這拔龍鬚的蠢事兒。

前一刻還是皇家國戚，後一刻就了奴，十二阿哥往乾清宮求了兩回，康熙都不肯見他，最後還是托到了胤禛這兒。

富察氏來看了周婷兩回，自己沒有親生子，見周婷兒繞床的模樣十分羨慕，逗弄著嬰孩好一會子才把來意吐出來：「原不該這時候來求四嫂，只我們那位爺持不住了，差著我來探一探四嫂的口風，那一位定是撈不出來，倒有個侄，不知道能不能通融。」

周婷正在床上坐月子，這一胎懷得比前幾個都要艱難，所幸將生產的幾個月保住了子，就是這樣條也不如生白糖糕那樣，生個孩子倒生得瘦了。

聽見富察氏的話暗裡挑了挑眉頭，誰不知道十二阿哥自會說話起就跟著蘇麻拉姑念佛讀經的，就是胤禛年青的時候還被康熙說過喜怒不定，十二阿哥那真是老持重，若再見人帶著些笑，就是第二個八阿哥了。

「這些個事兒，我向來是不問的，弘昭的阿瑪是個什麼子，家裡還誰不知道的，我這話不出口他就得皺眉了。」周婷慢悠悠應著，手在小兒子胖乎乎的臉上輕輕一，睡了的小嬰兒流起口水來。白糖糕再沒見過比他還小的，有樣學樣的把手指頭過去，被周婷輕輕一拍，點了他的鼻頭：「弟弟太小了，等骨頭長了，你才能擺弄。」

一句話說得富察氏跟著笑起來：「這不是個娃娃，倒似個事了。哪有四嫂這樣教孩子的。」一面笑一面捋捋了耳邊的碎髮，順了周婷的話往下說：「我也不過白問一回，免得回去了不好對他待。」說著似笑非笑的打量周婷一回。

周婷知道的意思，如今有求胤禛什麼事的，或多或都有求到這裡來的時候，自己也明白，這說明外頭人都知道這個福晉是能當家作主的，起碼能在胤禛的面前說得上話。

富察氏也不點破，說完那話再不提一句萬琉哈家的事，從丫頭手裡拿了金三事出來：「寶銀樓裡出的新樣子，倒比造的細巧些，掛在腕子上就能聽見響，小孩子都呢。」說著搖了兩下。

小六還看不清人，聽見米珠金子的脆響著黑亮的眼睛珠子到轉，那鈴聲靠得他近了，他就咧開沒牙的流著口水笑起來。富察氏臉上一片，目只盯在嬰孩臉上挪不開去。

往日瞧著倒不覺得，這一句話說出來，顯是對自己的丈夫半點心意也無。周婷上謝，心裡了然。妯娌裡頭對自己丈夫有真心的，屈指可數。特別是沒有嫡出孩子的福晉們，娘家哪個不顯赫，既討不著丈夫的好，也犯不著幫著丈夫的那些庶子庶們去討皇家的便宜。

康熙案頭上才遞了請封的摺子上去，五阿哥想給他的庶出兒討個和碩郡主的封號，被康熙以不尊嫡庶的理由駁了回去，狠狠訓了一通。本來嘛，五阿哥家裡又不是只有這一個庶出的兒，其它幾個可都沒這樣請過封，偏偏是最先進門那個側福晉瓜爾佳氏生的兒得了青眼，本來府裡就不樂意，更何況五福晉在這上頭可沒幫著在皇太后面前說一句話。

五阿哥是在皇太后跟前長大的，五福晉很能為著丈夫當一回說客，要是皇太后一高興，康熙說不定就真準了。卻偏偏眉眼不，到把宜妃也連累得臉上無。

可誰又能說一句不好呢？眼看著側福晉連生了五個，自己連個兒都沒有，還要幫著的兒去請封，反正也得不著丈夫一句好話，乾脆裝聾作啞，只當自己是個泥雕的人兒。

惠容過來看周婷的時候很為了五福晉嘆息一番，自己府裡頭也有個瓜爾佳氏，兩人早已經勢同水火，聽了這樣一樁事自然站在正妻那頭，背地裡狠狠磨了回牙，只磨得周婷問：「那一個不早給你收拾了，怎的又這麼咬牙切齒的。」

惠容臉上一紅再不說話，是給收拾了，可吃的那些虧卻還記在心裡，冷不防想起來額角還要跳呢。臉上的紅才退下去就掖著被角嘆：「還四嫂的日子舒坦，這樣乾乾淨淨的，多好呢。」

周婷回一個輕笑：「我的日子難道不是掙出來的？」

這句話正巧落到了胤禛耳朵裡，他原是過來看看兒子，知道惠容在將要退出去，就聽見裡頭的周婷帶著嘆音說的這句話，眉頭一斂退去了書房。

夜裡他再來，周婷就把十二阿哥的請托說給他聽，胤禛平日就睡在羅漢床上，屋子裡燒了地龍，褥子又鋪得厚，倒不覺得冷，今日卻偏要跟周婷在一張床上。裡說著話他就坐了過來，鼻子裡應著聲，就進被窩了。

周婷都快出月子了，卻還不曾洗過澡，所幸是冬天，日日拿熱巾拭幾回也還忍的，卻不願意跟胤禛挨得這麼近，推不他只好直說：「我上有味兒呢。」

誰知胤禛的鼻子湊了過來：「是好大的一子味兒，咱家的小六吃得了這許多？」小六生下來就比弘昭弘昍（暄）要輕一些，別看他個子小，很是能吃，除了周婷的，偶爾還要吃母的，他還不比弘昍（暄）挑剔，非吃周婷的，不肯喝母的，只是要吃的，來者不拒。

周婷刮刮他的臉：「又要跟兒子爭食，不。」裡這樣嗔，子卻下來，由著胤禛托一個個來回。

等到周婷出了月子能往宮裡請安的時候，康熙又給氣病了，托合齊竟等不到行刑，在獄中自己把自己給吊死了。這下他的家人再落不著好，本來十二阿哥陳幾回，康熙已有鬆，這下子咬了牙把托合齊的矬骨揚灰，不準收葬，兒妻妾盡數發往寧古塔。

這一回的新年過得很是慘澹，雖努力裝出個花團錦簇的模樣，到底了太子一大家子人，大臣們也不敢過份喧嘩，一頓宴席吃得很是沉悶。

新生兒卻到底帶進一喜氣，家宴時給康熙請安，到雍王府了，康熙還專拿手指頭點了點一字排開的幾個蘿蔔頭，臉上出滿意的笑容，招了最小的男孩兒過去：「你哥哥酸梅湯，你白糖糕，這才生下來的弟弟又什麼呀？」

本來不過是康熙想要逗逗弘昍的，誰知道小六真有花名，白糖糕腦袋一歪：「壽桃兒。」說著比劃起來：「他生下來圓溜溜紅通通，可像只大壽桃呢。」人老了就喜歡這樣帶著富壽意味的事，話從小孩子裡說出來更是吉利，康熙龍大悅，一疊聲的把壽桃兒抱來給他瞧瞧。

新年這樣的活再小的孩子也要參加，壽桃兒已經過了百天，當然也抱了出來，只是睡著了放在偏殿專人照看著，這時候抱出來還未睡足，圓嘟嘟的臉上帶著甜意，康熙接過來一掂就笑：「是個結實小子。」

弘昍（暄）從來不怕生，老裡老氣的接了一句：「可不，他最能吃了，比我跟哥哥都能吃的。」康熙本來抱著壽桃兒，梁九功見時候一長有些手抖，趕接了過來，康熙心裡嘆喟，臉上還笑，在桌上了個福字餅遞給弘昍，由魏珠領了他們下去。

周婷坐在席上微微笑，摟住弘昍（暄），讓他乖乖坐好，他在膝上鋪了帕子，把餅分五塊，給大妞二妞弘昭各一塊，弘時因年紀大了跟胤禛呆在外頭，細細把帕子抱起來，仰著臉：「這一塊給三哥。」

這些舉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去，康熙是個記極好的人，上一回弘旺給他的印象太深，此時見了弘昍（暄）待弘時的態度友，心裡又更滿意幾分，等家宴完了，單了胤禛進殿裡：「弘昭是個極好的孩子，朕想將他養到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