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撞門”。不像人的手臂在拍打,倒像是一個人提著另一個人的頭,在一下一下狂暴地往門上撞。
一聲比一聲響,廟門門閂上的裂一次比一次大,金瑤臉上的表,也一刻比一刻扭曲。
響到第四下的時候,門栓終於斷裂了。集的雨和一道漆黑的影一齊飛旋著破門而。
金瑤形一,似乎想閃避,然而很快制止了這衝。那道形飛的方向並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魏無羨和藍忘機。兩人從從容容地分開一瞬,很快又自然而然並肩站到一起。回頭一看,魏無羨道:“溫寧?”
溫寧撞到了廟的觀音像上,頭朝下腳朝上低掛了一會兒,噗通一聲摔下來,這才道:“……公子。”
看見他,江澄和金凌神都有點難看起來。
聶懷桑則大道:“大哥!!!”
除了飛進來的溫寧,廟門口還站著另一道更高大的影。廓堅,臉鐵灰,雙目無神。
聶明玦!
正是赤鋒尊,聶明玦。他猶如一座鐵塔,擋在暴雨中的觀音廟前,攔住了所有人的去路。頭顱正正地落在脖子上,頸項間能看到麻麻的黑線針腳。
有人用一長線,把他的頭顱和無頭軀,起來了!
藍曦臣道:“……大哥。”
金瑤也喃喃地道:“……大哥……”
這間廟,有三個人都對著聶明玦的了大哥,可三個人的語氣截然不同。金瑤滿臉都是滅頂的恐懼,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無論是生前還是後,金瑤最害怕的人,無疑就是他這位脾氣暴烈、絕不姑息的義兄。
他一抖,手也跟著抖,手中牽著的那淋淋的琴絃也開始抖。就在這一剎那,藍忘機忽然出避塵,一劍削下。
眨眼間,他便閃到金凌前,托住了一樣東西。而金瑤覺手臂一輕,微微一怔,低頭去,這才發現,他的右手不見了。
他的右手,從小臂前端被齊齊斬斷了。藍忘機托住的那樣東西,正是原先他著兇琴絃的那隻手掌。
霎時鮮狂噴,金瑤痛得面慘白,連慘也沒力氣,只是踉蹌著倒退了幾步,站都站不穩,摔倒在地,倒是蘇涉卻慘起來。藍曦臣似乎有一瞬間想去扶他,然而終是不敢再手。
藍忘機將金瑤那隻斷掌的手指掰開,琴絃驟鬆,金凌方纔險。江澄正想撲上去察看他有沒有傷,魏無羨卻搶了上前,握住金凌雙肩,仔細檢查,確定脖子的皮完好無損,一點傷都沒有,這才鬆了一口氣。
金凌被從金瑤斷手的鮮噴了個正著,大半個子和小半張臉都染上了跡,還愣愣地沒反應過來。魏無羨狠狠抱了他一下,道:“下次離危險人遠點,臭小子,你剛纔站那麼近幹什麼!”
剛纔那一瞬間真是太危險了。那琴絃銳利至極,在會用弦殺的人手中割斬骨如砍瓜切菜,偏偏金瑤的手還發抖了,只要他再多抖一刻,或者更可怕,他被聶明玦嚇得忘了手裡還牽著個人、拽著琴絃拔就跑……若不是藍忘機當機立斷,既快且準地斬斷了他握弦的右手,只怕金凌此刻已經首分離,鮮飆起半丈高!
藍忘機過往出劍,總留有三分餘地,但方纔形實在危急,而且金瑤太過狡猾,若還對他留有餘地,不知他還有什麼花樣。若是江厭離和金子勳唯一的兒子也在他面前沒了,魏無羨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金凌很不習慣被別人這樣抱,蒼白的臉一下子涌上紅暈,大力拒絕魏無羨的膛。魏無羨抓著他更用力地猛抱了幾下,重重拍拍他的肩,一把推向江澄那邊,道:“去吧!別再跑,到你舅舅旁邊去!”
江澄抓住還有點暈頭轉向的金凌,看著那邊站在一起的魏無羨和藍忘機,遲疑片刻,對藍忘機低聲道:“多謝。”
雖然低聲,但畢竟不含糊。
金凌也道:“多謝含君救命之恩。”
藍忘機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避塵斜指地面,剔澈亮的劍鋒不沾珠,很快落得乾乾淨淨,調轉了對準站在門口的聶明玦。
溫寧慢慢爬起來,自己給自己接上折了的一隻手,道:“小心……他怨氣非同小可。”
金瑤咬牙在斷臂上拍中幾,失過多,頭昏眼花,忽見聶明玦朝他邁出了一步,雙目直勾勾地盯著他,登時魂飛魄散。一旁的蘇涉又咳出一口,嘶聲力竭喝道:“蠢貨!還愣著幹什麼!攔住他!攔住門口那東西!”
早已神遊天外許久的衆名蘭陵金氏的修士這才持劍圍了上去,頭兩個立刻被聶明玦單掌擊飛。金瑤左手在斷手撒了藥,可藥立刻就被流沖走。他幾乎是眼含熱淚地去撕自己的襟,想包紮止,可他左手原本就被棺材和黑箱裡的毒煙灼傷,使不出力,抖著撕了半天和撕不下來,只是徒增痛苦。蘇涉連滾帶爬撲過去,撕下自己的白給他包紮,恰巧藍曦臣護著聶懷桑退到安全,蘇涉在上到多餘的藥膏藥,不到,對藍曦臣道:“藍宗主!藍宗主,你有藥嗎?幫幫忙吧,宗主他對你一直以禮相待的,你就當幫個忙吧!”
藍曦臣見到金瑤幾乎快暈過去的慘相,眼中流出微微不忍。正在這時,只聽那頭陣陣慘,聶明玦重拳出擊,將三個修士一口氣砸了腥紅的泥!
魏無羨和藍忘機擋在江澄和金凌之前,魏無羨道:“溫寧!你是怎麼遇上他的?!”
溫寧接完了手,又去接折了的,道:“你讓我去找藍公子,我在客棧沒找著,只得出去在大街上找。還沒到藍公子,就看見赤鋒尊在街頭行走,像是在找什麼東西,那羣流浪兒見了他不知危險,還以爲和我是一樣的,上去纏鬧。赤鋒尊神智全無,要徒手撕裂他們,我只能和他一路打到這裡……”
爲什麼他在客棧沒找到藍忘機,魏無羨本不用問。他在藍忘機隔壁睡不著,難道藍家在他隔壁就睡得著嗎?必然也是出去胡走跑了,然後才遇到夾著尾出去搬救兵的仙子。這陣來得突然的雷雨,必然也是從溫寧和聶明玦打起來之後開始的。
“”這種東西,原本就召聚邪,何況還是兩非同一般的兇!
那羣蘭陵金氏的修士雖不敵聶明玦,卻不斷勇前衝,然而他們的劍斬到聶明玦上,猶如斬中鋼,竟然一道口也砍不出來。聶懷桑從藍曦臣後探出小半個子,恐懼又期待地道:“大大大哥,我,我是……”
聶明玦沒有瞳仁的雙眼怒目圓睜,猛地抓向他,藍曦臣微微俯首,裂冰一聲嗚咽,聶明玦形一僵。
藍曦臣道:“大哥,這是懷桑!”
聶懷桑道:“大哥連我也不認得了……”
魏無羨道:“他何止是不認得你,他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聶明玦已然是一被滔天怨氣所驅使的死,暴躁且兇悍,攻擊不分對象,溫寧修整片刻,再次上前纏鬥。可溫寧怨氣不如他深重,形也沒有他高大,加上魏無羨笛子已裂,無法爲他加持,微落下風。躺在地上的金瑤斷手流之勢好容易止住,蘇涉爬起來就把他往背上背,想趁逃跑,這作使聶明玦又警惕地注意到了他們,掀飛了溫寧,大步朝金瑤走去。
金凌失聲道:“小叔!快跑!”
江澄一掌拍到他後腦上,怒喝道:“閉!”
金凌捱了一掌才清醒,可那畢竟是看著他長大的小叔叔,過去的十幾年了,金瑤對他也不能說不好,見他可能就要慘死在這兇手下,急之下金凌這才口呼出。而聶明玦聽到他這一聲,像是有些疑地轉過了頭。
魏無羨心中一,低聲道:“壞了!”
聶明玦現在已兇,當然是對著他的仇人金瑤的怨氣最大。可兇辨人,不是靠眼睛的!
金瑤和金凌有很近的緣關係,在煞死看來,這兩個大活人的呼吸和氣都有些相似之。若是於混沌狀態的煞之,則更難分清。
此時此刻,金瑤斷了一臂,流如注,氣象虛弱,半死不活,而金凌卻活蹦跳,聶明玦那並沒有在思考的死人腦子,自然對他的興趣要更高一些。
藍忘機斥出避塵,直擊聶明玦心口,果不其然,劍尖刺中他膛便止步不前。聶明玦低頭看見這把亮晶晶的長劍,咆哮一聲,手去抓,藍忘機立刻召回避塵,錚的一聲飛鞘中,讓他抓了個空,隨即左手一翻,將忘機琴翻出,託在掌中,刻不容緩,泠泠奏了幾響。藍曦臣也重新把裂冰送到脣邊。魏無羨一把出三十多張符篆,盡數衝聶明玦拋灑而去。然而那些符篆還沒近聶明玦的,便被他的怨氣點燃,在空中燒了灰燼!
聶明玦怒吼著朝金凌抓去,江澄和金凌都已退至牆角,退無可退,江澄只得把金凌塞到後,自己拔|出暫時無法使用靈力的三毒,著頭皮迎擊。琴簫已齊齊奏響,可恐怕是要來不及了!
聶明玦的重拳打穿了一軀。
可是這軀,不是江澄,也不是金凌。
溫寧擋在牆角,擋在他們兩人面前,兩隻手抓著聶明玦那條鋼鐵打造般的手臂,慢慢將他從自己膛中拔|出來,留下了一個碩大的明窟窿,沒有流,只掉出了一點點黑的臟碎渣。
魏無羨道:“溫寧!!!”
江澄則看上去恨不得當場瘋了纔好。
他道:“你?你?!”
這一拳力道太大,不打穿了溫寧的膛,還連帶著震碎了他一部分聲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便倒了下去。
這個位置,他剛好倒在江澄和金凌上。軀暫時彈不得,而眼睛還睜著,一眨不眨地瞅著他們兩個。
金凌原本恨極了這個當年將自己父親一掌穿心的兇手、兇,他從小就無數次發誓,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把魏嬰和溫寧千刀萬剮寸寸凌遲。後來他不想恨魏無羨,便倍地用力去恨溫寧。可此時此刻,看著這個兇手、兇在他們面前同樣被一拳穿心後,他卻連手把溫寧魯地推出去、讓他不要靠在他們上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他是個死人,別說是被打穿一個窟窿,就算是被腰斬兩截也未必有事,但不知爲什麼,淚水就是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打出這一拳後,聶明玦的作也凝滯了。
藍忘機和藍曦臣雙人齊奏,琴如冰泉流淌,簫如高風肅殺。發出的都是讓聶明玦憎恨的聲音,合奏的刺耳程度更是倍增長,讓他周有一種滯之,彷彿有人用一無形的繩子在綁住他,繩子越收越,他也愈來愈怒,最終突然發,強行衝破破障音的束縛,擊向琴之人!
藍忘機從容不迫地旋一轉,錯開了他的攻擊,琴音連片刻的停滯都沒有。聶明玦這一拳又打穿了牆壁,正轉,忽然聽到兩聲明快的啾啾之聲。
他把拳頭從牆壁中拔|出來,朝聲音發出的地方去。
魏無羨又吹了兩聲口哨,笑道:“你好,赤鋒尊。認得我麼?”
聶明玦全白的猙獰眼球靜靜地對著他,魏無羨道:“不認得也沒關係。你認得這哨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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