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弘暉與弘昐

弘暉搬進宮裡後，弘昐一下子就消沉下來了。讀書、拉弓都沒什麼神。就連造化現在暫時歸他了，也沒讓他開心一點點。

拉弓二十下後，他停下來做一下放鬆，造化跑過來沖他吐舌頭，他蹲下著造化的小腦袋說：“唉，你也想哥哥吧？”

前院沒了弘暉，幹什麼都只有他一個。弘昐表示不幸福，他在東小院抓著三阿哥教他站起來時，自言自語的問三阿哥：“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搬到前院跟哥哥一起住吧，哥哥那裡有可多好玩的東西了。”

弘暉進宮當然不能帶造化去，雖然很捨不得，他還是暫時把造化托負給了弘昐，為了‘賄賂’弘昐，還把他屋裡的鏢靶子送給弘昐了。這還是他求著福晉給他的呢。鏢刀這個東西太危險，他不敢給弘昐，說：“這個先放在你這裡，等我回來了陪你玩。”

李薇看出弘昐的寂寞，可這個也無能為力啊。四爺倒是很高興，認為弘暉和弘昐兄弟好，就算有些小矛盾也不怕。

李薇問四爺能不能提前讓伴讀們進來陪他讀書，想也知道弘暉進上書房念書不是一兩年的事，四爺都念到大婚還繼續念呢，照這麼說弘暉至也要念個八、九年。弘昐不可能一直盼著弘暉回來，等三阿哥長大至也要兩年吧？

“反正明年伴讀就要進來了，提前讓他們來行不行？”道。

四爺卻打算讓弘昐多想念弘暉幾天，進了上書房後的弘暉肯定也會想念弘昐的。就算他們在府裡已經約有了派別和隔閡，但進了宮後的弘暉會發現只有弘昐才是他的親兄弟。

這是兄弟兩個加深的好機會。

他道：“不必，讓弘昐這段時間學得堅強些也不壞。”

這個理由不錯，李薇就接了。但不等去安弘昐，就發現四爺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弘昐上，先生幾乎閒置了，只有在四爺沒空時才會監督一下弘昐背書練字。

李薇發現其實最放心不下弘昐的反而是四爺。終於可以完全放心了。

有了四爺陪伴的弘昐也漸漸忘了沒有哥哥的苦惱，而四爺也在一對一的教學中煥發著新的熱。這天，爺倆在比著背書，四爺見弘昐背不下去了，就故意停下來等等他，等他接上他再往下背。

一人一段背完《論語》和《孟子》，李薇趕這爺倆過來喝茶潤。四爺端起茶抿了一口，對弘昐道：“去外面跟造化和百福玩一會兒吧，一刻鐘後，咱們來論述。”

四爺說的這個論述有點像辯論，就是挑出剛才他們背的某一段來，先解釋其中的意思，然後駁斥推翻先賢的話。

他剛和弘昐玩這個遊戲的時候，險些把李薇的下嚇掉了。難道古代讀書不是講究先賢著作百分百遵從嗎？這種先進的教學理念好像還是國人玩的？看過類似的報導，說一中國移民，問家裡孩子在學校老師講什麼啊，孩子就把《白雪公主》給重新解釋了遍，說是老師讀了遍《白雪公主》，然後小孩子們去挑故事裡的錯誤。

有說白雪公主被繼母待可以報警的，有說白雪公主逃走後可以去警察局的，還有說白雪公主不必給七個小矮人工作，小矮人用工，獲救後公主可以告他們。

那位移民媽媽的三觀就被洗劫了一遍。

李薇當時看到就拍大想自己小學時怎麼沒上這麼好玩的老師？

誰知穿回幾百年前，四爺把的三觀洗劫了。

四爺見這樣，笑著道：“這是小時候皇上給我們講書時教我們自學的辦法。師傅們都不知道，皇上說這樣才能知道怎麼去理解漢人的學問。”不但要學會它，更重要的是學會如何去打倒它。

可以說，學會它就是為了打倒它。而不是被它征服。

李薇也是從這一刻才真正佩服康熙這個皇帝。康熙不但習漢學，還醉心西學，可也不見他被上帝洗腦，京裡收納了不西方傳教士，卻沒見很多人信上帝。就連宮裡包括四爺在的阿哥們從小跟著傳教士學習，只聽說三爺，九爺，十爺通西學，卻沒聽說哪個信上帝了。

如果他一直這麼教兒子們，學會了是為了未來有一天去征服，那就怪不得了。誰會去信奉自己的獵？

可為什麼歷史上康熙沒有去幹掉西方國家？離太遠夠不著？還是後面的清朝皇帝都沒了這份雄心壯志？

李薇歷史之中，忍不住問四爺：“那咱們就沒想過開船去傳教士的國家把他們打下來？”

四爺失笑，講道：“傳教士的國家貧瘠的很。他們的國家很小，還沒有咱們這邊一個村子的人多。人也得很，平民就沒有能吃飽的。而且那裡缺教化，聽說那裡連國王和貴族都是隨地便溺。”他一邊說一邊皺眉，一臉不忍目睹的樣子。

李薇聽了居然無法反駁，看過一期記錄片什麼什麼中世紀？說的就是十六世紀前的歐洲，那真是未開化到極點。所有的人，包括貴族和國王全都隨地大小便，上全都長蝨子，一輩子不洗澡，生病就放，有個國王還這麼直接放放死了。

努力把方向蘇回正途，道：“那傳教士都跑咱們這裡來了，想必那邊也發展得差不多了吧？”

所以重視西方列強啊四爺！

四爺沒辦法的歎氣，一臉‘拿你沒辦法’的無奈，哄孩子似的對道：“哪會那麼快？國家發展是一步步來的，海那邊的國家想發展到咱們國家目前這樣，沒有個三五百年是不可能的。”

這個……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看著是三五百年，人家不到兩百年就發展起來了啊。

李薇絞盡腦的想，西方那邊還有什麼值得國家統治者覬覦的東西，努力想了後說：“要不，把那邊的人抓來當奴隸吧。”說完就後悔了，捧著被刺疼的良心想，這算是開啟黑暗的奴隸時代了嗎？現在把話吞回去還來得及嗎？

四爺真被逗笑了，扔了手裡的書摟著道：“你這小腦袋裡都在想什麼？異想天開。”

李薇松了口氣，他沒當真採納就行。開啟黑暗時代這種事太考驗心理承能力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提起這件事了。

恰好在這時，弘昐救火隊來了，李薇迅速告退去看三阿哥了，連平時很喜歡圍觀的父子倆人式辯論會都不聽了，其實聽這個總是洗刷三觀，推翻經典神馬的最爽了。

但今天心虛，有種不小心開啟潘朵拉盒子的心驚膽戰，於是還是找純潔的三阿哥治癒去吧。拐到小兒子那裡，看著這小子胖嘟嘟的小臉蛋，就什麼都忘了。

四爺卻在頻頻走神，弘昐說完見他眼前方沒有看他，以為是剛才說的不好，趕再多加了幾句，四爺這才回神：“……嗯，不錯。繼續。”

弘昐：“……QAQ”沒詞兒了怎麼辦？

晚上，用膳時李薇見弘昐垂頭喪氣的，特意讓劉太監給他多做了一份大清版墨西哥卷。這對劉太監是小菜一碟，不就是醃辣炸皮兒的，配上燙過的青菜青椒，就是李主子形容的那個‘甜鹹醬，怕小孩子不吃，最好再加點味兒’讓他費了點勁兒，不過也辦到了！

見到單獨給弘昐上的一碟卷餅，四爺好奇道：“這又是你搗鼓的？”

蘇培盛最機靈，怎麼會不記得準備四爺的份？就算四爺當時沒問起也浪費不了，能嘗個鮮誰不樂意？

當然四爺問起，就是他結的時候到了！

蘇培盛趕端上個碟子送到四爺面前，四爺見弘昐直接上手拿著吃，斜眼看李薇，那意思就是‘這肯定是你教的吧？’。

李薇嘿嘿笑，想對四爺說讓他們拿下去切兩半，您再用筷子挾著吃也啊，還沒張就見四爺擼起袖子也下手拿了。只好把邊的話再吞回去，心想這麼些年下來，發現四爺真沒想的那麼講究。

當然對四爺來說，拿著吃就是吃個新奇有趣，嘗鮮兒嘛。

四爺的爪子大，一手包住就只能看見個卷餅頭，他先看看卷餅裡包的是什麼，味兒聞起來倒是香的很，“炸的？”

蘇培盛在旁邊趕說：“是，上最的一片。”

四爺咬了一口就下去半拉，李薇看他吃這個特別有穿越，忍不住問：“好吃嗎？”回頭再做出漢堡來，非要看看四爺吃漢堡是個什麼架勢才好玩呢。

炸味重，四爺吃一口過癮就行了，見問直接把剩下的喂到邊：“看你饞的一直看，這半個爺賞你了。”

李薇吃著白了他一眼，就著他的手吃完了那半個。

除了這個，自然還有炸薯條。這個可比漢堡簡單的多，李薇跟劉太監說要把馬鈴薯切一指長寬的條油炸時，人家直接發散的把紅薯、芋頭都給切了一起炸了送過來，還起了個名炸三。

比起來，弘昐沒被炸馬鈴薯條征服，他上了炸紅薯條，這個是甜的。

只有可樂，李薇無能為力，拿酸梅湯湊數，弘昐也接了。

但四爺雖然不喜歡墨西哥卷餅，卻喜歡劉太監做出的沙拉醬代替品，劉太監管它油醬，隔了幾天，李薇就在跟四爺同桌用膳時見到了一小碗奇怪的黃的醬料，四爺吃炸饅頭片時喜歡沾點兒。

這炸饅頭片也是李薇的平民吃法，四爺喜歡往上灑白糖。每次李薇都覺得他這樣吃太甜了，可看他那副‘我只是隨便吃吃’的樣兒，也不敢說，怕一說他就不吃了，那就太可憐了。

現在，他是先抹一層醬，再灑一層白糖，然後兩口一片的速度消滅了一盤子炸饅頭片後，才意猶未盡的點點頭道：“這個醬不錯，甜咸口兒的吃著不膩。”

李薇：“……你喜歡就好。”還在震驚中，沒想到四爺這麼吃甜的啊……

永和宮裡，德妃待嬤嬤：“給弘暉那邊的膳桌多備幾樣甜的點心。”

嬤嬤笑著應了聲是，說：“十四爺小時候就吃甜的，這侄子跟叔叔的口味倒是一樣。”

德妃笑了笑沒說話。不但十四喜歡，老四也喜歡的。還記得在他小時候，在太后那裡見到一群小阿哥，他坐在那裡，一邊捧著子喝，一邊盯著對面桌上擺的白糖糕。炸得金黃的年糕上灑了一層細白的糖霜。

那時就知道，這孩子吃甜的東西。

只是等他大了以後，也沒辦法拿點心哄他了。

十天一休，四爺把弘暉接回了府，在車上問他宮裡如何？弘暉道：“娘娘待我好，屋裡總有點心，有紅豆糕、栗子糕、白糖糕……”

四爺想這看來是沒著，跟著問上書房裡如何？先生嚴厲嗎？跟得上嗎？

弘暉略有些為難，四爺也不催他，弘暉想了半天道：“上書房裡，弘晰阿哥最得先生看重，寫字背書總是最好的一個，弘晉阿哥略遜一籌。直郡王家的弘昱阿哥也比我強……我排第四。”

四爺安他道：“只是一時而已，等你學得久了，必定不會一直是第四名的。”

弘暉更糾結了，他有心想說其實連弘晰阿哥也不比他更好，寫字是他故意寫壞了一張，背書也是故意背錯了一節。只是想起額娘的話才讓弘晰阿哥他們的。

他覺得委屈。

額娘吩咐他時，他還沒覺得如何。可真進了上書房後，卻事事都要矮別人一頭。先生的誇獎本來應該是他的，同窗的羨慕也應該是他的。

他不習慣了。在府裡他是最好的一個，弘昐雖然年紀小是弟弟，可從不與他相爭。他也明白弘昐數比他好，論述時的反應也比他快，可每次弘昐總要比他慢上一息左右。

被人相讓時，他自覺其實不需要他讓的。但他從來沒發現讓人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弘昐一直都是這麼難過的嗎？

回到府裡要先去見額娘。弘暉在宮裡時總想著回府，見到額娘有好多話要跟額娘說，可今天他卻怕見額娘了。他沒有做到額娘要他做的事，他的不平是錯的，他應該像弘昐一樣心甘願的讓人。

額娘說的道理他都懂，弘晰和弘晉是太子的阿哥，弘昱是直郡王的阿哥。他要讓著他們，不能比他們更好。可他還是忍不住，所以故意做得比三伯家的弘晟好。

阿瑪沒問他這個，可見了額娘他要坦白的。他要承認他故意贏了弘晟。

弘暉的腳步越來越慢，四爺沒有勉強他去正院見福晉，問他：“是不是累了？回你的院子去休息吧，明天再去見你額娘。”

弘暉應了聲是，轉跑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他能在家裡待三天呢，明天再見額娘坦白好了。

四爺心想，還是在宮裡委屈了吧？不敢見福晉是弘暉的自尊心太強了。

他來跟著弘暉的太監和哈哈珠子，挨個問過後，確定弘暉在宮裡沒被別人欺負就放心了。一點小委屈，他應該能撐得住。進宮本來就是鍛煉他的。

正院裡，福晉正在等弘暉，卻聽說四爺留他在前院休息了，莊嬤嬤道：“福晉，要不奴婢去把阿哥接回來？”

福晉搖頭說：“免了吧，也是我想得不周全。阿哥在宮裡一住就是十天，回來爺肯定要考一考問一問的。”

晚上，弘昐聽說弘暉回來了，興的跑到弘暉的院子去住，晚上兩人還一起用了晚膳。弘昐特意要膳房上了大清卷和炸三。

弘暉看著貌似平常的卷餅一字字的說：“大清卷……怎麼起這麼個名兒？”他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弘昐也吃得兩腮鼓起，一邊問他：“怎麼樣？不錯吧？”

弘暉也跟著連連點頭，幾口吃完就要水洗手，被弘昐攔住道：“不急不急，試試這個炸三，這也是拿著吃的。”

弘暉不習慣的說：“這個用筷子就行了吧？”他打小沒用過手，用一次就有種做錯事的覺。

就是為了這個，弘昐才讓侍候的下人都下去了，道：“這裡又沒別人，這個吃了要沾醬的。”然後吃給他看。

劉太監沒做出番茄醬，但他做出了櫻桃醬和草莓醬，反正就是果醬嘛，一點都不難好嗎？

吃到最後，弘昐還要了兩碗優酪，把櫻桃醬和草莓醬淋在上面，這又是弘暉沒試過的吃法。兄弟兩個吃得肚皮溜圓後，一起洗漱躺上了床。

吹了燈，弘暉忍不住弘昐，問他：“弘昐，你讓著我的時候難過嗎？”

弘昐繼承了李薇的秒睡習慣，被醒時略迷糊：“……什麼讓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