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章 生子

柳嬤嬤又帶著玉瓶開始收拾產房了。

自從到東小院後，這是收拾第四次產房了。柳嬤嬤都覺得這裡有一多半的功勞，說出去侍候的主子不但有了四胎，個個都平平安安生下來，健健康康養大。

就連正院那邊的莊嬤嬤也曾悄悄來問過，可有什麼方沒有。

柳嬤嬤方是真有兩個，可惜一直沒用上。不管是固寵還是求子，李主子不用多事，人家自己就什麼都給辦完了。

搞得柳嬤嬤只能在侍候主子養胎坐月子上能一展手，平常都是閑在屋裡聽奉承的。

可哪怕是一閑好幾年幹聽奉承不幹活，也不樂意離了東小院。開玩笑！也是跟著大嬤嬤從宮裡出來的，在宮裡什麼沒見過啊？空有位份沒寵的主子，就是個嬪是個妃，們都不樂意去侍候，寧願跟著寵的主子，哪怕是個庶妃是個貴人呢？

宮裡什麼都沒寵要。

莊嬤嬤想讓去正院侍候幾年，大嬤嬤也問過的意思，可柳嬤嬤一點都沒心。

說實在的，不管在哪兒，都只是個嬤嬤。福晉能給的和側福晉給的沒什麼不同，所以自然要撿高枝攀。李主子這枝夠高了，既然攀上來了就不打算再下去。

這產房冬夏佈置起來講究不同。冬天是怕寒，夏天就是怕熱暑氣。雖然到主子該生的時候，算著天也該涼下來了，但凡事都有個萬一。先預備上，總比到時主子發了這邊還沒準備好強。

帶著幾個小丫頭拿醋、石灰等把屋裡積水的地方全都理一遍，還要挨個的敲磚聽聲，怕裡頭是空的存了不好的蛇鼠蟲蟻。

到了下雨的時候還要來看這屋裡有沒有水的地方。

從產房裡出來，大嬤嬤正在等。

大嬤嬤如今是在曹營心在漢，當年生三阿哥時被四爺給分到這邊來，就算半個小院的人了。後來三阿哥漸大了，大嬤嬤就還挪回前院去幫著福晉管事，可回去後的大嬤嬤也覺得不太得勁了。

倒是不想腳踏兩條船，可在外人看起來，確實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了。幸好還算有積威，畢竟是從小侍候四爺，還特意從宮裡跟了來的。福晉高高的供著，莊嬤嬤幾人都是手底下混出來的，現在見了大嬤嬤還是心肝，哪敢跟呲一呲牙？

只是大嬤嬤還是收斂了點，沒再像以前似的管正院的事。

大嬤嬤心裡是已經認了李側福晉了，雖然不太甘心，但既然已經這樣了，再回頭轉投到福晉邊？不說拉不拉得下臉，只說福晉能不能扶起來？實在是沒信心啊。

側福晉好歹有寵，人也不明，換句話就是好擺弄。主子心和手都寬，下人才好施展。

福晉雖然無寵，可手，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人。底下的人要敢瞞著做點小作，上不說，心裡是肯定會記下一筆。像大嬤嬤這樣的資歷、來歷都夠分量的奴才，福晉是不會希圖收到手下的，用的都是手眼心神全都順著，聽的人。

大嬤嬤度量再三，還是安心留在側福晉這裡吧。過日子不就圖一舒心嘛，侍候了四爺一輩子，要不是從小起來的分，像四爺這樣子的人，是真不願意再侍候第二個！

何況四爺那是主子爺，大嬤嬤侍候主子是為奴才的命，沒得挑沒得選。換福晉……可不樂意沖屈膝。

所以，這次李側福晉又有了好消息，大嬤嬤也是歡心鼓舞不已。沒急著往東小院跑，而是安穩坐在正院。東小院有柳嬤嬤、玉瓶和趙全保呢，裡外都嚴著呢，過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不如就留在正院裡，也好鎮住一些牛鬼蛇神。

今天來找柳嬤嬤是因為月分上差不多了，過來問問準備得如何？

柳嬤嬤一進屋，就道：“老姐姐，我就猜著你快該來了。”

大嬤嬤端坐在榻上，揚揚下指著下首示意坐下，問道：“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您就放心吧，從主子有了好消息，產房就預備上了。過了一春一夏，該修該補的都弄好了。我正想著是不是這會兒先兩個人住進去帶點人氣，畢竟也有三四年沒住人了。”

產房算是污穢之地，從二格格在那裡落地起就留出來了。主子們住進去不合適，改做他用也沒必要，東小院也不差這一間屋子。

結果隔個兩三年就要用一回，今年都是第四回了，連柳嬤嬤都要歎這屋子專門留出來真是太合適了，說不定這孩子接連不斷就有這產房的一份功勞呢。房子有靈，既然專做產房了，可不就要常用常新才好？

大嬤嬤點頭道：“應該的，兩個乾淨丫頭進去住一住，記得先算過們的八字看有沒有妨礙的。”

過兩天，李薇聽玉瓶說已經玉煙和玉水住進去了，笑道：“怎麼是們兩個？”玉瓶沒答話，玉朝先笑道：“咱們幾個都算過八字，們兩個最旺主子和小主子，這才們進去帶一帶。”

住產房說是主子信任，可也有人嫌污穢。

李薇道：“那就給們添一倍的月錢。”所以從知道有產房住人帶人氣這個說法後，每回住進去的人這幾個月就拿雙份月錢。

進八個月後，小院裡的氣氛就張起來了。

弘昐記得當年三阿哥落地時的事，對他道：“咱們要有個小弟弟了。”

三阿哥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可哥哥和姐姐都這麼說，他也天天念叨小弟弟，四爺聽見了自然是喜上眉梢。小孩子眼睛乾淨，常有吉言吉語，說不定真能托三阿哥的福，再得個小阿哥呢。

等到十月初一，馬上就該到頒金節了，李薇正發愁要是到了頒金節還不生，難道要扛著快十個月的肚子進宮？

結果當晚就發了。

四爺歇在前院，東小院裡只有二格格和柳嬤嬤算是能做主的人。

李薇睡到半夜半夢半醒，以為自己尿床了。懷到後面肚子太大，總是控制不住尿，有一點都能給出來。還恍惚的想：完了，這下丟人了，肯定是睡太死尿出來了。

然後突然明白過來，支起就喊人：“來人！要生了！”

喊的聲音不大，卻瞬間把整個院子都起來了。柳嬤嬤早有準備，帶著人就沖進去，臨進去前跟二格格道：“格格莫慌，人去喊爺過來吧。”

二格格努力鎮定著，點頭道：“嬤嬤快去吧，額娘就托給你了。”

柳嬤嬤深深一福，正道：“有奴婢在，主子和小主子必定能平安無事。”

前面書房，四爺這幾夜都睡不實，其實他歇在前院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躺著想宮裡、皇上、兄弟間的那些事，想來想去越想越神，有時能睡兩個時辰都不錯了。

趙全保這次是領二格格的話過來的，先見蘇培盛，兩人話還沒說，四爺屋裡的燈就亮了，就聽四爺在屋裡：“蘇培盛，進來回話。”

蘇培盛示意趙全保就等在門口，他進去跪在四爺榻前。

四爺已經坐起，問他：“是誰來了？”

蘇培盛道：“回主子爺，是趙全保。”

四爺一掀被子翻下床，蘇培盛趕上前侍候他穿鞋。四爺道：“讓他進來回話。”

蘇培盛給屋裡守夜點燈的小太監使了個眼，小太監喊了趙全保進來。

趙全保進來後就跪下磕頭，不等四爺問就道：“回主子爺，側福晉發了。”

這麼一會兒功夫，四爺已經穿戴整齊了，顧不上趙全保起來就從他邊走了出去。蘇培盛跟在後，經過跪著的趙全保時踹過去一腳。

趙全保往一旁一歪，躲過這一腳的力氣，就讓蘇培盛的鞋印了個底子，然後一骨碌爬起來，笑呵呵的跟上蘇培盛。

這機靈鬼！

蘇培盛恨恨的掃過去一眼。

兩人顧不上在這時打司，前頭四爺的腳下飛快，袍子角都飛起來了，他們跟在後頭只恨不夠長。

弘昐和三阿哥起床時還不知道此事，打過拳背過書準備用早膳了卻沒見阿瑪，弘昐用過早膳回屋換服時，問了侍候的同福。

同福住在下人房，當然知道側福晉發的事，他悄悄上前稟報，弘昐一聽就愣住了。同喜悄悄瞪了同福一眼，勸道：“阿哥還是去讀書吧，先生都在等著呢，這個可不能誤了時辰。”

弘昐再想回東小院看一眼，也知道這不可能。他出去時看了同福一眼，同福點點頭，他才放心離開。

同福這兩年長高了，跟同喜站一塊兩人就差一個肩膀。

同喜別提多討厭同福了，從以前就頭得不得了，現在更是圍著阿哥主子轉，主子放個屁他都要湊上去聞聞香。他見同福要往東小院溜，上前一步攔住他道：“同福，怎麼今天不見你跟著咱們阿哥了？”

同福嘻皮笑臉的告饒：“喜哥哥，您老的眼睛可真尖啊。咱們當奴才的，不就是主子想要什麼，咱們就幹什麼嗎？您老讓讓啊，咱家這上可是還有事呢。”說著把同喜撥開，仰頭走了。

同喜在後頭恨得咬牙，呸道：“小兔崽子，早晚要你知道你哥哥的厲害！”

到了書房，先生果然已經在了。弘昐上前請罪，先生口頭訓誡兩句就他歸座。三阿哥好奇的看著哥哥，有心想問哥哥怎麼遲了，可先生在上頭也不敢說悄悄話。

弘昐怕嚇著弟弟，也不敢告訴他。

先生給兩人分別講了一篇文，待讓他們抄十遍。在他們抄寫的時候，先生下來站在弘昐桌前，先提了幾個問題，等弘昐答完才點頭道：“阿哥答得不錯，只是今天有些走神，一會兒多寫五遍。”

弘昐坐下後，三阿哥總想找他說話，問問哥哥今天是怎麼了？可弘昐專心抄寫，一次都不敢看他。

等到了午膳時，三阿哥可算找到跟他說話的機會了，一點都不耽誤的問他：“哥哥，你今天是怎麼了？昨天做惡夢了？”

自從弘暉做惡夢後，三阿哥才知道原來睡覺還會做惡夢，做了惡夢還要喝藥。這個惡夢真可怕。

之前他剛聽說這事時，還問大家做沒做惡夢，連四爺都被他問過好幾次。現在興趣過去不問了，但每逢看到誰臉不好或者其他什麼，就問人是不是做惡夢了。有次二格格吃多了點心飯吃了，他就問是不是做惡夢沒胃口。

弘昐搖搖頭說沒事，抬頭就見同福站在門口。他趕出去，走到角落裡問同福：“額娘怎麼樣了？”

同福是第一次聽到人生孩子時的嘶，嚇得臉都白了，雖然聽白大夫稟報四爺說沒事，況正好，他還是怕側福晉死在裡頭。

他僵道：“奴才……聽白大夫跟主子爺說，說側福晉沒事。”

他臉太壞，弘昐不相信，追問道：“真沒事？你沒騙我？”

同福撲通一聲跪下：“奴才不敢。側福晉真沒事。”

三阿哥跟著弘昐出來，聽到這句話問：“額娘怎麼了？哥哥？”

弘昐一咬牙，拉著三阿哥道：“走！咱們回去看額娘！”

沒有四爺的吩咐，弘昐和三阿哥只能在書房好好念書，下午還有課呢。放他們兩個跑回後面，同福同喜等人全都要挨板子。

同福直接抱住弘昐的哀求道：“阿哥！您等等！您不能回去啊！”

他比弘昐大兩歲，此時抱住他的，弘昐掙不開，一怒之下撥出腰刀抵在同福脖子間，怒駡：“給爺滾開！！”

同福嚇得一哆嗦鬆開了手。

弘昐見同喜也跪在前頭攔著，拉著三阿哥跑過去一腳跺開，同喜順勢趴倒。

弘昐的四個哈哈珠子都去吃飯了，此時聽到靜過來，見弘昐一手牽三阿哥，一手握腰刀，驚到：“主子！”

弘昐停下怒道：“你們也要攔著我？”

四個哈哈珠子中，四爺的奴才鑲白旗的傅鼐的兒子傅弛打頭，他跪下道：“主子什麼話？咱們都是主子的奴才！只要主子一句話！奴才們誓死追隨！”說著爬起來拔出腰刀，道：“主子說吧，咱們幹嘛去？”

其他三人也紛紛拔出腰刀，一群小爺個個手裡拿著刀，一副準備上山打虎的架勢。

蘇培盛的徒弟張德勝都快哭瞎了，跪著求幾位小爺手下留，他膝行著過去，道：“阿哥，小祖宗，那東西不是玩的，快放下，您要幹嘛奴才們都沒二話。”

弘昐指著張德勝道：“把他拿下！”

張德勝直接五投地：“我投降，我投降，阿哥，您說，您說一句，奴才照辦，肯定照辦。”

傅弛幾人過去，練的了張德勝的腰帶把他給綁起來，拿著刀著他起來。弘昐道：“開門，我要去東小院。”

三阿哥也早把他的腰刀出來了，不過是沒開刃的，此時也跳著道：“快開！爺也要去東小院！”

張德勝苦著臉被押到小門，守門的小太監被幾把小爺的腰刀著痛快的拿出鑰匙開了門。

越過這扇門，東小院裡的慘就清楚多了。這下三阿哥也害怕了，扔了腰刀就喊著額娘往前沖。弘昐也聽到了，同福那副似有的樣子在他眼前閃現。他一，傅弛幾個趕扶住他。

他們也聽到聲音了，幾個一對眼神，直接架著弘昐往前跑。

被腰帶綁著的張德勝就被他們忘在門邊。守門的小太監看著他歪在地上，上前道：“張哥哥，小的給您解開？”

張德勝急道：“滾！要你來拍馬屁！”解個屁！解了他怎麼解釋放了兩個阿哥過來的事？這門從有的那天起，四爺就說過沒他的話誰都不能走。兩個阿哥過去是沒事，他有事啊！

哦管著前院，結果消息送到兩個阿哥邊了。

阿哥該在讀書，結果跑回東小院了。

門不應該讓人過，結果開了。

張德勝就恨當時那位傅小爺沒在他上來個一道兩道的。

早知道他應該撞上去！

可惜傅小爺的刀使得不錯，沒給他找著機會。

四爺正等在屋裡，產房裡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他驚喜的走到院子裡，結果就看到看門的小喜子打開門驚訝道：“弘昐阿哥？三阿哥？你們怎麼回來了？”

弘昐和三阿哥還有傅弛四人個個形容狼狽，更別提他們一人手上一把刀，跑這麼快都沒把刀丟掉。

見到刀，蘇培盛想上前攔住，弘昐和三阿哥已經沖過來了。

“阿瑪！額娘怎麼樣了？”

四爺揮退蘇培盛，上前接住他們：“乖，你們額娘沒事，在給你們生小弟弟呢。”說著不聲卸下他們手裡的刀，遞給蘇培盛。

三阿哥早哭淚娃娃了，哽咽道：“不要小弟弟，要額娘……”

四爺摟著三阿哥拍哄：“乖，乖，弟弟已經生下來了，你聽，額娘沒事了。”

蘇培盛惡狠狠的過去把傅弛幾人的刀全都卸了下來。

傅弛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要罰，撲通撲通幾人紛紛跪下。

四爺顧不上理他們，弘昐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安一二後，也跟四爺一起著產房。

產房中，四阿哥已經落地，洗過澡包起來後，柳嬤嬤先給李薇看了一眼，再給娘抱出去。

李薇昏沉道：“我剛才……聽見弘昐和三阿哥的聲音了……”

柳嬤嬤剛才在窗戶邊看了一眼，伏耳道：“主子別擔心，是小主子們來看你了，現在跟爺在一起呢。”

李薇聽了放心後瞬間就睡著了。

外面，四爺看了看四阿哥，也弘昐和三阿哥也看了一眼，就抱回去了。為了避免讓孩子們看到這個，連二格格都被他攆到正院去了，誰知這兩個小的跑來。

四阿哥平安落地，他可要好好問一問了。

弘昐一看四爺的表，跪下請罪道：“都是兒子不好。請阿瑪息怒。”然後從同福來看，再到威脅張德勝開門，一五一十都說了。

四爺聽了心中暗暗讚歎，夠果斷！有氣魄！

表面上卻不能輕易誇獎他，怒道：“一點小事就方寸大能什麼事！就不說你用刀著人的事了，你是主子，怎麼對奴才都行。但阿瑪有沒有你過來？你是不是現在應該在校場跟諳達習武？”

弘昐垂首道：“是！”

四爺罵道：“滾！回去今天的弓要朵拉十次！站樁多兩刻鐘！”

弘昐磕頭道：“是！”

然後起，拉起三阿哥，給他拍拍上的土（剛才這小子跟他一起跪下了），然後帶著弟弟離開。

傅弛幾個面面相覷，被蘇培盛使了個眼才齊齊磕了個頭，站起來退了出去，跟著就聽到他們追弘昐而去的腳步聲。

蘇培盛悄悄看著四爺的神。

只見四爺看了眼手裡的腰刀，角微微翹起，一臉的高興。

蘇培盛心道：弘昐阿哥還真是托了四阿哥的福，要沒這個小弟弟，他今天犯的錯肯定要挨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