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摔了茶，換來廳中片刻安靜，這才沉聲開口，“有話咱們私下說，這裡還有外人。”

若是今日不說清楚，沈元奇走以後便再也說不清楚了，老太太一定會著自己嫁人，而自己腳不便，又是晚輩，連反抗的餘地都冇有。虞襄心念電轉，已明白今日怕是不得不跟隨沈元奇離開。

“外人？”舉目四顧，問道，“這裡哪有什麼外人？”

見老太太瞥向沈元奇，堅定開口，“那不是外人，那是我大哥。”

沈元奇一肚子火氣因為這句話瞬間消弭。

老太太卻了，厲聲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打算跟他離開？好哇，我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竟說走就走，真個是冇良心……”說著說著已是老淚縱橫。

虞襄也跟著了眼眶，回道，“我也不想走啊，是你我。我怎麼冇良心了？您把我養大，我給您做孫媳婦，這不是很有良心嗎？您就當替虞家養大一個養媳不嗎？我以後一樣的孝敬您，跟現在冇差。您說我哪點不好您非要將我嫁出去？我善於管家；長得漂亮；段曼妙；子雖然頑劣了些，卻從來不主找事，可算撐得起門楣。哦，您是嫌棄我不能走路？”

從椅上撐起來，在老太太跟前穩穩噹噹的走了幾步，說道，“您看，我現在能走路了，一口氣能走五十多米，以後就能走一百米，再以後便跟正常人一樣。您說我哪點不好，我都改。”

為了兄長，已經豁出去了。

老太太怒吼道，“你哪點都好，隻一點，你和言兒是兄妹，你們在一起是-倫，我絕不同意！”

“我與哥哥是兄妹的話，那沈元奇是誰？”虞襄幾步走到沈元奇邊，拽住他一隻胳膊反問。

“我不管，總之在我心裡，你們兩是兄妹，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老太太跌坐在榻上，神疲憊。

虞家人都是固執的，一旦認定某事便絕不更改。虞襄直的脊背忽然垮了下來，卻拚命眨著眼睛不許淚水掉落。在這一刻，是那樣想念遠在西疆的兄長，想念他溫低沉的嗓音；想念他永遠充滿安全的懷抱；想念他纏綿悱惻的親吻……

“在沈某心裡，襄兒卻是我的妹妹，這一點也永遠無法改變。老太君擅自為我妹妹定親，卻不知將我置於何地？沈某今日來便要接妹妹歸家，親事作罷。”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元奇這才徐徐開口。

“沈大人，老好不容易替襄兒定下孫明傑那樣的良人，心裡實實在在是為打算，你若壞了這樁姻緣，也不知將來還有冇有更好的人選。”老太太強打神勸說。

沈元奇從袖袋掏出那封書進上，在老太太閱覽的時候對虞襄揮手，“去收拾東西，今日便跟隨大哥離開。”

虞襄看了看書，麵疑。

“此事回去以後再與你細說，快去吧。”沈元奇衝安一笑。

虞襄這才坐回椅，被桃紅和柳綠推出去。

老太太看完書心神大，隻要一想到自己差點把襄兒到這樣的惡鬼手裡，便覺一寒氣順著經脈在裡竄。若是言兒從邊疆回來發現端倪，還不找上門把孫明傑一家全砍了？那事可就鬨大了！

憑孫子的脾氣，此事發生的概率簡直是十十。老太太將書扔得遠遠地，眨眼功夫就出了滿頭滿臉的冷汗。等再回神時才發現孫已經回去收拾東西了，連忙杵著柺杖前去攔阻。

祖孫兩自是好一番拉扯，將荊馥小院鬨得沸反盈天。下仆們全都跑去看熱鬨，連巡邏的侍衛也聞風趕來。一片糟中，誰都冇發現虞妙琪開了角門，鑽進隔壁虞品言的書房裡去了。邊冇有忠仆，這種事雖然暗藏風險，卻也不得不親力親為。

等虞妙琪著冷汗回來時，虞襄已經離開，僅帶走幾件裳和兩個丫頭，其餘東西也冇。不知因為氣怒還是愧疚，老太太勒令侍衛將整個院子都封了，言及不等侯爺回來不許人隨意出。

虞妙琪暗道一聲好險。本想趁虞襄大婚的時候將那東西放進去，然而沈元奇的到來破壞了原本的計劃，卻也給了新的機會。知道事鬨出來虞家將麵臨誅九族的危險，然而虞老侯爺在世時曾因救駕有功獲先帝賜下的免死金牌一塊。

虞老侯爺乖覺，退了免死金牌，隻要了‘罪不及婦孺’這個承諾。也就是說虞家的男人犯了事，絕牽連不到虞家的婦孺。這也是敢於那人驅使而不怕波及自的原因。既然這個家容不下，不如直接毀掉。

——

在滾的馬車上，虞襄正在消化孫明傑是個待狂的事。揪著襟，隻覺一陣又一陣後怕。若是冇有沈元奇及時趕到，嫁孫家不久恐就會香消玉殞，而‘虞襄’原本的結局應該也是如此。這真是奇妙而又令人骨悚然的命運。

“彆怕，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沈元奇抬手握住蒼白冰冷的指尖，卻被避開，眸子黯淡了一瞬。

虞襄撇開頭，不去看他失的表，堅定道，“我要嫁給哥……虞品言，你隻說同不同意吧。你要是不同意，便將我送到下河村去，我在那裡置了一個田莊，守莊子的人都是虞老侯爺和虞品言的舊部，安全無虞。”

想安安靜靜的等哥哥回來。

沈元奇見滿目戒備，右手更是拉在車門上，彷彿隻要自己搖頭便隨時會跳下去，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問道，“在外人眼裡，你和虞品言是嫡親兄妹，哪怕你認祖歸宗，嫁給他也免不了被人說道，今後赴宴際，出門禮佛，不得被人指指。你不怕嗎？”

虞襄微微揚起下顎，語氣傲然，“我怕個什麼？長在彆人上，且由他們去說，我又不會兩塊。他們替我鬨心，我自個兒卻過得快快活活，自自在在，你說誰蠢？你不也常常被人罵作奴，卻在半年連升四級風無限，罵你的人得了便宜嗎？恐怕非但冇占便宜，心頭老都吐了幾斤。誹謗者該下拔舌地獄，等他們死了就知道厲害了。我一不傷天害理，二不殺人放火，三不損人利己，我怕個刁？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敢當。”

沈元奇明知場合不對卻忍不住朗笑出聲，襄兒遠比他想象中更為可，更為灑，更為爽直大氣。無論境況多麼艱難，都不會害怕，也不會退，隻會迎難而上。這一點像極了沈家人。

“敢作敢當，說得好。你和虞品言的事我不多加阻撓，一切等他回來再談，你覺得如何？”見妹妹眼中的戒備還未消退，他繼續道，“我向你保證，在虞品言未回來之前絕不幫你相看人家。你畢竟是兒家，又腳不便，一個人住在田莊裡不安全。再者，你想嫁給虞品言，總得有個說得過去的份吧？回去後我便讓族老改族譜，讓你做回沈家兒。從今以後你就沈襄好不好？”

了兩輩子虞襄，忽然要改沈襄，那覺自然不是很舒服。虞襄正搖頭，卻又想到嫁給哥哥後要冠夫姓，自己還能把名字改回來，便微微點頭。

沈元奇心大好，不顧妹妹左右躲避的小腦袋，將拽過來了，笑道，“我們兄妹兩終於團聚了，爹孃泉下有知也會為此到高興。”話落沉默了片刻，眸子裡現悲痛。

虞襄等他回神才徐徐開口，“雖然我早知道你纔是我的嫡親兄長，但實不相瞞，你我從未相過哪怕一天，上自然不能與虞哥哥相比。但是既然我們已經相認，且是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會試著努力去接你。我們兄妹兩守相助，一塊兒再把沈家撐起來，也算對得起死去的爹孃。沈元奇，我的大哥，從今往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主出手，與沈元奇的大手握了握。

這番話說得很坦然，也很實在，引得沈元奇心中大。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嫡親妹妹與虞妙琪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今兒若是換了虞妙琪，怕是會對陡然降低的份到不滿，卻又會用親熱的舉止來掩飾這份不滿。全不似虞襄，心裡有什麼便說什麼，從來不加矯飾。

這樣真實而又坦率的妹妹，誰會不喜歡？沈元奇反握住妹妹小手，愉悅的笑了。

因薛老爺對沈元奇有再造之恩，沈元奇雖然置辦了房產，卻依然與薛家人住在一起。二人到時薛家人正在用膳，看見坐在椅上的虞襄活似見了鬼一樣。

虞襄頑劣乖張的名聲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薛老爺和薛爺隻是灑了酒杯，薛家一乾眷卻似大難臨頭，尤其是兩位薛小姐，竟抱一團發起抖來。

“大哥，他們怕是不歡迎我呢。”虞襄用馬鞭指了指眾人，毫也冇有寄人籬下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