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什麼?”孟扶搖愕然看著他,“我沒搶你碗啊。”
“鬼啊!!!”那人看著,突然蹦起來,淒厲一聲高呼,抱頭在他那間牢房裡四竄,拼命想找可以躲避的地方,然而那三面石壁一面木欄的牢房哪裡有什麼地方可以躲的?他上石壁,下來,兜起服,遮不了,最後嘩啦啦掀起稻草,沒頭沒腦往裡面一鑽,還出半個屁在外面。
孟扶搖看得好笑,轉頭對長孫無極道:“我第一次知道我長得這麼可怕。”
長孫無極深思的看著那拱在稻草裡的人,目中幾經反覆,最終只淡淡道:“現在多事之秋,你的面還是下來的好。”
孟扶搖戴起面,盯著那半拉屁,敲了敲牆壁,道:“喂,同志,過來聊聊天,告訴我我長得像哪個死鬼?”
那人立即往草堆深鑽得更深了些。
孟扶搖撇撇,摳下一塊石子,啪的砸在那屁上,森森道:“碗……來了……”
“別找我!”歇斯底里一聲大,聲之慘烈連孟扶搖都嚇了一跳,”別!”
孟扶搖將幾草結起來,穿過木欄隙去夠那半拉屁,在人家屁上搔啊搔,飄飄忽忽的唱:“……村裡有個姑娘小碗……”
純粹是玩心起胡唱,聽那傢伙口氣,自己似乎和那個碗長得很像,而且那個碗死了?
不想那人聽見,竟然如被針扎,“啊!”的一聲大,魚打一般蹦起又落下,胡抓起爛稻草就往耳朵裡塞,拼命將腦袋往牆上撞,砰砰砰的竟然撞得毫不手,好像那腦袋是牆,而牆是腦袋。
孟扶搖聽著這聲音倒怔住了,訕訕的回草,喃喃道:“可不要活生生把人瘋撞死……算了吧。”
踮起腳,探頭看了看隔壁,若有所憾的道:“一個絕妙的大八卦,就這麼飛了……”
說歸說,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太濃的憾之,很快坐下來,自己編草玩。
長孫無極偏頭看看……扶搖好像對自己的世不太興趣,或者,是心底約覺得大抵不是什麼好的故事,故意逃避?
既然不想知道,那便由得。
只是……怕的是命運兜兜轉轉,避不開的終究是避不開。
牢房裡影黯淡,照著孟扶搖翻飛的手指,似乎在編著什麼東西,長孫無極起了興趣側過去看,孟扶搖卻突然豎掌一擋,道“編完再看。”
長孫無極很合作的閉起眼睛,半晌覺到孟扶搖捅捅他,睜開眼一看,卻是隻胖胖的老鼠攤在掌心,孟扶搖道:“你家元寶。”
隨即又掏出個小人,道:“你。”
長孫無極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道:“元寶哪有這麼。”
又看那個小人,道:“我哪有這麼醜。”
孟扶搖嗤笑,“你有本事用爛草編個絕世人我就服你。”
“別的也罷了,你編的這東西有個最大的缺陷,了很重要的東西。”長孫無極將那老鼠擱在小人肩頭,端詳半晌道。
“哦?”孟扶搖斜瞟他。
“你也閉上眼睛。”
這人……一點虧都不吃,孟扶搖笑一笑,閉上眼晴。
眼晴一閉,四面的空氣便安靜下來,了外界干擾,意識更加沉靜敏銳,睜著眼睛未曾注意到的聲音,此刻突然如浮雕一般漸漸浮在腦海的沙盤裡,一點點描出清晰的廓。
聽見手指輕巧編織草葉的聲音,隔壁牢房那個歇斯底里的傢伙重重氣的聲音,聽見深牢之外獄卒在大門走的聲音,聽見不知道哪裡的水聲,那水不像在流,倒像在人的上落,嗯……手指掬起水,潑開?再然後似有塗抹的聲音……袂帶風聲。
眼前卻突然一暗。
即使閉著也能覺到那種暗——原本遠壁上油燈照著眼簾,混沌的視覺裡覺到那溫黃的線,突然那線便沒了。
孟扶搖霍然睜眼!
第一眼,便手去抓原本坐在對面的長孫無極。
手出那一刻,黑暗中恍惚似是到長孫無極手指,微涼,未及握住便聽驀然一聲轟響,四面塵四濺牢房鐵門木柱齊齊傾倒,嘩啦啦一片墜落下來,孟扶搖翻躍起,煙塵瀰漫間約一人手過來道:“扶搖小心——”急忙手去接,後卻突然也有人掠過來的聲音,道:“扶搖小心——”
孟扶搖僵住。
兩個人!
兩個長孫無極!
兩個一模一樣的聲音!
牢房已毀,四面都是騰騰煙塵,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兩人一在前一在後,從距離看,前那個應該站在牢外,後那個位置在牢裡,但是現在誰能肯定,在裡面那個就一定是長孫無極,在外面那個就一定是那個混賬?
孟扶搖怔在那裡,努力回憶剛纔那一刻聽見的聲音和可能發生的況——袂帶風聲到底是發現敵人的長孫無極掠起時發出的還是對方掠進來時的聲音?閉眼是非常短暫的一刻,覺到袂帶風就立即躍起,然而就在那一霎牢門破裂煙塵漫起,就這麼一霎,很有可能對方已經和長孫無極換了位置——他掠進來,長孫無極撲了出去。
但是……還是不能確定。
面對這個強敵,和長孫無極現在的狀態要想保命只有聯手,但是現在,能和誰聯手?一旦選錯,就鑄大錯!
孟扶搖深深吸氣,努力迫自己穩定心神,自從暴雨那夜後,學會了更加鎮定心神,越危險,越爲難,越不能之過急!
在等。
等煙塵散盡。
那個混賬並沒有神奇到能將一個人模仿到一模一樣地步,所以他每次出現都用障眼法,第一次在黑暗的船艙,第二次大步風生將火堆捲起,得他們無法睜眼,這一次,乾脆趁閉眼遊戲的這一霎,擊毀牢房牆壁木欄,趁煙塵滾滾,瞬間和長孫無極同時出現。
煙塵散盡,總有破綻可尋。
然而煙塵不散,半空裡卻多了濃濃的霧氣,孟扶搖警覺的閉氣後退,卻覺到這霧氣沒毒,只是有淡淡的辛辣之味,沒什麼作用,卻生生將長孫無極上那獨特的異香給混淆了。
前那人在霧氣中平靜的道:“扶搖,過來。”
後那人安安靜靜的道,“扶搖,是我。”
前那人擡眼瞟後那人一眼,二話不說袖一捲,一枚玉如意出袖,玉一亮微雲一抹直抹向對方眉心。
孟扶搖看見那玉如意剛剛眼前一亮,立即一個大翻一掌便對後之人劈了過去,然而卻見後那人一言不發,直接飛掠起,袖一居然也是一枚潤潔的玉如意。
孟扶搖腦子裡轟然一聲,生生收掌扭,掌力來不及收回,只好一掌斜拍上牢房的牆,轟然一聲將隔壁牢房的牆轟塌半邊,驚得隔壁那人殺豬般的,孟扶搖本就功力未復,全力一掌半路收回真氣倒撞,心頭煩惡氣翻涌,聽得那人慘不由大怒,罵道:“丫丫個呸的,閉!”
這一罵,不聲將一口淤罵出來噴在牆上,立即擡手一,後那兩人看不見吐,聽得聲音不穩齊齊驚道:“扶搖你要不要——”
孟扶搖心上火起,霍然轉,又罵:“閉!”
罵完又覺得無力,這個什麼事?
兩個長孫無極各自冷冷看對方一眼,那獨特眼神居然也是一模一樣,森寒冷冽,滿是痛恨,一人袖一舒,玉如意一捺,流水般一三尺,半空裡一道兩頭起翹的弧,像是一橫著在滄海中浮起的月。
孟扶搖眼睛又是一亮,這一招見長孫無極使過,獨門招數再無雷同,腳尖一點前牆面倒翻而起,鷂子般一個起落,“弒天”的黑已經自肘底穿出,直襲對面那個長孫無極。
那個長孫無極擡眼看孟扶搖一眼,這一眼深意無限微帶焦急,看得孟扶搖心中一震一慌,手下下意識一慢,隨即便見對方玉如意一捺,流弧月一起,又是一模一樣的一招!
孟扶搖崩潰,一口氣一泄“啪”一下倒栽下來,栽到草堆上滾三滾,乾脆不起來了。
那兩人又齊齊驚道:“你——”
孟扶搖閉眼,死狗狀。
那兩個長孫無極在煙氣裡對一眼,這回乾脆一個也不說話了,直接戰在了一起,打得翻花鐵蝶似的翻翻滾滾,孟扶搖睜大眼看著那兩人對戰,心想以那人實力和現在長孫無極狀態,他一定是弱勢的那個,但是,見鬼,還是不能確定,假如敵人故意示弱,要拉陷阱呢?
這個混賬,子古怪,他似乎更喜歡看見人們在他手下掙扎爲難相互提防不信任,似乎更喜歡出人中的狐疑冷漠背叛和自相殘殺,殺人對他來說,反而並不是第一要務。
眼前兩人的招式一模一樣,真正的高手,是能瞬間學得對方招式的,從招式找破綻,還是不行。
孟扶搖看得煩躁,一低頭突然看見地上幾個小東西,編的長孫無極和元寶大人,還有一個半品,看那纖細形,大概長孫無極想編的是吧。
拿起那個半品,握在掌心,突然道:“長孫無極你剛纔編的是什麼?”
那兩人百忙中回首,一人立即道:“你。”
孟扶搖方自一喜,另一人道:“自然是你。”
孟扶搖角一,那個長孫無極雖然答慢一步,但是他字多,細想起來,兩人開口的時間竟然也是一樣的。
只要反應夠敏捷,學一樣的答案也不是不可能。
那兩人戰著,慢慢戰到前,兩人形轉來轉去,時時掠過前。
孟扶搖懶懶坐著,一付什麼也不想管的樣子,突然道:“長孫無極,早知道當初在燕京第一次見你,我就該不理你。”
那兩人都默了默,一人道:“元玄山。”
另一人立即道:“誰說我們在燕京初遇?我們在元玄山……”
孟扶搖躥了起來。
躥起,“弒天”黑河倒掛殺氣沖天,二話不說就對著眼前的那個背心捅了過去!
那個說話字多的,那個學錯話的!
而他剛纔本有機會傷及長孫無極,不知怎的一讓放棄了那個機會,長孫無極趁機步子一邁,得他那一讓將自己的後心讓到了孟扶搖眼前。
而孟扶搖的刀,正等著他的心臟!
刀出!目標後心!挾恨而來!呼嘯雷卷!
玉如意白亦突然大亮!目標前心,雪愈熾,滾滾柱無聲而又悍然直!
前後夾擊!
只等此刻!
真正的默契和信任,絕無可能被一個陌生的旁觀者輕易摧毀!
那人似是終於怔了怔,一怔間已無法逃開前後風聲凌厲殺氣凜然,極近距離的毫不容的殺手!
一瞬間明白,所謂辨認不出,不過是他輕敵之心,他墮兩人夾擊陷阱而已。
“厲害!原來你兩人早有準備!“
笑聲裡他的子突然一薄。
真正的薄——像是一張突然被踏扁的千層糕,那許多層數都在,卻被更的連結在了一起,手扯橫扯扁,扁至詭異,昏黑的暗過青布,似乎可以看見裡面的骨也被瞬間拉移變薄,疏疏落落。
那麼超越人力和人固有規律的一薄,等於在無可挪的空間將自己儘可能的挪了一挪,於是他上的要害便已經不在原。
“砰嚓!”
玉如意和黑刀同時擊上前後心,同時發出和接的殺戮聲響,但是那落點的位置,卻已經不是原先對準的心臟。
孟扶搖甚至能準的覺到,的刀刺進去了,卻正在肋下兩肋骨之間,那兩肋骨之間的距離本已經被摺疊得只剩一線,的刀偏巧就那麼著骨頭在隙裡,頂多只傷到,連骨折都沒造。
這個混賬,居然在剎那之間連這點距離都算進去,確到毫巔的送刀下!
近乎奇妙的“反骨”!
絕世強者掌控戰局絕地求生的強大本能!
玉如意砸落,利刃,在那人肋下出一朵花,他偏偏頭,用他本來的細聲音笑道:“了得,了得,我都幾十年沒見過自己的了!”
孟扶搖毫不停留手中“弒天”試圖往上橫挑,齜牙冷笑道:“是嗎!想不想見到更多?”
“不了。”那人笑,“這樣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該我見見你們的了。”
他話音方落立即一聲尖嘯,不算響,但是卻是極其難聽的聲音,像是深淵中萬蛇尖鳴,山中白骨,蒼莽大山裡了的人面猿長聲召喚,喚出暗幽林中的魑魅魎魎。
震!
這一霎所有東西都在震,地面微,斷裂的木欄茬口無聲的再裂,牢房臺階上端前方壁上熄滅的油燈“啪嚓”一聲掉落。
孟扶搖掌心的“弒天”也開始,那從刀尖迅速挪移到刀柄,輕輕一便彈上虎口,孟扶搖掌心一麻,覺得心也彷彿被那嘯聲攥在掌中攥得死,抑至不能氣,下意識催息自救,隨即便聽見那嘯聲變了。
那嘯聲突由仄轉爲開闊,一線向天直向明,如果說剛纔還是黑暗裡的深淵地獄中的鬼魅,現在便是九天上的祥雲晴空中的朗日,那般極黑到極亮竟然沒有毫過渡,彷彿人眼前剛剛一黑,突然便亮了。
這種況會造一種後果,剎那失去視覺。
正如心臟的極度收再突然放開,會出現剎那窒息和暈眩。
而心臟扭那一刻下意識的以息自救,突然失去救援的對象,便了自己攻擊自己。
心涌,剎那之間。
高手相爭,從來爭的也只是剎那!
那嘯聲不過短短一霎,一霎間幾經轉折,孟扶搖心一再一收再一暈,眼前便是一黑。
隨即聽得對方輕細一笑,子一挪便挪出自己刀下,劈面風聲一涼,有人向自己面門抓來。
孟扶搖一低頭,讓還未讓開之際,對面風聲一掠,一人了過來擋在前。
孟扶搖立刻將他往邊一帶。
他又立即將孟扶搖帶回來。
兩人法都如游魚,剎那間你帶我我帶你走馬燈似的一轉,都想將自己代替對方送殺手之下,倒看得那人咕咕一笑,道:“這一對深意重的,轉得我眼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