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細柳營的軍士護衛,衆人懸著的心,現在才稍微安定一些。
若嬋坐在榻上,不斷地喝著水。
公羊劌走過去,拿過的水杯:“喝這麼多水做甚,驚要喝酒。”
若嬋看他一眼,淡淡道:“喝了酒我會睡著,再有歹人來如何是好。”
公羊劌低頭看著,臉上的神愧疚而憐惜。
“來就來吧。”他說,“有我。”
若嬋的脣角了,似乎想勾起嘲諷的笑,卻沒有笑出來。
公羊劌拿來一件服,披在上,嘆口氣,低低道:“既然這般害怕,方纔逞什麼強,躲著不出來不就好了。”
“你不曾聽見,那幾個豎子要抓我的人,還要燒房子。”若嬋道。
“你出來便無事了?”
“我出來至能拖住,且你說過你會來找我。”若嬋篤定地說。
公羊劌看著,啼笑皆非,目卻深深的。他握著若嬋的手,沒有言語。
我看著他們,抱著阿謐靜靜坐在一旁。
張之後的寧靜,許多人都已經疲憊不堪。
凝香館裡的僕人、阿元、母都去睡了,阿謐也在榻上睡得香甜,我坐在一旁,卻一點也不困,向公羊劌問起魏郯的事。
公羊劌也不避諱,對我一一講起。
南方軍士擅長水戰,陸戰卻是北方長。樑玟急於北上搶掠糧草,魏郯索虛晃一槍,以敵深,合圍之勢,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此事關重大,一直保。魏郯去新安,名義是巡視而非出徵;他借徵丁徵糧之事,將新安出來的汝南、邰一帶堅壁清野;他隔三岔五給我寫信,一來是讓我安心,二來也可顯示他無心戰事。
樑玟夜裡襲,乃是魏郯有意使。在當夜,魏郯趁著夜將大部分兵力遣往後方縱深佈陣,僅以五千人在水寨虛張聲勢,意圖把樑玟的全部軍隊放進來之後,一舉殲滅。
“大司馬此計考慮得十分周全,還特地夜間演練,說什麼北人不慣水戰,將自己的樓船鎖上鐵鏈。”說著,公羊劌脣角一翹,“樑玟到底心急,以爲又可重施騏陵故伎,崔珽都攔不住。此計亦本是上上之策,不料百一疏,大司馬正撤退之時,忽然遭自己的船襲。幸好四公子造船時設好了隔火逃生的藏室,船上的人亦水,否則,幾乎壞了大事。”
我聽著他說的話,只覺心跳得飛快。
“你說此計乃是周行事,”我道,“可他恰巧在佯敗時遇襲,可見還是有所走。”
公羊劌頷首:“大司馬再保,魏昭爲二公子,還是會知曉。”
我不言語,事的脈絡已經很清晰。魏郯遇襲之後,將計就計遣走。戰之中,大火將魏郯的樓船燒燬,呂徵認定他死了,便趕回雍都向魏昭報喪。我想到呂徵痛哭流涕的樣子,還有臉上的傷,心中冷笑,戲演得倒是像,還把我賺哭了幾場。
“而後呢?”周氏和氏也睡不著,湊過來問道,“他們怎不回來?”
公羊劌道:“原因有二。其一,樑玟行事謹慎,過河之後,並不急於深。他令斥候先探路,往各鄉邑搜尋糧草。大司馬爲了他,沒鄉邑都零散放了些,作出守軍和鄉人逃難之象。樑玟後方糧草急缺,試探許多日之後,這才令大部兵馬渡河攻來。至於其二,”他看看我們,道,“他懷疑朝中有人與樑玟勾結,怕現之後走了風聲。”
我和周氏、氏面面相覷。這個朝中的勾結之人是誰,我們心中都有數。
“雍都發喪之事,大司馬也知曉,只是前方戰事正。”公羊劌的神意味深長:“乘混戰暗殺這一手,二公子做得的確漂亮,可惜後面太蠢。他一面治喪,一面接管前方將士,繼續剿殺樑玟。可大司馬封鎖了消息,前方無人應答。二公子就慌了手腳,以爲軍士生,加之樑玟近,便想著與郭承挾天子遷都另據一方。又是可惜,他除了有個舅父,還有個叔父,累得個引火燒。”
“他們就不擔憂我等麼?也不報個信。”氏有些埋怨,“如同今日,可嚇死人了。”
“雍都有細柳營,乃朝中銳之師,大司馬曾令程茂務必護衛雍都萬無一失。”公羊劌停了停,道,“至於封鎖消息之事,亦是非得以。如今勢,大司馬還活著的事若是走,今夜郭夫人走的時候,必定會挾上幾位夫人。”
氏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我思索著,道:“二叔爲何棄城?魏康心懷不軌,必定要城奪天子,二叔知道細柳營會全力爭奪,而後……”
公羊劌頷首:“坐收漁利。”
“孽畜!”周氏恨恨地罵道。
“如今呢?”氏問,“他們會如何?”
“不知。”公羊劌外面熹微的天,淡淡一笑,“端看二公子還能穩得住誰。”
我睡之前,程茂來到了凝香館見我。他風塵僕僕,鐵甲和袖上都沾了跡,看得出來戰了一夜,卻仍舊神抖擻。
他向我稟報,說細柳營已經掌握了全城,城門、皇宮都在掌握之中,劫掠的流寇也已經全數清除。
他還告訴我,魏康在逃竄之時,被魏安裝備在城牆上的弩車死。
這個消息無疑振人心。雖然眼下仍有危險,可暫時的安穩和魏郯確定還活著,已經能讓我長長的鬆一口氣。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而醒來之時,已是午後。
凝香館畢竟不是久留之,我和周氏、氏商議著,還是回丞相府看看。
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看到若嬋立在二樓的窗戶前,著這邊。
我把阿謐給母,上樓去。
“我回丞相府去了。”見到若嬋,我說。
若嬋淡淡一笑,道:“嗯。”
“昨夜睡得好麼?”我看著未施脂的臉,問道。
“好不好都這樣。”若嬋將頭上的髮髻扶了扶,舉手投足道,“從前聚宴熬夜,常常通宵,慣了。”
我笑笑。
“公羊公子呢?他在何?”我問。
“還能在何?”若嬋倚在榻上,朝窗外擡擡下,打趣道,“日理萬機,他比天子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