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蘋。他這纔想起那個頭簪著虞人的子——他那位連婚約也不曾定下的未婚妻。
魏郯的祖父與徐蘋的祖父是故,兩人的婚事亦是二老之意。
徐蘋與他初識之時很是害,魏郯了羽林之後,雖不能常常回家,他們見面的次數卻多了起來。帝后常常在宮中與臣屬家眷聚宴遊樂,魏郯有時經過林苑,會發現徐蘋也在那些貴之中,遠遠著他,時而一笑。
羽林中的同僚皆出富貴,於冶遊,對這二人的舉止,捉到了便笑上一回。
“孟靖原來喜歡徐府家那般的模樣。”有人道。
魏郯笑笑,不置可否。對於祖父,他一向敬重,終之事並無異議。說實話,徐蘋容貌秀,溫順,家世亦是上乘,魏郯也想不出自己有何反對之理。
至於喜歡二字,他覺得徐蘋與自己還算合得來,不反便是喜歡。父母之命妁之言,不相識的兩人要湊做夫妻,互相順眼已是好事。
“孟靖,明日空閒否?”裴潛見到魏郯時,張口便問。
“何事?”魏郯看他似乎是特地來尋自己,覺得不平常。
裴潛出一苦笑,四下裡看了看:“有一事,眼下唯有你可幫我。”
魏郯很意外,他說的竟正是傅嫤的事。
裴潛沒有諱言傅嫤喜歡販貨的癖好,並告訴他,從前每回傅嫤出門,二兄會親自或遣人跟著,以免有失。
“如今仲勳兄不在京中,我明日亦有事纏離開不得。此事實難啓齒,非可信之人不敢告知,考慮之下,唯有來託你。”裴潛很是不好意思。
魏郯看著他,仍到驚異,未幾,卻笑笑:“這有何難,季淵放心便是。”
魏郯一向守諾。第二日,他告了假,一早就去了裴潛說的城東龍音寺。
進香的富貴之家眷,乘著各式馬車絡繹不絕。魏郯徑自走到廟的一偏門去。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只聽門輕輕開了,魏郯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看到一個纖細的影從裡面閃了出來。
布巾幘,那子看上去與隨可見的市井年無異,魏郯卻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張臉。買瓶的時候,還有錦簾後探出來著他的時候,正是這眉眼。
傅嫤沒有馬,也不乘車。肩上掛著一個包袱,裡面的事似乎並不重。步履輕快,初時卻有些警惕,是不是瞅向左右。
這等把戲,對魏郯並無多大妨礙。他時藏時走,時而扮作閒逛的行人,傅嫤並不曾發覺。
一路尾隨,傅嫤最終停下的地方,正是初時魏郯向買梅瓶的南市。傅嫤又四下裡,似乎放下了心來,從包袱裡拿出的貨。
魏郯瞅了瞅,那是一隻木盒,遠遠看去,似乎做得頗爲細。
傅嫤挑了一柳蔭,把包袱布攤在地上,木盒放在上面。然後,坐下來,兩隻眼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魏郯立在一輛堆滿貨的驢車後面,此時無事可做,只能隔著路盯著傅嫤。
人來人往,傅嫤也不急,時而瞅瞅路上的行人,時而又轉頭去看相鄰的小販與買家脣來舌往侃價,似乎津津有味。
魏郯著那張臉,忽又想起宮門前見到時的模樣。裝束天壤之別,魏郯卻覺得有趣,相比起貴人的驕矜,眼前這個目好奇的子更顯得生氣。
傅嫤的貨雖是舊,品質卻是上好。沒多久,就有好些人停下步子來看。詢價時,魏郯聽到的聲音約傳來,在嘈雜的市井中尤爲清澈。與人說話時,全然是一副市井小販的模樣,不,也全沒有貴人放下段時的扭。魏郯看到算數時,眼睛不自覺地瞥向一旁,微微咬著脣,認真得很。
那木盒最終被一個人買走了,魏郯看著傅嫤將幾串沉甸甸的錢用包袱兜起來,打個結挽在肩上。
似乎很是志得意滿,也不著急回去,而是興致地逛起了市井。魏郯跟在後面,看著到轉個不停,一會看看買雜件的,一會看看看買布匹的,一會又被幾個侃價正歡的人吸引過去。
市中的人多,常混雜著些手腳不乾淨的閒人,魏郯不敢掉以輕心,跟在傅嫤後。轉了許久,魏郯都覺得有些不耐煩了,傅嫤卻似乎不會累。待得終於盡興地走出了南市,魏郯有一種解的覺。
可是,傅嫤還沒有回去。穿過街道,走了好長一段,卻拐到了城南與城東之間的翠湖邊上。
翠湖算不得大,地偏僻,又是午後,遊人並不多。魏郯正疑傅嫤來這裡做什麼,卻見徑自走到了一湖邊的大石上,四下裡了,似乎確定無人,便了鞋,坐在石上濯足。
魏郯哭笑不得。良家子,獨坦足,被人看到終是不雅,這傅嫤竟一點不擔心別人窺?
念頭閃過,他又哂然。別人別人,這邊上唯一的別人不就是自己?
想到這個,他又瞅瞅湖畔的傅嫤。毫無所覺,正一邊悠悠哼著不知名的歌,一邊著湖水的清涼,雙足湖水中攪起晶瑩的水花,映得潔白可。
魏郯收回目,只聽著那水聲,臉上竟起了些熱氣。
第二日,裴潛親自上門來謝。
魏郯見了他,心底竟有些小小的心虛。
“市井中終歸人雜,季淵還是多勸勸傅君纔好。”他真誠地說。
裴潛苦笑:“跟說過許多次了,不聽也是無法。也罷,本不是喜歡安分的人。”
魏郯看著裴潛,他臉上的神雖無奈,卻毫無厭惡。
裴潛才貌俱是優秀,長安城裡明裡暗裡對他有意的子衆多。可是裴潛卻不像別的紈絝子弟那樣自命風流,對於接近他的子,他從來不越矩半步。有人笑裴潛是怕丈人怕得做了柳下惠,可魏郯不覺得。因爲每次說起傅嫤,裴潛目中的神采總是會變得溫和,脣邊帶著淺淺的笑。
或許因爲知道了傅嫤的,裴潛對魏郯說了好些傅嫤的事。
比如,討厭讀書。
比如,從小算賬。
比如,討厭別人刮的鼻子。
比如,一直幻想著將來要去海外尋仙山……
“還非要我帶去。”裴潛啼笑皆非。
魏郯也笑笑。
聽了方士的話就想去尋仙山,的確夠傻。心裡一個聲音道。可當他轉眼看向窗外,庭院的綠影之後,卻仿若藏著一片水,那邊上,有個子正哼著歌兒低頭濯足……
這以後很長的日子,裴潛再也沒有託過魏郯再去照看獨自出門的傅嫤。不過,魏郯的家就在城南,有些空閒的日子,他會特地去南市,尋一路邊的食肆坐下來,著人來人往。
“這位小郎君,可是尋人?”食肆的婦人很是熱心,三番幾次之後,笑瞇瞇地問他。
魏郯收回目:“不是。”
婦人打量他上的服,道:“小郎君這般一表人才,是羽林郎吧?”說著,低聲音,“這附近可有不子來問過我呢。”
魏郯訝然。
“哎呀,別人的事,你摻和做甚!”店主人走過來,對婦人道,“快去盛羹!那邊幾位等了許久!”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地走了,留下魏郯一臉哂然。他往四周看去,附近兩間小店裡,看門的年輕子正朝這邊頻頻顧盼。
尋人……婦人的話在耳邊迴響,魏郯忽而覺得自己這樣的確可疑又可笑。舉目看向集市中,人影紛雜,自己又在尋誰呢?他心底突然有些,拿起碗把羹湯喝乾淨,從囊中掏出銅錢給了店主人,起走人。
祖父的喪期終於過去,徐蘋的年紀也已經不小。魏郯的父親親自去徐府提親,徐府允下了,將魏郯和徐蘋的婚期定在來年。
魏郯不再去南市,不過,太后每月十五會召貴眷們宮,當魏郯在宮門前著那些華貴的車馬轔轔馳之時,他知道,傅嫤在裡面。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就算傅嫤曾讓他覺得傅嫤心,又如何?正如那香車上貴重的錦簾,雖然厚不過半寸,卻是他不可逾越的阻隔,而裡面的人,甚至不會知道他想著什麼。
的未婚夫婿,是裴潛。
魏郯著遠去的車馬,心中已是平靜。
徐蘋的父親徐府,對他們的婚事並不樂意。這是魏郯曾經聽父親與繼母私下裡說的。
魏郯沒有太往心裡去,因爲婚事畢竟已經定下了,並且,徐蘋對他不錯。
會時常借出宮之時去看他,每每相見,總是羨煞旁人。
“這般裡調油,休怪婚那日兄弟們手下無。”有人惡狠狠地拍著魏郯的肩頭說。
魏郯笑了笑,不以爲然:“爾等放馬過來便是。”
說這話時,魏郯已經是一名小校,而他的父親,據說不久就要調回河西老家任太守。
離開長安,許多人是不願意的,可是魏郯知道父親的志向,比起在長安碌碌無爲,一方太守更能讓他施展拳腳。
“你也想去河西麼?”徐蘋問他。
“不想。”魏郯說,“陛下明年要拔擢將,我要留下來。”
徐蘋莞爾,若有所思。
就在魏郯以爲他再也不會去集市的時候,裴潛卻又來託付。
“明日我要往太學中見博士,兄長亦無空閒,還要再煩擾孟靖。”他說。
魏郯想推拒,可見裴潛爲難,還是答應下來。
不過再去一趟。他看著裴潛放心離去的影,深吸口氣。
魏郯不是個糾結的人,他以爲自己那日會有些心思沉重,結果卻並非如此。
許久不見,傅嫤比從前更加出落,以至於扮起小販來,已經不那麼像。幸好,說話時的市井味也比從前更加濃重,沒有人懷疑這是個地道的生意人。
魏郯在不遠的牆下著,饒有興致。只覺得這子懷揣心思時,每個神都著機靈氣。
裴潛亦是有趣的人,這二人走在一,纔是真的般配吧。心裡道。
至於魏郯,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長安繁華,每個在其中生活的人都想分得一杯羹,魏郯亦不例外。他出將門,像父輩一樣崛起於行伍,是他的夙願。
但是,徐蘋並不願意他這樣,爲此,二人爭執一場。而之後不久,魏郯父親的擔憂亦是真,徐府登門而來,將徐蘋的親事退了。
魏郯時隔數月之後才獲悉此事,他不解而憤懣,可最終讓他冷靜下來的,卻是徐蘋面對他質問時說的話。
“孟靖,”說,“如果不是你我祖父定下親事,你會娶我麼?”
魏郯愕然。
那日,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裡,可是那夜的夢,卻許多年後也仍然清晰。他夢到自己在街市裡穿行,人來人往,卻只有盡頭的那個纖纖背影清晰在目。
他苦笑,徐蘋說得對,既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放棄又何妨?
時荏苒,一些人們以爲理所當然的事,並沒有發生;而一些人們以爲不可能的事,猶如溫壤中的萌芽,一朝破土,將世界全改。
傅嫤沒有嫁給裴潛。
的家族在他們婚之前,突然傾倒,而裴潛的父親則提前一步,把婚退了。
魏郯聽到這個消息之時,正在隴西做軍司馬,聞得此事,急返長安。裴潛已經娶婦,卻閉門不出,傅氏的府邸也被封了起來。他多方打聽,才知曉傅嫤被劉太后保了下來,留在了宮中。
而一年之後,劉太后薨逝,傅嫤被嫁往了萊。
那是魏郯最後一次在長安見到。確切地說,並非見到。新婦坐在馬車裡,上面的裝飾甚至不如從前乘坐過的任何一輛。圍觀的人站滿大街上,議論紛紛。
“走了。”城外的歸樓上,魏郯和裴潛並立在闌干上,著車馬遠行。
裴潛消瘦的臉上沒有一點表。“孟靖。”他目幽遠,緩緩道,“若我將來尋回了,我們還能回到從前麼?”
魏郯看著他:“你尋回?如何尋回?”
裴潛沒說話,頃,他將手中的酒盞凌空遞了遞,仰頭灌下。
罷了,一擲,酒盞在地上“砰”一聲摔得碎。
傅嫤離開之後,魏郯再也沒有得到過的消息。他也沒有太多工夫去打探,因爲傅嫤離開之後,禍起宮闈,長安風雲驟變。
何逵倒行逆施,天下共討,由此,朝野大,手中握有兵權的人,轉瞬了世間主宰。
魏郯的父親魏傕,在河西擁兵五萬而起。
“天道不行,唯強者生存!”那時,他將一副沉甸甸的鐵甲遞給魏郯,神嚴肅,“給你五千軍馬,若拿不下扶風,提頭來見!”
魏郯張而興,他首次征戰,三日便將扶風攻下。之後,他隨父親轉戰南北,爲麾下最得力的大將。
風沙和鐵的磨礪,他再不復從前那個年羽林郎的青模樣。
他施展武功謀略,攻城掠地,爲人矚目。當他重新騎馬回到長安,他聽到路旁的人們說,那是魏傕的大公子,如今呼風喚雨的人呢。
“你變了。”這是在淮與吳璋談判時,裴潛對魏郯說的第一句話。
魏郯笑笑,看看裴潛:“你也變了。”
裴潛自嘲一笑。
自從長安之,裴潛舉家避往揚州,與魏郯再見,已過去四年。二人促膝長談,天下時政,仍暢快如從前。
唯有說到各人家室,二人俱是苦笑。裴潛的夫人弱,在往揚州的路上逝去,此後一直未娶;魏郯忙於征戰,亦不曾顧及家之事。
“還在萊。”裴潛忽而道。
魏郯一怔。
“嗯。”他頷首。前番攻下的時候,降將之中有一人是萊太守韓逵的侄兒,他曾親自問過傅嫤之事。
“揚州往山東的路在你手中。”裴潛道,“開春之後,我前往萊,把帶回來。”
“韓逵肯麼?”魏郯問。
裴潛沉:“我打探過,一直未曾生育,韓逵夫婦不喜。從長計議,當有萬全之策。”
“你在揚州,往萊恐諸多不便。”魏郯看著他,道,“此事,我可代勞。”
裴潛訝然,而聽他將行事之法細說之後,神變得深沉。
“若不願過來,其當如何?”他問。
魏郯與他對視,毫不避讓。
“若如此,會是我的夫人。”他低低答道,“我會照顧。”
“……能爲師,然後能爲長。嗯……能爲長,然後能爲君。故師也者,嗯……所以學爲君也,是故擇師不可不慎也。記曰……嗯……記曰……”阿謐揹著,似乎再也想不起下面是什麼,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
皇帝從回憶中緩過神來,片刻,道,“記曰,三王四代唯其師。”
“哦,對。”阿謐連忙道,“此之謂乎。”說罷,向皇帝出閃爍又討好的笑容,小聲道,“父親,背完了。”
皇帝的頭:“還想去玩?”
阿謐眨眨眼睛,搖搖頭,又點點頭。
“阿謐想去母親宮中看弟弟。”說。
皇帝笑笑,離席起,將抱起來:“我等一同去。”
天氣不錯,了宮城,樹木映著麗日藍天,甚是心曠神怡。中宮前的樹蔭下,幾名宮人正聚在一起,帶著一個兩歲的小兒玩耍,很是熱鬧。見到駕前來,們連忙行禮。
“父……父親……”小兒見皇帝,張開手臂便要上前,差點摔倒,一旁的宮人連忙扶穩。
“宸,”皇帝看著長子乎乎的臉,溫聲道,“今日做了什麼?”
宸著他,又阿謐,聲氣地說:“捉……麻雀……。”
“皇后在室中照看三皇子,二皇子便在庭中玩耍。”一旁的宮人代爲答道。
皇帝笑笑,正要上前去抱,阿謐抓住他的肩膀,不滿地瞪著他。
皇帝無奈。
自從最小的兒子寰出世之後,阿謐就像只護食的貓,時刻謹防分寵。
“這是你弟弟,”他又好氣又好笑,阿謐的鼻子,“父親抱抱弟弟也不讓?”
阿謐撅不語。
話雖這麼說,皇帝卻沒有把放下,用另一隻手將宸抱起,朝宮室中走去。
室很靜,服侍的宮人見得皇帝前來,正要行禮,皇帝搖搖頭。
轉過屏風後,只見一名子倚在榻上,正翻著書。
“母親!”阿謐才下地,立刻朝奔去。
“噓!”一旁的母連忙制止。
“勿吵弟弟。”傅嫤笑著抱住,用手探探的領,“去玩了麼?”
“去聽議事,課也不上。”皇帝一邊走過來一邊道,將寰給母。
“誰讓母親陪弟弟,不陪我。”阿謐抱著母親,委屈地說。
“傻瓜。”傅嫤著的頭,笑道,“等弟弟大了,不就有兩個人陪你玩了?”
阿謐看看一旁小榻上睡的嬰兒:“那他要多久才長大?”
“快了。”皇帝道,“你像宸那麼大的時候,父親還帶你去看了海,如今你弟弟可什麼都看不到。”
阿謐想了想,似乎覺得有理,小臉上這才出笑容。
這時,外面的宮人來稟報,說襄陵王家中的
小王子和翁主到了宮苑裡。
“你堂兄他們來了,去吧。”魏郯對阿謐說,“不是要看鹿麼?把宸也帶上。”
阿謐應一聲,高興地跑了出去。
孩們走開,室登時安靜下來。
傅嫤看看皇帝,微笑:“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早?”
皇帝看著,亦笑,與一起坐到榻上,半不正經半真誠地說:“想夫人了。”說罷,看向手中的書,訝然,“列傳?”
“正是。”傅嫤道。
皇帝揚眉,目玩味。
傅嫤知道他要說什麼,嘆一口氣,道:“阿謐大了,妾總覺得該挑選些經典,陶冶纔好。”
“哦?”皇帝問,“夫人挑到了麼?”
傅嫤嘆口氣,搖搖頭。
意料之中的事,皇帝笑起來,把手中的書拿開:“經典儀禮自有史教授,陶冶足矣。列傳、誡之屬,你當初亦不曾眼,怎忍心拿來給阿謐看?”
傅嫤覺得在理,正要點頭,覺得不對勁。
“妾自教,列傳、誡乃是必讀。”糾正道。
皇帝充耳不聞,卻擁著,道:“有一事,須與你說。”
“何事?”傅嫤問。
“長安宮室營造,要拖後。”
“爲何?”傅嫤問。
“我將修長安的錢糧暫且調出,在江東興造水利,賑濟民。”他說著,覺得自己這樣解釋似乎不夠清楚,正要再說,傅嫤卻點了點頭:“好。”
皇帝訝然。
傅嫤笑笑:“妾也聽說了公羊劌之事。江東水利,早晚要做。此時荒人工便宜,工可比年省去不錢糧,何樂不爲?長安工程浩大,反正一兩年也完不得,擱置些時日又何妨?”
“皇城要些,宮城麼……等到中宮、東宮以及苑建好,便可搬過去。”他傅嫤的頭髮,悠悠道。
“這麼急做什麼?”傅嫤道,“宮城這麼大,造好再搬也不遲。”
“是呢,這麼急做什麼。”皇帝揚揚眉,一臉正經地思考,“那些嬪妃宮室都造起來,便可廣採人充盈宮室,每宮五人,再配一張黃絹……嘶!”
傅嫤好氣又好笑地撓他肋下,皇帝大笑著,卻帶著倒了下去。
“說起來,那列傳中真有我。”鬧過之後,二人偎在一起,傅嫤忽然道,“與夫君婚時背誦的,一字不差。”
“嗯?甚好。”皇帝道,“朕有個賢后。”
傅嫤不理他岔話,看著他,“夫君怎會去背列傳?”
“爲夫心慕夫人,久而不得,唯背書可解思念。”皇帝彎脣,著的頭髮。
傅嫤一愣,看著那雙深深的眼睛,沒來由的,原以爲早已淡定的心底竟升起一燒熱。
“又作弄人。”嗔道,卻沒有用手再掐他,只重新把頭靠在那肩上。
二人誰也不說話,著忙碌之餘難得的閒暇。
“阿嫤。”過了會,皇帝忽而道。
“嗯?”
“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買梅瓶時的事?”
“記得。”傅嫤著上方的房樑,微笑道,“無百錢,不走長安。”
皇帝亦笑,思緒卻又回到從前。
淮城外,裴潛看看傅嫤的馬車,又看向他,目平靜而堅定,“若不安好,我隨時帶走。”
“只要我在世,必不勞煩季淵。”他緩緩答道,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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