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景乾對他一直親近溫和,比對皇子們都要親近三分,可就是這種態度才讓明湛生疑,沒有哪個人會把侄子看的比兒子更重的,何況是景乾?
不過,明湛喜歡景乾溫暖的微笑,喜歡他對自己的寵與所求必應,甚至激景乾對他的別有用心,非如此,他再沒有出頭的機會。
可是,不論景乾與景南關系再如何親近,景乾也不會願意看到他與景南相和的,否則,景乾便不能放心用他。
明湛的冷淡似乎是取悅了景乾,景乾反倒是來哄他,“你這小子真是被朕寵壞了啊,連朕勸你都敢給朕臉看。”
明湛寫道,“我回去睡覺了。”
“罷了,先說正事。”景乾溫聲道,“你年紀小,許是不大清楚當年戾太子之事,那個婆子好死不死專用廢後方氏的發簪自盡,定與當年戾太子案有些許牽連。這些事,不會有人與你說的,朕告訴你,你要警醒些。你份擺在這兒,既有人敢對皇姐的車駕出手,朕實在擔心的很。”
明湛乖乖的點頭,聽景乾話說當年。
“方皇後是先帝的發妻,與先帝極深,那支簪子便是當年先帝為方皇後所制。先帝後宮三千,無人能及方皇後之寵。戾太子是方皇後唯一的嫡子,也為先帝所寵。戾太子自被冊為太子,又在兄弟之中居長,生母為元後,時兄弟之間尚且和睦。可愈到年長,戾太子便愈發暴戾,視兄弟為奴才,有一次還鞭打了你父王。”景乾歎道,“你父王年脾氣又犟又,並不服氣,一狀告到先帝跟前,請先帝賜他一死,說,皇父尚在,太子便如此對他,將來太子登基,斷無他的活路。”
明湛出一抹興災樂禍的淺笑,不承想景南還有這樣的可憐的當年啊,真是老天報應。
景乾看一眼明湛就知道他在想啥,無奈道,“說起來,你的脾氣卻是肖似景南。”
明湛並不認同景乾這種說法,他的子要多溫和有多溫和,要多寬厚有多寬厚,景南卻是個腦筋不清、磨磨唧唧不爽快的家夥。
當然這家夥能在當年去告太子一狀,肯定是需要一點兒勇氣的,事實自然也不會如景乾說的如此簡單。不過無論哪個做父親的肯定都希自己兒和睦,先帝尚在,戾太子便敢如此行事,難免要惹的先帝震怒。當然,景南也討不得好兒去。
果然,景乾歎道,“景南被先帝罰去監管皇陵建造,不過,也申斥了戾太子。戾太子因此忌恨於景南,連帶我也得了許多不是。幸而那時,正在議親,繼而王府建好,大婚後,我便依旨出宮建府。戾太子又安排人去尋景南的錯,這次,先鎮南王叔出面保住了景南,並且力排眾議將景南過繼於他的名下,並為景南請封世子。原本先帝囑意於三王兄過繼鎮南王府,沒想到,先鎮南王叔看中的是景南,先帝也只得同意。方皇後是個極聰明的人,連忙為你皇祖母請封嬪位,先帝應允。你皇祖母原本是方皇後邊的侍,因育有皇子,方皇後為請封為貴人,仍住在坤寧宮的偏殿。如今若是封為嬪位,便是一宮主位,要搬出坤寧宮居住。那會兒,因戾太子的關系,我們母子三人真是仿若驚弓之鳥,你皇祖母日日在方皇後邊服侍,不敢有半分差池。
更是趁機請求先帝,說無寸功,出卑微,無德無能,斷做不得一宮主位。”想起以往母子的患難歲月,景乾了明湛的頭,歎道,“你是個聰明的,你皇祖母其實是個簡單的子,當年,母後了許多苦楚。我們做晚輩的,便是順從一二,也只當是孝心。”
明湛想,看魏太後的智慧真不像當年能婉拒封賜的人哪,這兄弟二人一無母族二無出,哪裡就來的這樣的高運,一個做了鎮南王,一個登基為帝。一個土小貴人,竟然能鬥倒先帝原配,若說這裡頭沒有貓膩,明湛是死都不能信的。
依著景乾的意思不願的點點頭,反正現在魏太後也不找他麻煩了。景乾歎道,“方皇後一直在勸誡戾太子,可戾太子卻愈發乖戾,竟然因一件小事得北威侯家的長子自盡,先帝終於忍無可忍,決定要廢去太子之位。不承想,戾太子卻先一步引兵宮。先帝險中求得一勝,戾太子兵敗被活捉,被囚於宗人府,接著被廢去太子尊位。”
景乾說起來平淡,眼角眉梢卻不知藏有多未盡之意,明湛別的不清楚,卻知曉景乾這一代共有兄弟十人,如今大浪淘沙,卻只餘景乾兄弟與一位只知養花遛鳥兒的福親王。他曾經聽衛王妃說起此次宮變,在那場宮變中,戾太子絞殺了三位皇弟。其顛狂之態,難以形容。
景乾道,“因戾太子宮變之事,方皇後的境極其尷尬,許多人請旨廢後。可先帝與方皇後乃結發夫妻,伉儷深,如何舍得?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方皇後親自上表,以自己不善教子之名請求先帝廢後。先帝幾次駁回方皇後的請求,先鎮南王叔問先帝:皇上心系夫妻之,戾太子卻不顧孝悌,宮做,絞殺兄弟,皇後為生母嫡母,難辭教養不利之罪,皇上執意偏袒皇後,試問皇後如何面對被絞殺的三位庶子?先帝迫於朝臣力與方皇後的勸說,便廢了方皇後。方皇後被廢後,先帝卻不準方皇後搬出坤寧宮,方皇後病逝前,雖已無皇後之名,仍有皇後之實,先帝日日探於,仍然信服於。也是在那時,因朝中無儲,朝臣屢次上書請求先帝立儲,方皇後與皇姐勸說先帝立朕為儲君。後來,方皇後始終無法釋懷戾太子之事,鬱鬱不快,纏綿病榻。在方皇後病逝前,卻又做了一件出人意表之事,請求先帝要見戾太子一面,因方皇後病沉重,又是幾番請求,先帝只得允了。”
景乾眉輕皺,眼睛卻向窗棱外那看不到的漆黑夜,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清晰至極,“然後,方皇後在宗人府賜死了戾太子。”
景乾忽然回頭,目如同閃電落在明湛的臉上,明湛忽然心跳如鼓,微張都不自知。要什麼樣的母親才能親自賜死自己的兒子?當年,方皇後是以何種心寫下廢後的表書?又是以怎樣的心去勸說先帝立庶子為儲的?
方皇後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支持景乾其實有可原,或者是希景乾將來能善待被囚於宗人府的廢太子。可是方皇後卻出人意表的賜死了廢太子,這又是為什麼?
明湛的第一反應就是廢太子未死,迅速的在景乾掌中發問,景乾搖頭,“廢太子的確死了,朕親眼所見,斷做不得假。”這種可能,景乾兄弟並非沒有懷疑過,可是已找了數位當年戾太子邊的老人兒確認,定是戾太子無疑。
抿了抿微幹的,明湛也認同景乾的話,如果戾太子未死,敬敏長公主是戾太子的胞妹,戾太子緣何要先對敬敏長公主出手呢?
當日方皇後能犧牲了親生兒子,敬敏長公主卻不一定有此手段機心,能拿小兒的命做籌碼。
“後來呢?”明湛寫字問,後宮的人自可一部傳奇,即便明湛,也對這位方皇後另眼相待。
“方皇後回宮後,跟先帝請罪,自陳錯,說為帝妻,留下如此孽子,使得先帝百年聲名損。先帝心疼,留戾太子一條命。卻不能不為先帝清名考慮,如今置了戾太子,依的是祖宗規矩,並無錯。可是為母親,鳩殺親子,安能再生?方皇後隨後服毒自盡。”景乾道,“方皇後過逝後,先帝力排眾議要以後禮安葬,當日一連罷免三十二位上表反對的員,後來,掌管宗人府的睿王叔公以命相脅,先帝才退一步,以皇貴妃之禮安葬了方皇後。”
明湛輕歎,先帝真不算一位果決之人。
如果他早些廢棄戾太子,便不會有後日的宮變之禍,更不會使得三位皇子在宮變中喪生。
如果他想保護方皇後,便該將方皇後遷出坤寧宮,如此即便廢為妃位,方皇後仍有立足之地。可先帝執意讓方皇後留居坤寧宮,如此方皇後當年該何其尷尬。
方皇後的早逝先帝要負一半的責任,日後庶子繼位,方皇後當何以自?除了戾太子,還有兒敬敏長公主。這個時候,方皇後如何能不為兒籌謀。所以,即便是廢後,仍要為自己贏得一個賢名兒,在諸臣請求先帝廢後時,在先帝不為諸臣的請求所時,方皇後先一步順應朝臣之意,自請廢去皇後尊位。在先帝執意不肯誅殺太子時,臨死前鳩殺了自己的兒子,既可挽回先帝清名,又為庶子儲君除去了心腹之患,試想被一手扶植的庶子儲君如何能不激?進而善待敬敏長公主。
如此識趣的人,朝臣如何會再說的不好?
方皇後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存在,有一個失敗的兒子,可是這個人用生命挽回了這個錯誤,利用一切保住了自己的兒,保住了自己的家族——靖國公府。甚至,於百年之後仍被安葬於皇陵,以大皇貴妃之名永皇家香火。哪怕在日後,先帝臨終前終於簽發了立魏貴人為後的詔書,使得景乾以嫡子之登上帝位。可先帝同時也為魏太後指好了另一塊風水極佳的陵寢位置,這個並不算果決、甚至稍顯懦弱的男人執意讓魏太後另建陵寢,這位帝王此生中唯一的堅持就是,他的陵寢中只有方皇後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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