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儀大長公主對於明湛提議留在宮事,也十分不解。
畢竟衛王妃是明湛的親娘,有衛王妃坐陣的後宮,對於明湛,才是最穩妥的。
明湛不僅讓出宮務大權,還每日過來對襄儀大長公主獻殷勤,不論襄儀大長公主是不假辭,還是面無表,明湛都是笑嘻嘻的。俗話說,手不打笑臉人。
有時候,俗話真是前人智慧的結晶。
饒是襄儀大長公主對於太子殿下這連番的示好也有些松,私下問魏太後,“太子一直是這個脾氣麼?我以往聽說他脾氣可不大好,不是拿磚頭砸破了福昌家小子的頭麼?”
魏太後心裡不擱事兒,直接道,“都是福昌家小子做事兒不地道,險些坑了明豔。這邊說要娶郡主,那頭兒通房丫頭大了肚子,嗯,明湛那會兒還小呢,有些,嗯,沖。”
襄儀大長公主還在皺著眉琢磨太子殿下的,魏太後忽然咯咯笑起來,轉頭對襄儀大長公主道,“明湛說的那笑話兒真好樂誒,我起碼得樂上三天。”說著,拍大又是一陣歡樂的笑聲。
神哪,襄儀大長公主覺得自己都羨慕死魏太後了,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有傻福的人哪。
說起來,魏太後心理素質並不算好,遇事慌神兒,哭哭啼啼毫無主見,不過有個讓許多人羨慕嫉妒恨的優點:天生的神經。先帝時,多千百玲瓏剔的宮妃千種心腸萬般思量的盤算,就連方皇後也是耗盡了一世的心力,香消玉隕。
獨魏太後,這個空有一張漂亮皮囊的小宮,愚鈍到即便生了兩個兒子,方皇後也未把當過做對手。可是,卻活了下來,一直活到兒子登基,母儀天下。
明湛已經找到了哄魏太後的方式,他每來天請安必定要給魏太後講個笑話。以前,魏太後沒有聽笑話的習慣,主要原因是那些人講的聽不大懂,也不覺得好笑。明湛卻是專門兒撿了那些市井易懂的來哄老太太開心,一試果然奏效。
魏太後如今覺得自己就指著明湛一天一笑話活了。
襄儀大長公主回朝,本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不過老太太不僅回來了,還一回來就住進了宮裡,掌管宮務。敬敏長公主、泰長公主、福昌長公主通了氣兒,姐妹三人以給魏太後請安的名義,聯袂進宮探們唯一在世的姑媽。
“姑媽去了山上,整整兩年不肯回來,侄們都想您了。”這種場合向來是敬敏長公主先開口,既親熱又不失禮數。
福昌長公主素來甜,笑著恭維一句,“姑媽愈發慈悲了。”
泰長公主只是靜默的坐在一旁,並不說話。
“我也覺得姑媽的神比原來在帝都時還要好。”敬敏長公主帶了幾分羨慕,“山上清靜,下次姑媽再禮佛,也上我,我跟您一道去。”
襄儀大長公主笑,“你們一個個家裡事多的很,今天娶媳婦,明天嫁兒的,哪裡離得了你們?我就是了,你們也沒空閑。”
襄儀大長公主玩笑似的一句話,倒讓敬敏長公主與福昌長公主心頭一酸,這兩人,一個嫁兒時兒意外亡,一個媳婦沒娶著兒子進了寺廟,各有各的傷心。倒是泰長公主神安然,心裡再次十二萬分的慶幸自己下手快,為兒子把淑儀郡主娶回了家。媳婦不但一口氣為生了兩個孫子一個孫,管家都不錯,們婆媳關系也非常好。將來太子登基,媳婦的封號自然要更進一步,兒子也要進一步,就是嫡次孫,日後也可以封爵。想自己守寡二十幾年,終於苦盡甘來,泰長公主角輕輕挑起了個微小的弧度。
兒媳婦要做公主自然好,而且又是太子的同父姐姐,自養在衛王妃膝下的,份到底是不同的。說起來,鎮南王府這幾個孩兒,寧國郡主自然無人掠其鋒,接下來就到自己的兒媳婦了。太子是不會虧待明豔的,不過這種公主開府的事兒非常要命,泰長公主當初就吃了極大的苦頭兒。
想到此,泰長公主聲道,“安悅姐姐隨著鄭姐夫去了江南,姑媽回來,見過開浚了麼?這孩子真是出息,小夫妻兩個在帝都,雖說家,到底有千種事要打點。他第一不誤朝廷的差使,第二人往來周全,真是難得的好孩子。”
襄儀大長公主的後嗣就只有這麼一個外孫了,聽泰長公主提起,也難免開懷,“是啊,我看他比兩年前又高了許多,人也穩重了。”
泰長公主笑地奉承著,“有一回開浚和紹明到家裡喝酒,來給我請安,那樣的模樣斯喜歡。我說,這模樣子也只有安悅姐姐能教養出來罷。只可惜我沒個兒,不然定要搶回家做婿的。”
倒是一旁的敬敏長公主與福昌長公主頗覺得奇怪,泰長公主與襄儀姑媽向來不大合的,今兒這是怎麼了?
泰長公主幾句話過去,已經說到重點上,“太子對手足非常關心,聽說三公主府連宣太醫,便有心去瞧瞧三公主。太子素來低調慣了,只穿了常服,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竟然推捼,三駙馬低聲下氣的說也不頂用,還是遞了張銀票才見著了三公主。這事兒傳出來,真是打臉。”泰長公主以春秋筆法略略點明事經過,首先,太子雖是常服,可駙馬你們是認得的吧,再有臉面的奴才,那也是奴才,竟然不把駙馬看在眼裡,還給太子個正著……言下之意,泰長公主就不必多說了。
敬敏長公主是明湛正經嶽母,而且,與將來的皇帝搞好關系,百利而無一害,遂接口唏噓道,“是啊,我往日間出去的時候也,竟不知道們小一輩了刁奴的委屈。若不是太子眼見,我真不敢相信呢。唉,說起來也是抬舉太過了。”
敬敏長公主的母也已經榮養,不過,與母的關系不錯,也不好以偏蓋全的就說母們全都不好,繼而歎道,“這也是三公主的子弱了些,這母呢,也可恨了些。太子與三公主是姐弟,姑媽也知道,太子素來最護短兒的,尤其是對姐姐妹妹的,”顧忌到福昌長公主的面子,敬敏長公主也未提及板磚四爺當年的輝事跡,溫聲道,“太子見公主竟了刁奴的轄制,當下便把人綁了。姑母是咱們皇室的輩份最長之人,我們姐妹呢,如今一個個的都做了婆婆做了祖母,臉皮也厚實了,誰也委屈不著咱們。只是可憐們小一輩,若都是這個形,出嫁的這三位公主著實了不委屈呢。就是宮裡還有四公主、六公主年紀小,也不得為們慮一慮。都是金枝玉葉,公主開府原是為了讓公主過的順暢,太子心疼姐妹,我們心疼侄,姑媽您難道不心疼侄孫?”
敬敏長公主的生母是方皇後,不過為人與其母並不大相同,說起話來方方面面的周全,令人如沐春風,“我說,太子真是一番好意,都是為了讓公主們過得舒坦。我這些微的婦人見識,也不知道對不對?只是自聽說三侄了委屈,我這心裡也很不好過,更別說皇上了。自來皇上對公主們都是極寵的,向來視若掌珠呢。”
福昌長公主也跟著附和幾句,是想著什麼時候討的太子高興,好把兒子從寺廟裡解救出來呢。
三姐姐各有各的盤算與立場,不過有一點兒是一致的,們對太子的提議是雙手雙腳都贊同的。
襄儀大長公主卻是持不同意見,沉一時方開口道,“這些事,我也聽說了。咱們都是公主,自打娘胎下來,有多時間是在母親們面前,又有多時間是母陪伴的呢?在宮裡時,一應吃穿住行,母都要心安排,日夜相伴,名份上雖是主僕,上更勝親人。像三丫頭這樣的母,我也是平生罕見,就是推出去斬了也不冤枉。只是咱們也不能因為一個刁奴,就將所有的母都視為壞人吧?唉,當年順慈夫人的慈猶曆曆在目,若無順慈夫人之義舉,先帝怕早被妃所害。如今才過了三天半的太平日子,怎麼便將母們的份忘了呢?”
順慈夫人是先帝的母,先帝的母親孝貞皇的早逝,雖先帝早早被立為太子。當時,後宮權妃一心想扶槙自己的兒子順王上位,經常的有事兒沒事兒的給先帝上眼藥,幹了不抹黑先帝的事兒。那會兒方皇後還只是太子妃,雖然襄儀大長公主對於方皇後十分不喜,也不能否認,方皇後對於先帝能順利登基起到了極大的幫助。在一次皇家圍獵心驚了馬,從馬上掉下來,摔斷了一條,雖命無憂,卻了瘸子。
哪怕未立太子,一個瘸子也不能擔當一國儲君的重任,何況德宗皇帝並非只有先帝、順王兩個兒子?
權妃氣紅了眼,轉而改支持皇五子襄王,就是別了一條心,死都要拉先帝下馬的。
因當時權妃掌後宮,哪怕早對先帝一系恨之骨,面兒上工夫也星點兒不能的,譬如先帝年長,權妃是庶母,倆人早鬥烏眼,可是在德宗皇帝跟前兒還要表現的謙謙和和,這對先帝而言並不是難事,先帝的子是出了名兒的溫和。權妃做足姿態的宣召先帝的母順慈夫人問詢先帝的生活安居,母在宮廷殊而面的地位,權妃賜了座賞了茶。
可是順慈夫人角剛呷了一口茶,便口吐鮮,了地上。
這種計謀並不高明,不過,先帝對順慈夫人的是人盡皆知的。以先帝的子,絕對做不出暗示母喝毒藥汙蔑權妃的事來。先帝,不是這樣的人。
看到母心至極,雖然這件事最終也沒追查出個頭緒,只拿了一溜兒的替罪羊了事。不過很明顯,權妃的嫌疑最大。
也是由此,德宗皇帝冷落了權妃。
後來先帝登基,封母為一品誥命,並且想留母在宮裡養老,順慈夫人卻執意回了山東老家,哪怕先帝都提拔的兒子,順慈夫人也婉拒了,當時順慈夫人說,“為母者,無不盼著兒孫有出息。不過,知子莫若母,他們不是那塊兒料。皇上是天下英主,當予職與能吏賢臣,勿以老為念。”子孫也並沒有太顯赫的職。
後來,順慈夫人近逝,先帝傷心了好一陣子。
或許也是因為順慈夫人的原因,在泰長公主怒杖母時,襄儀大長公主斥責了。
這位順慈夫人無疑是母,就是現在襄儀大長公主提起來,也有幾分懷念。襄儀大長公主道,“有順慈夫人這樣的好母,自然也是三公主府上那刁奴。當初太宗皇帝為公主開府,立下種種規矩,自有其用意所在。母們再面也是奴才,三公主也太和順了些,故此,起養了這刁奴的脾。”
“何況,你們別忘了嘉善公主之悲,像三公主這樣溫順太過的,連個奴才都轄制不住,真的嫁到駙馬家裡,那也是一府的老,奴才沒有一百也有單呢?還不如這樣在自個兒府裡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呢。”襄儀大長公主道,“們年紀貴,面心慈,咱們做長輩的多看顧些,斷不能們吃了虧去就是了。你們說,我這樣說的有無道理?”
“姑祖母這話甚是公道。”明湛在外聽了幾句,抬腳進來,笑著擺手,“姑祖母、嶽母、姑姑們都是長輩,不必拘禮。我剛剛看過皇祖母,聽說姑祖母、姑姑們在此喝茶,特意來請安的。”
明湛這永遠是甜的,雖然幾位公們深知自己不起太子殿下的請安,不過明湛這樣客氣、以晚輩自居,聽在耳朵裡也是高興的,雖然未行禮,公主們也紛紛起,敬敏長公主笑道,“我們進宮給母後與姑媽請安,太子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明湛調皮的眨眨眼,“我有耳報神,聽說嶽母和姑姑們都來了,自然要過來,一陪說話兒,二陪用膳,三呢,更要陪的姑祖母、嶽母、姑姑們開心才是。”
不說明湛的份是太子,就是普通男人像他這樣風趣的都不多見,人最容易為緒所,都笑了起來,氣氛自然更加融洽。襄儀大長公主眼裡也閃過一笑意,起將上首之位讓於明湛。
明湛知這位大長公主最重規矩,也未推辭,待他坐下,公主們方各自座。
“剛剛我巧聽了姑祖母的話,的確非常有道理。”明湛笑道,“我是這樣想的,公主開府也無妨的,只是不好讓公主駙馬分居了。像嶽母家、福昌姑母都是公主府與駙馬家相挨,這樣還略略方便些。帝都地方大了去,如三姐姐的府第與駙馬家,坐車就要小半個時辰,且不說有刁奴為難。另一方面想,日後三姐姐有了子嗣,孩子們每日要早起,夏天頂著烈日冬天冒著風雪的去給父親請安,當然,為了孝道,這是應該的。只是也有長輩恤晚輩之心呢。”
“為何此事我要與姑祖母說呢,一來您是宗室年高德韶的長輩,二來您子清正,遇事比我們晚輩到底想的周全,再有嶽母、姑媽們也都是公主出,我們一起來合計合計,到底怎麼改一改才好呢。”明湛笑道,“我想了許久,想著公主府照樣存在,公主也不必住到婆家去,必竟公主份高貴,讓婆家長輩每日來給請安,也怪難為的。不過,倒可以讓駙馬搬到公主府來。反正府裡一應下人都是咱們陪嫁過去的,也不用擔心他們偏著駙馬。宣召的事兒還是算了,孩兒臉皮兒薄,就是喜歡怕也不好常常張的。從人倫大義上考慮,公主矜持,駙馬不得宣召不能見公主。可駙馬正當青壯,也沒有苦守的道理,為了公主的面,沒有妾室,邊兒還能沒有通房麼?我就舉個例子,像我大姐姐是給泰姑媽做兒媳婦,大姐夫人品端正,我聽大姐姐說就是在有孕的時候想給大姐夫收兩個通房,大姐夫都未允準。(當然,這其四爺的功勞就不知道了。)”
“大姐姐私下對我講,與大姐夫好,不忍大姐夫委屈,雖然那兩個通房人選是大姐姐一手挑出來的,心裡也並不好過。待大姐夫拒絕了,心裡真是開懷。”明湛笑歎,“我想,普天下的孩兒,心思都差不多。因宣召一事,公主見不到駙馬已是傷心;若再因此事,駙馬有了通房。公主們上不在乎,心裡能不在乎麼?”
襄儀大長公主心道,人以順為本,幾個小通房真不值得公主的眼。明湛竟然有臉拿自己的姐姐興例,可見那淑儀郡主也是個好妨的,正想說上一兩句,明湛似不經意的笑言,“說起來,大姐姐的子與安悅姑媽倒有些相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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