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待阮鴻飛與景乾打完眉眼司,明湛殷勤的送阮鴻飛出了宣德殿。
阮鴻飛笑,“行了,我認得路,前面還有引路的侍,你回吧。”
“我也沒事,再送送你唄。”他家飛飛好不容易明正大的來了帝都,明湛沒著時間與飛飛一訴相思,心裡難免鬱卒,瞧著阮鴻飛的眼神兒就有點兒火熱過頭兒。
“也沒有幾日了。”阮鴻飛著前面一重重巍峨的朱瓦紅牆,腳下是延綿不絕的漢白道。真是天意弄人,他從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以自己的真回住到這個地方來。
明湛不時側臉瞅一瞅他家飛飛俊的容貌,心裡一陣陣的傻歡喜。
遠遠見迎面走來一行人,阮鴻飛眼神極佳,趁著握的手狠掐了明湛一下,明湛吃痛回神,阮鴻飛給他個眼,明湛抬頭時,那行人已到跟前兒,俱是朝中權貴重臣,不待他們行禮,明湛便道,“不必多禮。你們來的巧,我與國主剛陪父皇用了午膳。”
領頭兒的是明湛的掛名老丈人魏國公,上次立儲,他做的是副使的差使。如今明湛登基,他給扶正了,是正使,端的面,往宮裡跑的也勤勉。如今見著明湛,正要說笑兩句,就聽後頭王大人一聲驚呼,“侯爺侯爺!”
魏國公急忙轉一瞧,原本立於他後的北威侯竟直的躺下了,幸而有王大人順手扶了一把才沒直接摔到地上去。不過王大人也只是一書生耳,這一扶只起到了緩沖作用,魏國公忙跟著搭把手將北威侯緩緩的放到地上。
話說北威侯府因阮鴻飛的關系冷落了一段時間,可後來家兄弟平安,且明湛得立太子眼瞅就要登基。要知道太子殿下後宮稀薄,唯二側妃,其中一個便是出北威侯府。盡管阮家戰戰兢兢了許多日子,不過皇上與太子都沒有因阮鴻飛遷怒北威侯府的意思。故此,漸漸的,北威侯府重新在帝都走起來。
誰曉得……
明湛心道,不會是飛飛使了什麼招吧?一面命侍抬了北威侯到就近的屋裡,再傳太醫,著人去備車,待北威侯醒了趕送回家去。
阮鴻飛無辜的,他只是對著北威侯淡淡一笑而已。誰知北威侯仿若見到鬼怪一般,眼珠子瞪老大,嚨裡咯咯兩聲,直接躺地上去了。
“殿下不必遠送,小王自可出宮。”這兵荒馬的,阮鴻飛善解人意道。
在外人面前,明湛還得裝虛客套,只得道,“失禮了,若有閑暇,我請國主品茶。”
阮鴻飛的眼神自始至終未在北威侯上流連半分,微微一笑,轉離去。
當景乾得知阮鴻飛只一眼便將阮侯看的倒地不起,太醫回報阮侯已腦栓中風後,鄭重的叮囑明湛,“日後我與你父王都不在帝都,你與他相,寧可吃些虧,可千萬不要辜負他。”好不放心哦,把小寶貝留跟個妖孽過日子。
明湛毫不領,且老大不高興,撅著道,“我跟飛飛比金堅,我怎麼可能會看上別的人。他要是敢看上誰,我非把他眼珠子挖出來不可!”
景乾無語。
明淇是從明豔那裡得知明菲過逝的消息,一驚之後,惟餘歎息。
明豔歎道,“你剛來,原不該跟你說這些事。只是你要在雲南長住的,明禮明廉那兒早晚也會知道,你心裡有個數也好。”
“大姐說的有理。”明淇道,“一輩子不服明湛,做的那些事,如今這個結果也不為怪。只是趕在這個時候,壽寧侯府又要難做了。”
若這句話傳到壽寧侯的耳裡,壽寧侯必要流下兩滴辛酸淚:知己啊!
也不知做了什麼孽,鎮南王四個兒,三個都是好的,唯獨他家娶的這個是敗家。自大婚後,沒一日安寧,且做出多連累家門之事。
堂堂壽寧侯府,竟了帝都的大笑話。
可即便如此,盡管壽寧侯早恨不能府裡沒有明菲這個人,他也不願明菲在這個時候過逝。
太堵心了!
眼瞅著皇上要禪位太子要登基,舉國同慶的事兒,你家偏要辦喪事,這不是給太子添堵麼?且死的偏偏是明菲!盡管太子與明菲有隙,這嫌隙舉朝皆知,越是如此,太子越不希明菲死在登基大典之前!
壽寧侯府真不想區區小事驚太子殿下,不過壽寧侯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雖說明菲做過許多荒唐事,那也是壽寧侯府的孫媳婦。孫媳婦死了,再怎麼著也得通知親朋好友一聲吧。
而與壽寧侯府相的人家兒,大部分都是與壽寧侯府門戶相對的,非富即貴,且在帝都有頭有臉的人家兒。
故此,這消息就吹到了太子殿下的耳朵裡。
王大人一片忠心,他的意思是請太子殿下赦了明菲以往之罪過,倒不為別的,單為太子殿下名聲計。
太子殿下微一皺眉,淡淡道,“跟務府與壽寧侯府說一聲,以郡君禮辦喪事吧,雖做了許多糊塗事,到底與我是同父兄妹。不仁,我不能不義,一死百事空,就赦了以往罪過吧。”
接著刑部尚書、大理寺杜如方、史臺王大人正在與太子稟報浙閩一案的審訊結果,王大人道,“殿下登基在即,萬歲爺禪位之時,定要大赦天下,臣等皆認為不易量刑過重。”
明湛冷聲道,“兩碼事,赦什麼赦,我從未聽說過違法紀有赦免一說!只管按律判決!”
“明菲昔日害的是我,我可以不計較,赦就赦了!”拍了拍案上的折子道,“這些人在浙閩做了多禍事,那些因他們而死的人,怕不會從地府回來赦免他們!”
三人皆噤聲。
李金福進來稟道,“殿下,萬歲口諭,宣殿下去宣德殿見駕。”
明湛已完全將朝政接到手裡,每日忙的腳不沾地。另一邊兒出大權的景乾就有足夠的力與空閑與阮鴻飛表演兄弟相認的狗戲碼。
明湛到時,正是彩之,景乾握著阮鴻飛的手,真意切的喚了聲,“我的兄弟啊!”真能酸倒一的牙,明湛了胳膊上的皮疙瘩行禮參拜。景乾滿臉的歡喜,對明湛道,“不必多禮,明湛,快過來。真是意外之喜,杜國主竟是朕的兄弟,你的王叔啊!”
明湛作驚訝狀,“竟有這種事?怎會有這麼巧的事啊?”
敬敏長公主笑道,“可不是,若不是國主這塊兒玉掉出來,誰能想的到呢?昔時我只記得父皇常拿了半塊兒玉把玩,聽說原是一對的。”
阮鴻飛拿著架子,一臉的不可置信道,“這不大可能吧,雖說玉佩是小王的母親相傳,且母親說是當年父親相贈。不過,做此證據就太牽強了些。長輩皆已仙逝,真相無可尋覓,不過小王與陛下一見如故,做兄弟重逢以昭示我們杜兩國永世好方是大善。”
景乾笑贊,“王弟說出了朕的心聲哪。”
明湛跟著攙和,“怪道我總瞧著國主面善呢。”
“怎麼還國主,這樣生份。”景乾笑著嗔一句,“以後就王叔吧。”
皇室的八卦總是傳的最快的,不到一天,傳出N多版本。
譬如,有人說,“嘿,知不知道啊,杜若國國主是咱們萬歲爺的私生子誒。唉,萬歲爺蹦出這麼個大兒子來,不知道太子殿下……”這皇位禪還是不禪都是一回事兒啊!
譬如,有人說,“新鮮事兒吶,聽說杜若國國主是先太子的兒子誒……”
譬如,有人說,“杜若國主是先帝的私生子誒……”
總之,帝都上流社會圍繞著杜若國主是誰的兒子展開了一系列的懷疑與討論,不過大家都是奔著著一個目的去的,那就是:杜若國主一定是家人的兒子。
這是為啥?
景乾一詠三歎的補充了先帝與杜若國王昔日一場關於與責任的地下,並有信:一對玉佩為證。
當然,這件證略顯單薄,接下來的輿論控制展現了景乾與明湛高段兒的忽悠功力。
明湛私下對臣子道,“杜若國有支不錯的艦隊,將來咱們開海,建海軍,不得他幫忙哦。又不是要宗籍造玉牒,一個名頭兒罷了。”
諸大臣不得不佩太子殿下深思慮,死占便宜的中心思想。
景乾私下對臣子道,“阿若還沒子嗣呢,如今朕既為他的兄長,不得為他張羅一二。”
諸大臣不得不佩皇帝陛下高瞻遠矚,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中心思想。
進而歎,皇帝陛下與太子殿下雖不是親父子而勝似親父子哪。
最終這事兒也沒討論出一二三,景乾就時常挽著阮鴻飛的手一口一個“王弟”的與他引薦朝中貴戚,那姿態,比對自個兒的同胞弟弟——鎮南王景南都親切三分。
終於有一天,景乾笑對阮鴻飛道,“王弟隨母姓,不過在咱們大朝,男子行冠禮後皆會由長輩賜字,不如朕為你取一字如何?”
阮鴻飛洗耳恭聽,景乾笑問,“鳴二字如何?”
鳴,凰鳴唱,不得不說此二字有著極好的寓意。
不過明湛率先想到的是他前世老家賣饅頭的幹爹就鳴,且此名兒在明湛老家應用之廣,堪堪敗居狗剩二字的下風。
咳一聲,明湛建議道,“不如鳴飛,更是朗朗上口。”他起飛飛來豈不順跟兒。
“胡鬧,明菲剛剛過,你腦子沒病吧?”當眾被駁面子,景乾瞪明湛一眼,不客氣的斥道。
明湛比劃著解釋,“是這個鳴,這個飛。”
“那也不,念著跟重名兒似的。”已卸下一國之君重任的景乾忽然發現自己以往背的包袱不用背了,失落的同時越發輕松恣意了,道,“朕是請鎮國寺的高僧籌算過的,再沒有比這兩字好的了。”
明湛眨眨眼,似乎在問,您老人家啥時見過和尚哪,我怎麼不知道?
景乾完全是打算不講理了,而且他很有底氣,馬上就是做太上皇的人了,不用那麼講理。
於是,阮鴻飛得了在明湛看來土不拉唧的字:鳴。
事後,明湛道,“還不如凰呢。”
景乾為了老家的江山、為了明湛的路能順暢些、為了自個兒倆孫子的前程,把阮鴻飛的世說的比針還真,直接將人留在宮裡相伴。
景乾早打算好了,比兒子還親的侄子也賣了,阮鴻飛外頭有地盤兒,膝下卻沒兒子,明湛看著也不像能生出兒子的人來,將來大好江山都得是他孫子的。現在略作低伏那也是為了江山大計。
做如此想,景乾也放開了。
除了明湛晚上得陪景乾睡覺以外,阮鴻飛在宮裡得到了帝王級待遇。可這前一條兒,就讓阮鴻習不爽之後又不爽了!
難道他稀罕住宮裡,他住宮裡是為的什麼?
哪怕要避嫌,你一個做伯伯也沒道理把侄兒弄到自個兒床上去吧!
當然,這倆人沒啥見不得人的關系!
明湛是個坦脾,景乾卻是個面子重逾命的家夥,他不希自己還在宮裡時看到自己的小寶貝被人“欺負”。
因此,阮鴻飛很不爽,了明湛的子檢查過明湛的小*花兒,把明湛氣個倒兒,“不用後面,我也能用前面的。”又不是一道睡過一日兩日,要出事兒早出事兒了!
阮鴻飛極鄙視的瞟明湛一眼,笑一笑,出八顆小白牙,說出的話比孔雀膽鶴頂紅還要毒,“你要能把他做了,我絕無二話!”
繼氣個倒兒之後,明湛又被噎個倒兒!
阮鴻飛直接繞開明湛這張沒出息的臉,去跟景乾談判。當然,阮鴻飛不會直接說“你不要跟我家小胖一個床上啊啊啊!”這樣的蠢話!
就此事,阮鴻飛表現出了超人級別的戰鬥力。
這些天,景乾為了展現他與杜若國主之間深厚的兄弟誼,死不對眼的倆人是膩到了一兒,吃飯一起,喝茶一起,聊天一起,反正政務有明湛做。倆人只管遊山玩水,還一道去祭了回先帝陵。唉,如果先帝地下有靈,就不知心理是個啥滋味兒了。
這一日,用過晚膳,談完心,阮鴻飛還賴著不走。景乾只得接著跟他談心,又談了一盞茶的時間,阮鴻飛提議下棋,下了兩盤,一輸一贏,景乾打了兩個呵 欠,阮鴻飛還不走,笑道,“小王自沒有父親,更無兄弟姐妹,如今皇兄待我深厚誼,小王心無比。且我們杜若國習俗,兄弟同榻以示骨深。”
聽這話,景乾與明湛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父子二人互相凝足有三分鐘,才明白阮鴻飛說的是啥個意思!
他……他……
兩個死不對眼的大仇人要在一張床上困覺!
明湛先炸,忍著一肚子醋問,“你們那兒有沒有叔侄同睡以示深的!”
阮鴻飛四平八穩,“尚未聽說。”
果然有□啊,明湛撇一撇,小眉皺八字,正要大聲抗議,阮鴻飛道,“夜已深沉,殿下就暫往小王的寢宮休息吧。”
明湛覺得阮鴻飛這句話就是拿冰涼的小刀片兒挖他的心肝兒哪,又冷又疼!可,可他從沒有真的認為飛飛會變心吶!偶有吃醋,那也是一種趣嘛!
或者,或者飛飛有什麼別的打算呢。
反正明湛是不不願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這裡景乾與阮鴻飛開始梳洗,然後……睡覺。
……
這是怎樣神奇的一夜啊!
阮鴻飛既然有一眼把阮侯看去半條命的本事,一夜過去,景乾再不擺惡婆婆臉,乖乖的將明湛還給了阮鴻飛。
至於這一夜發生了什麼,饒是明湛曾多次旁敲側擊,阮鴻飛都是一句話,“晚上能做什麼,當然是睡覺了。”順道諷刺嘲笑明湛齷齪的思想。
多年以後,這件事遂了明湛心中的一個未解之謎。
當然,婆媳鬥法一事暫可不提。因為,太子殿下的及冠禮到了。
阮鴻飛有幸在邀之列。
皇家的禮儀無非比旁人的更盛大更繁瑣罷了,這冠禮,一般由行禮者的父親主持加冠。虧得景南不在帝都,就是在,景乾也要搶過來主持的。其實屬於他的工序只有一個,就是把太子梳人髻的腦袋上扣上太子金燦燦的金冠。
禮後就是大宴朝臣,酒過三巡,阮鴻飛提議,“上次皇兄說尋常人家,冠禮之後尚要賜字。雖然太子殿下怕是用不到的,不過,想來也有趣。”
景乾笑,“這可得仔細想想,定要給明湛取個極的字才好。”就算明湛有字,也沒人敢吧。故而,景乾真沒想這事兒。
“不瞞皇兄,小王找了鎮國寺的高僧籌算過,已有一個極好的字。”阮鴻飛著明湛,角一挑,“就凰吧。”
明湛一口酒嗆了。
你媽,也太記仇了吧。
過了冠禮,接下來就是太子殿下的登基禮了。
整個帝都都投在這一場繁忙之中,熱鬧的如同一鍋燒到了沸點的開水。
在這樣的喧囂之中,鎮南王府作為太子殿個的親爹家,難得還有一片安寧之地。
衛王妃是個很懂茶也很喜歡品茶的人,每日午後必定要靜靜的煮一壺龍井為伴。
今日煮茶的另有其人。
仿若魏晉時的寬袍廣袖,高高的束腰,袖上繡著致的騰龍翟鳥日月,這人與衛王妃相對跪坐,中間隔一張茶幾,幾上擺著一套古樸雅拙的茶。繁複的茶藝在這人手中演幻出行雲流水一般的雅致,過一時,一雙堪比玉骨雕的手遞了一盞香茗過去。
衛王妃單手接過,嗅其香觀其,微呷一口,笑贊,“更見功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