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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藥天香》 第 71 章

繡春轉時,迎面看到兩隻老鼠從不遠飛快竄過,了雜草從消失不見,問道:“現在這裡很多老鼠?”

記得數月前過來時,可能是隻停留了幾天的緣故,沒怎麼見到這東西的影。

在一個地方打仗,停留久了,因爲各種原因,老鼠日益增多,這樣的事,對於裴皞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並不以爲意,只點了下頭。

繡春略皺了下眉,先隨人去往白虎鎮。到了的時候,發現況比自己原先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幾分。

~~

發生後,蕭瑯和這裡的軍醫在隔離方面的措施,做得已經算是到位了。但是繡春人還沒進去白虎鎮,先便似乎聞到了一濃重的死亡絕氣息。

十八個軍鎮的軍醫,加起來數百人,如今已經有幾十個先後病倒了,其中幾人病還不輕。繡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自己在家時,巧兒等人一道連夜趕製出來的口罩,分發給了軍醫們。

口罩是用雙層紗布做出來的,中間填了一層薄棉。他們仿這樣子繼續趕製更多的出來,用以替換。凡健康人進病區,必須戴口罩,每晚用配製出來的消毒藥清洗,在沸水中煮過,次日曝曬。此外,領、袖、管紮,外每天也要經過相同消毒置。以上必須嚴格執行。

“救護病患的第一件事,就是防止自己也被染。”這樣說了一句。

軍醫們起先不解,聽詳細解釋,得知這是防範自己也被傳染的有效方法,想起先前中招病倒的同行,若有所悟,急忙接了口罩,紛紛照了繡春的樣子戴了起來,又拿繩子扎自己的管。

準備完後,軍醫介紹,軍中現在傳染的是傷寒,正以湯藥大面積治療,只是效果卻不大好。提起這個,衆人都是面帶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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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醫所說的傷寒,是一種因了大腸桿菌而引發的急腸道傳染病。癥狀是發燒、腹痛、腹瀉、部分病人出現玫瑰疹,相對緩脈,最後是腸道出或穿孔的併發癥,死亡率在百分之三四十左右,傳播方式是污染水和食、日常接以及蚊蠅傳播等。

據繡春所知,近代克里米亞戰爭中,也發過這種傳染病,最後因病而死的士兵,竟是戰死的十倍,可見其恐怖。

幾個太醫面凝重之,不敢怠慢,急忙進去查看。繡春也跟了進去。依次看過七八個患者,程度輕重不一。幾人最後一道停留在了一個重度患者的面前。

這是一個壯年士兵,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的一張席上。仔細查看,發現患者面、頸、紅,有明顯出點,猶如醉酒一般,面部浮腫,翻看眼皮,伴有眼結合。想起方纔從自己面前奔跑而過的老鼠,心中一,蹲下去用手按患者腎部,果然,有疼痛反應。

還沒開口,邊上一個姓孫的太醫忽然啊了一聲,口而出:“錯了,錯了!你們都錯了!”

軍醫不解,一人問道:“孫大人此話何解?”

孫太醫焦急道:“發熱、畏寒,頭、腰、目眶疼痛,面充醉酒貌,皮淤斑,此癥並非傷寒瘟疫。而是瘟毒疫疹!只是兩者起初癥狀相似,這才容易混淆,裡卻完全不同!軍中傳染的病,分明是瘟毒所致,你們卻判定爲傷寒,如此用藥,猶如南轅北轍,如何好得起來?”

軍醫們大驚失,面面相覷。

“快!速速換掉湯藥!”

孫太醫大聲命令,疾步去寫方子。

此次被派來的這幾個太醫,對於瘟病頗有心得。繡春見孫太醫很快便查出了病因,與自己所想的正相符合,心中終於略微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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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太醫口中的這“瘟毒”,便是流行熱。是一種因了而引起的嚴重傳染病,死亡率甚至還要高過傷寒桿菌傳染病。除了用藥,最最重要的,還是要滅除病源。

在這裡停留了不過這麼一會兒,便數次看到老鼠流竄於各個角落之中,甚至在人腳下飛躥。

極有可能,這些到都是的老鼠,便是此次瘟疫的起因。只是,老鼠上所攜的病源,又來自哪裡?

暫時沒空去想這個,先組織人手,務必把老鼠滅掉,挖坑填埋石灰集中理,消滅疫源纔是重點。否則,有湯藥,不滅鼠患,也是空忙一場。

太醫們在商討用藥的時候,繡春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裴皞。裴皞見嚴肅,立刻應了下來。

防疫治疫如火如荼地展開。

此時,尚未染病的大部分士兵雖都隨了統帥在第一前線,但這裡,也留有一支大約一千人的機部隊歸裴皞指揮。得到指使後,立刻安排人手進行大面積的滅鼠行。與此同時,繡春人調來了生石灰,在白虎鎮整個疫區裡大面積漫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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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和太醫、軍醫、以及臨時挑出來簡單培訓後上崗的士兵們一道,一心撲在了治病的事上。病人太多了,一個又一個,彷彿永遠沒有看完的一天。幾乎每天天不亮地睜眼,忙碌到深夜時分,實在太累了,便倒下去胡合上一眼,睜開眼再繼續。就這樣一轉眼,三四天過去了。

太忙了,一心想著早日讓染了疫的士兵恢復健康,甚至沒空去想蕭瑯現在在做什麼。他也一直沒出現。直到第七天,白虎鎮裡的疫初步得到控制,一些病較輕的人已經痊癒,被準許離開疫區,繡春稍稍才了口氣,便又得知了消息,前線再次發生了戰事。

這一次,比起之前幾次,規模更大,突厥人似是想趁敵手軍心還不定的時候作最後全力一搏,傾巢出。前些天一直留在這裡的裴皞告知了繡春一聲後,便匆忙奔赴前沿戰場。

軍醫們被調走了一部分——有戰鬥,就有流傷,那邊也需要醫生。

繡春起先仍留在白虎鎮,一邊繼續與留下的軍醫們一道工作,一邊忍不住膽戰心驚地掛念著蕭瑯。過了一夜後,見這邊況基本穩定,實在按捺不住了,把自己的事給了孫太醫等人後,立刻便往青龍鎮去。那裡靠近戰地,是陣前傷將士們的集中醫治之地。

比起疫區一開始的那種絕抑,這裡給人的覺就是鮮淋漓和慘烈痛楚。到是從前線被送回的源源不斷的傷兵。j□j呼號聲不絕於耳。

這次過來,就是考慮到了戰場的特殊,帶了不用於消毒和麻醉的藥劑過來,派上了大用場。到這邊的兩天時間裡,除了各種皮帶綻的傷口清創醫治,也和軍中一個最優秀的王軍醫一道,爲一個腹部到嚴重破傷,腸子溢出的傷員做了復位合手。送來時,對方的肚腸是用一隻碗扣住的,直到躺在了手臺上,仍是面不改,讓肅然起敬。

這裡的條件下,沒有習以爲常的無菌、j□j平衡、輸,有的,只是因陋就簡,儘量從可得的醫療條件著手,不能侷限於西醫的一套。

軍醫們對冷兵的外傷置,有著富的經驗,有些符合現實條件的獨到置手法,讓見了也頗覺心得。但是即便有過上次來時的授課,軍醫們對於這種外傷手中的無菌概念還是沒有足夠的認識,他們一直覺得,傷口過後的膿腫發炎,是本來就存在的不可避免現象。

因了傷口染而致的死亡是很不值的。也是在那場克里米亞戰爭中,英國的戰地醫院裡,因爲護理技落後,因傷而死的士兵,幾乎大部分都是因爲傷口染。南丁格爾士就是在那時率領三十八名護士抵達前線爲戰地醫院服務。因爲們的護理,傷口染減,從而大大降低了士兵的死亡率。

到這裡的這兩天時間,除了醫治傷員,更是再一次現場強調和示範滅菌置的重要。用配置的藥水和溫鹽水沖洗傷口肚腸,也爲合用的針線消毒。因爲的特殊份和前次魏王的命令,軍醫們無不相從。

只有親歷參與過軍人的流犧牲,纔會真正到戰爭的無。馬不停蹄的忙碌之中,也覺到了空前的疲憊,唯一能支撐堅持下去的,就是期盼戰事早日結束,讓這種人間煉獄般的景象也早日停止。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剛結束一個傷病的傷口包紮,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紛的腳步聲,擡頭去,看見裴度竟飛奔而,雙目圓睜,大聲地吼,“軍醫快過來!魏王殿下不好了!”隨了他的吼聲,看到葉悟等人匆忙擡了個人進來。

繡春大驚失,整個人一抖,急忙結束手中的事,和王軍醫一道飛奔過去。

被送來的傷之人,竟然真的是蕭瑯!他已經被平放在了置臺上,臉白得像張蠟紙,雙目微微闔著,左邊大之上,仍在不停滲出。檢查傷口的時候,邊上人七八舌,繡春很快便得知了他傷的緣由。

戰事近白熱,突厥主力被制在了蕭瑯與裴度預先設好的包圍圈裡做拼死掙扎,企圖以騎兵突圍。蕭瑯指揮預埋的銳騎兵加戰局,對陣之時,左大的上方,不慎被近旁兩騎對戰時迸彈而出的一截斷裂流刃飛刺而中,深嵌裡。

戰場之上,這樣的皮傷非常尋常,蕭瑯一開始,並不以爲意,自己隨意置了下,不顧傷不止,繼續指揮對戰。

騎兵戰取得勝利,功阻截了對方突圍的意圖。突厥人被迫退回陣地,裴度率兵衝鋒陷陣,在震天戰鼓聲中,四面合圍,殺得對方節節敗退,最後退回到了雅河對岸,死守不出。就在裴度興去向魏王彙報戰果、商議下一步行時,這才發現他已傷,大一直流不止。

戰事暫停,蕭瑯這纔有時間置傷口,戰地軍醫趕來查看,拔出深的刀刃頭,鮮立刻奔涌而出,大驚失

軍醫雖然沒有系統完整的人構造知識,但憑了經驗,一眼便看出了出來,這是傷到了大脈。以往遇到這樣的況,再好的金瘡藥也止不住,傷者最後往往會因了失過多而死。幸好這一次,京中新近送到的止傷藥效果顯著。軍醫急忙撕開藥,往他傷口撒了大量藥的布條暫時止,然後急送到了這裡。

~~~

十幾天了,繡春一直忙碌於自己的事,他也一直在戰地最前線。直到這會兒,才見到了他——卻沒想到,竟然是用這樣一種方式。

他被送到時,因了失過多,臉已經慘白,人也陷了半昏迷的狀態。此時躺在那裡,彷彿聽到了的聲音,終於慢慢睜開眼睛,找到了的臉,凝視片刻,目清明瞭起來,朝虛弱地笑了下,然後微微了下脣。

他似乎是在的名字。

繡春飛快收回目,低頭下去,拿剪刀剪開了一側管,用藥水沖洗傷口,看清況後,整個人不住一陣發冷。

雖然已經上過自己新制出來的三七藥,但據刀刃-位置和現在的出況看,軍醫的判定沒錯,確定無疑,傷到了脈。

“陳郎中,怎麼辦?”

邊上的王軍醫也是臉大變,有些驚慌地看向了繡春。

他在軍中數十年,見過這樣的傷。通常的置方法就是往傷口上止藥。但尋常的藥,倒上去就會被沖走,本無法止得住。這一次能這樣,已經是奇蹟了。

“到底怎麼說?殿下決不能出事!”一邊的裴度目眥裂,對著繡春再次怒吼出聲。

繡春深深呼吸口氣,極力定下心神。閉上了眼睛,腦海在飛快地思考。

倘若損嚴重,閉合外部傷口本沒用。就算最後僥倖保住了命,最有可能的結果,也是整條大因缺而徹底壞死。必須修補管。這裡有現的各種大小的針,湊合可以用,但是用什麼線?合外傷的桑白皮尖茸線,本不能留於。能自溶的取自於羊腸的線,手頭卻沒有,就算現做,時間也來不及了……

後背冷汗一陣陣地冒,整個人抖得簡直要站立不住。睜開眼睛,一眼看到他還躺在那裡。或許是知道自己這次真的可能要死去了,他的脣邊仍噙了微笑,看著的目裡,卻滿含了深深的歉然和不捨。

再次閉上眼睛,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躺在這裡的,不是心上的那個男人,而是一個在戰場上傷瀕臨死亡的普通人。作爲醫生,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理智。

飛快地想著任何可以代替的東西,忽然,想到了一樣東西,猛地睜開了眼睛。

“快去把我放在歇腳地方箱子裡的那件綠服拿來!快!”回頭,對著後的人厲聲大吼。

“快去!”

裴度立刻下令。後人飛奔而去。

“王軍醫,你幫我。”看向邊上的人,說道。

王軍醫不由自主地點頭。

整個箱子很快被擡了過來,迅速拿出了自己帶來的那件綠衫。

這是一件衫,輕得像天上的雲,綠得像春日裡的一湖碧波,看一眼,目彷彿就會深陷,不可自拔。

這是最後收拾行裝時,一時意,隨手塞了進去的。現在,卻了救命的東西。

它的質地是綢。最好、最純正的綢,染也是取自植,對人不會有大的傷害。來自蠶繭的線,韌,細緻如毫髮,有與羊腸線相同的質。當然,用它來管,或許也會有排異反應,但現在,別無選擇,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閒雜人都退開!把布幕拉起來!”再次發聲。

~~

就在一切準備完畢,刀時,卻被意外告知,帶來的麻醉丸和麻醉方劑飲片都已經用了。

傷員太多,前幾天的損耗量非常大。遠遠超出了的預期。

看向了蕭瑯。

手吧。我忍得住。”

他凝,道了一句。

捲了塊紗布塞進他裡。

“疼就出來,我不會笑話你。”說完,收回目,看向了王軍醫:“開始吧。”

~~

繡春清除傷口附近異,沖洗了傷口,沿著管方向用刀將切口上下延長,分離了脈與靜脈的遠近段,讓管充分暴。發現確實已經被鋒利的刀刃平平斷了兩段。隨了作,再次噴涌而出。

沒有止鉗。用一細紗布繞過斷裂的管上端,輕輕提起,然後用桑白皮線在紗布外纏繞打結,扎住管口,臨時阻斷流。出中止後,對斷端外作了修整,用藥水衝出的凝塊,最後進行合。

已經很多年沒做過類似的細活了。現在俯下去,全神貫注,像在雕琢這世上最緻的一件藝品,手指靈巧得像安裝了彈簧。合好管後,剪了上端的紗布和扎線,輕輕拿掉。查看,只有量細細滲出來了。用煮過的紗布片刻,便止住了。最後沖洗過一遍傷口,確定傷口清潔了,進行合,留一小口,放置一塊乾淨紗布,當做引流條。

傷口終於置完畢了。只要不被染,他就會沒事。

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長長吁了口氣,再次擡眼看向他。見他正死死咬著裡的紗布,臉白得可怕,額頭冷汗汩汩不絕。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他一直繃著的似乎終於也放鬆了下來,吐掉了裡的紗布,朝一笑。

“殿下,你沒事了——”

低低說了一聲,忽然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雙耳嗡嗡作響,雙,在邊上王軍醫的驚聲中,人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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