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十分地忙碌。王府裡來拜會的客接二連三。幸而有魏王王妃在側助著,明敏應對得也算有條不紊。傍晚時分,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撥客人。魏王王妃留到了最後。明敏親自送出府的時候,見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的樣子,正要開口詢問,下人來傳話,說魏王過來了,此刻就在門口,等著接王妃回去。
繡春應了聲,決定等過兩天有機會的話,再跟說下蕭羚兒,便看向,低聲道:“明敏,王府裡有個玫瑰園,你看到了的話,別進,免得生出誤會。”
這已經是同一天裡,明敏第二次聽到有人提到王府裡的那個玫瑰園了。
想起早上來自於蕭曜的同樣的話,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繡春笑道:“以後我再跟你仔細說。現在你記住我的話,別進去就行了。”躊躇了下,低聲,著道,“羚兒倘若對你有所不恭,你勿要放心上。他子有些執拗。但等久,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慢慢就會好的。”
明敏立刻想起那天在魏王府裡偶遇到的那個半個年,心緒微微一沉。
“我家王爺來接我了,我先回去了。”
繡春安般地拍了下的手,最後笑道。
明敏點頭,回了一個笑容。
~~
白天過去了,忙碌了一整天的新任唐王王妃還沒來得及口氣,剛回自己的正房裡,就聽見侍說,王爺的側妃侍妾來拜見了。
昨晚沒睡好,一早被醒,白天裡又迎來送往的,明敏已經很累了。但還是讓們進來了。
對丈夫邊已經存在的人們,並沒什麼敵意。倘若可以,也會好好與們相的。
來了兩個人。年紀大些的李氏,說是前任王妃邊的人,年輕些的周氏,二十多歲,容貌頗見,自稱是在北庭時被唐王所納的。
周氏從前被蕭羚兒放了把火,僥倖逃了出來,臉上被火燎傷,當時其實也不過傷了層皮表,這麼久過去,傷痕早褪去,如今早看不出半點痕跡了。
兩個人暗暗打量著面前這個年輕貌的異族王妃,聽說一口流利的南朝話,下各自心緒,恭敬地上前拜見,說了些討好喜慶話後,明敏含笑,賞了們些尺頭,正要結束這場妻妾見面會,見周氏靠到近前些,面上出殷勤的笑,道:“王妃,這王府裡地方頗大,後頭庭院中,也有些不錯的景緻。過兩日等您空下來,倘若不嫌妾蠢笨,妾願意陪您走走,早些悉王府。”
明敏微微笑道:“那就有勞你了。”
wωω▪ TTkan▪ Сo 兩個人退了下去。夜也降臨了。明敏收拾妥當後,回了新房,和昨夜一樣,在忐忑中開始等待新婚丈夫的迴歸。等到很晚,一直沒見他回,終於熬不住困,想著自己先上牀,躺著等他回,也可省力點。不想頭一沾上枕,眼皮子便合了起來,一下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連夢都沒做一個。好像自從踏上去往上京的路後,就沒睡過這樣的安穩覺。等醒過來時,發現天已經亮了,枕畔也空了。起時,裝作無意般地問了下自己帶來的一個侍,侍說殿下天不亮就起離開了,讓們不要吵醒。
明敏對聽到的這個回答,到略微意外,更是汗。
接連兩個早上,他起時,自己都還睡得渾然忘我,他不會以爲一直就都這麼貪睡的吧?
~~
今天比昨天要空閒了些。早上,見過隨自己一道前來的突厥送嫁員之後,基本便沒什麼事了。過了午,周氏和李氏又來拜見王妃,周氏殷勤相邀,左右也是無事,明敏點了頭。
心裡,對那個被蒙上了一層神彩的玫瑰園,其實也是有些好奇。到底藏了什麼樣的,纔會讓自己嫁過來不過一天,便先後聽他們提了兩回?
蕭曜和魏王王妃,既然都叮囑過不要進去,自然不會進。遠遠去看一眼便回。
~~
唐王王府裡,和先前住過些時日的魏王王府一樣,前頭屋宇廣闊,宏偉輝煌,但後園之中,卻又亭臺閣榭,小橋花苑,自風景。一路慢慢看過去,心裡想著那個神的玫瑰園,但在周氏李氏面前,卻閉口不提。只聽兩個在自己邊上,殷勤地不停指路。過了座迴廊,擡頭看見前方有扇虛掩著的籬門,過花牆,見裡頭是個花圃,幾個園丁模樣的下人正在裡頭忙碌著,幾簇繁茂花枝爬上了牆頭,朝著天空熱烈展。還不是花季,但枝頭上已經打了幾個花骨朵。
這裡,大概就是那個玫瑰園了?
周氏停了腳步,看一眼,低聲笑問道:“王妃瞧這花圃可好?”
明敏隨口唔了聲,再看幾眼,正要掉頭離去,周氏看了下四,見無人,靠更近,低聲道:“王妃,您初來乍到,可能不曉得,這園子還有些來歷。”
明敏沒行到忽然開口竟又提這事,好奇心更盛,極力忍住了,只看向周氏。
周氏朝李氏微微使了個眼,李氏會意,便也低聲跟著道:“王妃您有所不知。這園子的花,是前頭那個故去王妃所植的。王妃不幸去了後,這些多年,王爺一直還命人繼續打理著花圃。”嘆了聲,“前頭王妃人是去了,只當年種下的花,卻是愈發好了,這大概便是所謂睹思人……”
周氏忽然咳嗽了聲,李氏這才仿似發覺自己失言,慌忙打住,面帶驚慌之地看向明敏,連聲告罪:“王妃恕罪,妾一時多,實在該死!”
明敏微微發怔。
原本還有些不解,爲什麼蕭曜和魏王王妃都自己不要進去這個園子裡。現在好像明白了過來。
顯然,唐王一直念想著前頭的妻子,屋及烏,把留下的這個花園視爲懷念之地,昨天才會特意命自己不得進去。至於魏王王妃,應該也是清楚這段過往,怕自己誤引唐王不快,這纔好意出言提醒的吧?
周氏看了眼明敏,寬道:“這園子,平日裡除了園丁,便是我和李姐姐都不好進去的。自然了,王妃您與妾不一樣,份高貴,這王府裡,沒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明敏再次看了眼園子的方向,轉道:“回了吧。我曉得了。”
周氏和李氏對一眼,恭敬地應是,跟著離開。
~~
當夜,有些晚了,蕭曜還是和昨夜一樣,遲遲未歸。
明敏獨個人在屋裡坐著,心有些鬱悶。
知道南朝子大多文靜,習慣待在閨閣之中,便是繡花也能渡過一天。不會這些。從前最騎馬。遇到煩心事的時候,上那匹名烏雲的心坐騎,出去馳騁個半天,回來後,所有的煩悶就會消解。
被送嫁到這裡,父汗應了的請求,把烏雲也不遠萬里地送到了這裡。現在就在王府的馬廄之中。但是往後,恐怕再難有機會能像從前那樣,讓再次上烏雲的馬背縱馳騁了。
這會兒,想念起了烏雲。
出了房門,帶了幾個侍,往馬廄方向而去。
烏雲正在馬槽邊靜靜嚼食著草料。看見主人過來,顯得有些高興,甩了下馬尾,輕輕擡了幾下前蹄,打了個響鼻。
明敏抱住它的頭,和它親熱了片刻後,拿了馬梳,細細替它梳理過一遍全的,直到侍提醒,說王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這才放了下來,與烏雲告別,往自己的正房裡回。
快到時,看到對面行來了蕭齡兒。
老實說,潛意識裡,不大想和這個明顯對自己懷了敵意的繼子面。但是現在已經到,迴避也來不及了。定了下神,朝他走了過去,然後停下腳步,對他出表達善意的微笑,道:“你回來了?飯吃了沒?”
知道他白天的時候,大多都在宮中接各種繁重的課業。
蕭齡兒才十一歲,但個子已經長得頗高,這樣相對的時候,他幾乎不須仰頭,視線便能與齊平了。
果然,不出的所料,側旁沒有他父親的時候,他毫沒有掩飾對的厭惡,看著,忽然道:“你今天去後頭的玫瑰園了?”
明敏一怔,“經過。但沒進去。”
蕭齡兒冷冷道:“沒有進最好。以後離那裡遠些。”他從側旁走了過去,與肩時,忽然低了聲,用一種只有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別以爲你了我父王的人,就真我母親了。你只是他的繼室,繼室而已!”
他丟下這一句話後,沒再理會,自顧繼續朝前而去。
明敏怔怔著他的背影,想起丈夫昨日分別時的警告,想起魏王王妃的善意提醒,想起白天裡親眼看到過的那個園子,再向前頭這個半大年留給自己的一個倨傲背影,手心微微地了。
不再猶豫,朝他大步追了過去,道:“世子!留步!”
蕭羚兒停了下來,回頭,用一種驚詫的目看著,皺眉道:“你要幹什麼?”
明敏回頭,讓侍們都避開。等周遭只剩自己和他了,緩緩到了他前,停在距離他數步之外的地方。著他,誠摯地道:“世子,我知道你不喜我。我理解你的。因爲我和你一樣。我的母親在我十歲的時候不幸病故,三個月後,我的父親就立了另一個人爲後。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已經到了這裡,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以後,倘若我夠長命的話,這裡就是我一輩子要停留的所在。我也不可避免要與你時常見。所以有些話,我想和你說清楚。我無意奪去你母親在這個王府裡的地位。我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因爲我肩負和親的責任。我更無意分走你父王對你母親的意。這一點請你務必要相信。他娶我,也完全是出於他的責任。你母親雖然不幸故去了,但你放心,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絕不是我所能取代的。那個玫瑰園,就是他爲了你母親,這才一直保留到現在的吧?世子,我是個有話就說的人,把我的想法都告訴你了,不求你能如何,只希咱們之間能一些誤會,往後相起來,可能也更容易些。”
一口氣說完了,看見對面的蕭羚兒用一種怪異的目著自己。
“你……是聽那幾個人說的,園子是我父王因爲思念我娘而保留的?”
他忽然問道。
明敏覺得他的表有些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道:“們沒這麼說,但我想著,應該就是這樣。”
蕭羚兒忽然發出了一陣大笑,彷彿聽到了這世上的一個最大笑話。
明敏略微困地著他,終於問道:“你笑什麼?”
“哈哈……”
蕭羚兒終於止住了笑,“公主,你可真是個傻瓜!你被那幾個人給繞了!們沒跟你明說,卻讓你以爲就是這樣……嘖嘖……”他搖了兩下腦袋,對著出一臉的同之,“我可真替你擔心啊。以你這樣簡單的腦子,你以後怎麼去討我父王的歡心?又怎麼和們去爭我父王的寵……”
“羚兒!”
正這時,後忽然傳來了一聲低喝。正被蕭羚兒這一番忽然變臉給驚呆了的明敏循聲去,看見蕭曜不知何時竟過來了,正立在通往正房的那條通道盡頭,影被邊上昏黑的花木影子掩住,倘若不是他這樣忽然發聲,本就不會覺察到有人立在那裡。
蕭羚兒停住了,也轉頭去,看見自己的父親正大步過來,略微一怔,隨即微微揚起了頭,略帶了些倔強地閉上了。
明敏心怦怦地跳。一種彷彿被人無意窺破了般的驚慌失措。但是當看到蕭曜停在自己和蕭羚兒的中間,眉頭鎖,用一種彷彿帶了不快般的目看向自己時,反而慢慢鎮定了下來,跟著也微微揚起了下,並不避讓他的目。
捫心自問,問心無愧,無須退讓。
~~
蕭曜看了眼兩邊的一大一小兩個同樣揚著下對著自己的人,忽然覺得有些頭疼。想了下,先對著自己的小妻子,用他儘量能發出的最溫和的聲音,對說道:“你先回房吧。”
明敏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一臉倔強之的蕭羚兒,默默轉去了。
等影消失在了夜中,蕭曜看向自己的兒子,與他對片刻,道:“你跟我來。”說罷轉往前繼續而去。
蕭羚兒一怔,看了他已經往前而去的高大背影片刻,咬了下脣,終於疾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