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拾掇好，剛要出門，沁瑤忽然想起西院的周夫人，天氣日益轉冷，雖然府中上上下下都已燒起了地龍，西外也不例外，可若裳單薄，仍舊扛不住，便止步，對溫姑笑道：“溫姑，一會給西院的周夫人送些冬裳去。”

溫姑應了，自安排人去張羅。

到了門前，藺效正要扶沁瑤上車，忽然街道盡頭行來一輛馬車，骨碌碌直奔瀾王府門前而來。

見此形，不止藺效和沁瑤，連常嶸幾個都停下了上馬的作。

這馬車一而知是瀾王府的馬車，駕車的兩個人正是王府的護衛，一姓陳，一姓王。

到了跟前，兩名護衛躍下馬車，笑著對藺效行禮道：“世子，已將周夫人的兒從定州接來了。”

周夫人的兒？藺效蹙眉，周夫人他自然知道是誰，可何時又突然冒出一個周夫人的兒？

想了一會，纔想起前不久曾聽沁瑤說起周夫人的家人如今俱被蠍子所害，僅剩一個暫住在外祖母家的兒。

想來是周夫人託了沁瑤將兒接回長安，沁瑤這纔不得不讓常嶸他們安排料理此事，照眼前形看來，顯然周夫人的兒已接來了。

他點點頭，沒興趣置喙這等瑣事，將此事全權由沁瑤置。

沁瑤到了馬車前，車中的人掀簾下來，果是位十四五歲的，生得周夫人如出一轍，都是一般的貌，只是神冷冷清清的，眼睛也略有些紅腫，想來一路上沒掉眼淚。

旁除了自己的婢外，還有一名王府派過去的管事娘子，這娘子看見藺效和沁瑤，忙領了到沁瑤和藺效，爲做介紹道：“這是世子和世子妃。”

周小姐聽了這話，二話不說跪下，撲通通一個勁的磕頭，“多謝世子妃和世子救了我阿孃一命。”

沁瑤忙要將攙扶起來，聲寬道：“何必如此，你一路行來，想來早就累了，你母親盼你多時，現如今安置在西院，你早些進去與團聚吧。”

周小姐眼淚掉個不停，不肯起來，沉默地對著沁瑤又磕了三個頭，方起站定。

管事娘子對藺效和沁瑤行了一禮，扶了周小姐下去了。

走至門前時，常嶸杵在門前，久久忘了挪步，管事娘子奇怪地看他一眼，溫聲提醒道：“常護衛？”

常嶸這纔回過神，紅著臉了後腦勺，忍不住又低著頭看了周小姐好幾眼，這才小心翼翼地讓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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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跟藺效到宮裡時，除了一對新人，該到的人都到了。

皇上看到藺效，忙招他近前，問他書院自縊之事，藺效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說了，連帶青雲觀的道士昨夜曾到書院除過祟之事，每樁每件，全沒有任何瞞，一一向皇伯父做了彙報。

皇上聽了，果然出極滿意的神，看著藺效道：“你這孩子辦事歷來穩妥，皇伯父果然沒看錯人。”

說畢，想起書院好端端死了人，不免有些不虞，極爲不祥不說，學生們恐怕也會因此生出懼怕，不肯再在書院讀書。

可若要他就此關閉書院，讓大半年的一番心打了水漂，又實在不甘心，出了一回神，他幽幽嘆口氣，對藺效道：“書院暫且先放著，等劉贊他們查得水落石出了，再定奪書院到底是封還是重開吧，畢竟上年書院重開時已然花費了不人力力，裡頭還關係著宗室子弟聯姻之事，若單單因一位自縊便封，不免讓人覺得朕這帝王行起事來太過草率。”

這話明顯著不死心的意思，藺效早料到皇伯父不會輕易讓書院重新關閉，一點不驚訝，只道：“皇伯父慮得極是。”

這邊沁瑤則跟怡妃說話，怡妃臉沒有往常水，掛著些憔悴的影子，顯是昨夜睡得不好，而且臉上雖帶著笑，可沁瑤怎麼看都覺得那笑容裡著幾分勉強。

沁瑤心中納罕，陪著怡妃說完話，退下在藺效旁坐下，擡眼掃了一圈，發現對面的吳王臉也大不好看，未跟以前那樣談笑風生不說，就連夏芫進來，都只略帶尷尬地笑笑，沒上前跟熱絡地噓寒問暖。

沁瑤看得真切，越發覺得奇怪，想了一回，想不出其中緣故，只好丟開手，又掃向怡妃後，看了一會，沒瞧見秦媛的影，想來是患了“嗽疾”，一時半會好不了了。

沁瑤垂下眸子，靜靜抿了口茶，看向宮門口，須臾，聽得宮人傳報，駙馬和公主進宮了。

殿上諸人立刻收拾好各自的表，臉含笑意靜候一對新人。

過不一會，馮伯玉和康平現，兩人都著品服，齊齊過殿門，一道。因二人模樣都極爲出挑，單看外表，當真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馮伯玉臉分外沉靜，跟大婚之日毫無二致，康平卻破天荒地有些扭，滿面紅霞，一舉一都著害臊勁，，兩人到了皇上和怡妃跟前，一左一右跪下，磕頭道：“給父皇請安，給母妃請安。”

皇上紅滿面，看一眼馮伯玉，滿意地捋了捋須，便招呼康平道：“起來起來，康平，到朕跟前來，讓朕好好瞧瞧你。”

康平這才出了以前的小兒意態，笑著跑到皇上跟前，全不懼怕父皇威嚴，依著父皇大說大笑起來。

怡妃臉上綻放著真心實意的笑容，在一旁細細打量兒一會，又轉頭看向馮伯玉，見駙馬靜靜立於殿中，說不出的神俊朗，怎麼看怎麼滿意，臉上的笑意愈發加深。

皇上和怡妃賞賜完，對兩位新人祝禱完，便到幾位長輩及哥哥了給康平和駙馬見禮了。

給二人的認親禮，沁瑤頭幾日便準備妥當了。

給康平的是一對玉麒麟，給馮伯玉本來準備的是一套前朝冊，這套冊當世所餘不過兩套，因知道馮伯玉素來喜墨寶，沁瑤特託付了裴敏幫著尋的。

誰知藺效一見，只淡淡說康平閨房中也有這套藏本，讓沁瑤另換了一套徽州的金鑲玉文房四寶，後者雖也算得名貴，但比之那套前朝冊卻尋常多了，可藺效既然如此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沁瑤便依言換了。

見禮時，馮伯玉低眉垂眸，目不斜視，捧過沁瑤遞給他的文房四寶，道過一聲謝，便回了殿中。

藺效始終在一旁淡淡看著馮伯玉，見他言行有度，不曾有任何逾矩之，這纔將視線移開。

認完親，怡妃拉著康平回永壽殿說私己話，吳王猶豫了片刻，也跟在母親和妹妹後，向衆人告了退。

進了室，怡妃細問康平，早上的元帕是見了的，可兩人的相形可是一點也不知道，只聽嬤嬤回話說，昨夜送過水後，青廬裡便再也沒什麼靜，也不知駙馬是飲酒太多，還是太過斯文。

公主也甚是老實，一夜無話到了天亮。

康平懵懵懂懂，經不住阿孃的問，一五一十全都說了，怡妃越聽越是火氣，敢昨夜二人的房便是這樣過來的！這般例行公、暴倉促，毫無溫存可言，何止是敷衍，簡直就是對康平沒有半點恩之，也就康平這實心實意的傻孩子能被他唬弄住。

哼，冷笑，難道皇家的駙馬是如此好當，真當皇家威嚴只是個擺設？

康平見阿孃臉不好，暗吃一驚，莫不是剛纔說錯了什麼話？可細細回想，又覺得馮伯玉實在未對做錯什麼事，子冷淡是親前就知道了，近日跟說話也比往日有耐多了。至於周公之禮，雖然跟想的很不一樣，可，可好像畫冊上教的也就是那麼回事。

慌忙找補，“阿孃，早上用早膳的時候，馮伯玉他還給我夾了一塊我吃的金慄糕呢，對我、對我極好。”

怡妃恨鐵不鋼地狠狠了康平的額頭，“你啊！阿孃說你什麼好！他是你的夫君，別說只是給你夾塊金慄糕，便是再比這好上十倍百倍都是應該的！阿孃和你父皇將你當作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裡長大，生怕你了半點委屈，難道就是讓你到男人面前伏低做小的？你什麼份？能不能給阿孃爭點氣！ ”

愈說愈氣，怫然起，揚聲喚了宮人進來道：“來人，去傳了駙馬過來，說本宮有話問他！”

康平見阿孃來真格的，急得直跺腳，“阿孃，你這是要做什麼？馮伯玉待我很好，您非要這樣做，我和駙馬回去還怎麼過日子啊？”

“怕我找他麻煩？“怡妃瞪著康平，見兒滿臉惶急，重重嘆口氣，緩緩點頭道，“阿孃若像你這般直來直往，早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你放心，阿孃問他，自有阿孃的法子，不會讓你難做。可阿孃也得先告訴你一句，阿孃費盡心思護著你無憂無慮地長大，絕不是將你送出去給人隨便糟踐的，你只需記住，這世間除了你父皇以外，你誰的眼也無需看，誰的委屈也不必。你且讓馮伯玉來，我瞧瞧他可還有藥可救，若無藥可救，莫要耽誤你的大好年華，趁早和離，另覓駙馬。”

康平氣得大嚷，“您若找他麻煩，真得他跟我和離了，我以後再不嫁人，跟前朝的大公主那樣出家做姑子去！’

”你！“怡妃氣得柳眉倒豎，瞪了兒一會，乾脆不再理會，只對外頭道，”來人吶，人都哪去了？“

不一會，果然進來一人，卻是長玉立，一貴氣，本不是宮人，而是吳王。

“阿孃。”吳王上前給怡妃行禮。

怡妃看到兒子，愈發怒意上涌，冷笑連連道：“你還來找阿孃做什麼？看阿孃有沒有被你活活氣死？你勸你趁早拿繩子來把我勒死，給我個痛快，免得慢刀子燉，隔段時日便來上一回。”

吳王和康平聽了這話，都面一變，吳王更是直跪下，膝行到怡妃跟前，賠罪道：“阿孃！兒子錯了！兒子不該不聽您的話，任而爲，可此事怎能怪婧兒？往日從未斷過避子湯，也就這回跟兒子去別院，喝了一回，這纔不小心懷上了。昨晚您將落胎藥送過去後，二話不說便服下了，後半夜在牀上疼了一宿，兒子在一旁看著，心跟刀割了似的疼，阿孃，這事說起來都是兒子的錯，阿婧何錯之有，”

怡妃聽了這話，臉見轉，淡淡道：“真的主喝了落胎藥？”

吳王面悲痛，“說起來，這既是婧兒的頭一個孩子，也是兒子的頭一個孩子，可偏偏來得不是時候！”

怡妃板著臉拉了吳王起來，“你們還年輕，康側妃又素來健，往後還怕沒有庶子嗎？一會讓劉泉他們從庫房裡拿些好東西給康側妃補補，好生將養些時日，莫落了病就是了。此事瞞得嚴實些，別讓阿芫知道了，再過十日你們二人便要大婚了，若留下什麼痕跡，落到眼裡就不好了。”

吳王站起，只顧失魂落魄地站著，直到康平拉了拉他的襟提醒他：“阿孃跟你說話呢。”這纔回過神，緒低落地應了一聲。

怡妃看著兒子，忽然想起一事，告誡道：“你便是再喜歡康側妃，到底只是一位側妃，平日總該遮掩一二，何苦擡舉？父親近日由大司馬提了上州刺史，可是你背後打點的？”

吳王愣了片刻，隨即搖頭道：“此事兒子從頭到尾並未參與，許是康誠知自己打點了也未可知。”

“有這等事？”怡妃疑地皺眉，“若朝中沒人擡舉，怎會升得這麼快？你最好去打聽打聽。“

吳王道：“兒子已然打聽過了，像是走通了王尚書的路子，左右無甚大礙，兒子也就未多加以理會。”

“王尚書的路子豈是這麼容易能走通的？“怡妃仍覺疑，“即便不是你所爲，你好歹也該殫著些，總不好讓府中一位側妃的父親太過顯貴，往後惹出什麼子來。”

說完，怡妃加重語氣中的警告分，“聽阿孃的話，去查查，此事絕對不簡單。 ”

吳王思緒仍舊停留在康側妃蒼白絕的容上，敷衍道：“兒子省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