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應靖海侯府後頭那所荒廟的角度在岸上找不到落腳,沁瑤環顧了一圈,索讓下人拿了一長竿過來,另牽了一舟,王亮則在舟中撐著竿子高高立起,手中持鏡投向湖面。
這等極難辦的作,虧得王亮輕功卓羣,纔不至於一頭栽到湖裡,饒是如此,一息功夫下來,他額頭上也掛上了汗珠。
明晃晃的日落在各人手中的菱花鏡上,被的鏡面一折,方向不一地灑落在湖面上,彷彿白日的繁星。
沁瑤不斷將手中地圖對著幾人的方位進行調整,幾道線最終以奇異的角度錯在一,投在地圖上的某。
沁瑤看得心怦怦直跳,不怪之前怎麼都無法從地圖上看出幾座山頭之間的聯繫,原來這本不是道家或佛家的陣法,而是天象五行,若不是昨夜無意中窺得鬥宿,恐怕永遠也想不到通過仿造幾座山頭的朝向,來尋找它們彼此之間的關聯。
幾座山果然應了天獄一說,所有的山氣都最終匯,指向星宿中的某一點。
照它們各自的方位看來,無爲山對應的是月狐星,秦府後頭那所荒廟對應的是鬼星,五牛山對應的是危星,壽槐山卻對應的是奎星。
而它們的匯,則是宿。
宿與其他西宿不同,位角爲尊,起著支配及制衡的作用,倘若其他星宿果然是跟幾座山頭的邪魔相對應,那麼宿所對應的那位邪魔,顯然無論煞力還是地位,都凌駕於其他邪魔之上。
想著想著,後背慢慢沁出一冷汗,莫非竟是因爲這個原因,那幾個先後現世的邪魔才無一不在想方設法佈陣,就爲了幫助宿所對應的那位邪魔衝破陣法?
忙吩咐船孃細微地在湖中調整位置,舉著地圖,對應好每一條反過來的。
隨著時辰推移,日影緩緩轉,奇怪的是,幾道的匯之卻始終沒有變過,穩穩落在湖心的東北角。
低下頭,從地圖上看,四座山包繞起來的區域的東北角正好是長安城,準確的來說,恰好靠近無爲山和靖海侯府荒廟的連線之間的中點。
暗暗一驚,難道宿不在城外,反倒在城?
忙急急找尋無爲山和靖海侯荒廟的連線中間,見地圖上並無特別的記號,只知道是長安城便西南的一隅,範圍模糊,判斷不出位置。
指著那問藺效,“這是什麼地方?”
對長安城的格局遠不如藺效瞭解得徹。
藺效早已看出不妥,接過地圖,細看一回,皺眉道:“這地方已經快出城了,再往南一點便是歸義,往北則是永平。”
沁瑤聽到這兩個再悉不過的地圖,驚訝得張大,“你是說是雲書院?”
平日出書院是一回事,可從地圖辨認出位置又是另一回事。
藺效放下地圖,平靜地看向沁瑤道:“那地方民宅不多,當年皇祖父又有意維護書院清淨,曾先後下旨遷走了不鄰近的商戶,多年來方圓幾裡都只有一座雲書院,極好辨認。”
沁瑤怔住,重又了拿了地圖細看,難道鬥宿中的最後一個魔星竟在雲書院不。
怪不得當初周恆的魂魄會從長安西郊飄到書院裡,後來又陸陸續續涌來好些遊魂,但凡邪魔現世,必然會有異象。
可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既然宿落在書院裡,爲什麼在書院裡讀書時會一無所覺?
想了一通,呆不住了,拉了藺效道:“咱們這就去書院瞧瞧罷。”
藺效看見鄭重其事的表,攔住道:“別忘了書院已被封,即便要進去,也需得掩人耳目,我讓常嶸他們提前做些安排,咱們晚上再去。”
沁瑤覺得這話有理,只好止步,悻悻然笑道:“是我太心急了。”
用過午膳,藺效便去了盧國公府問盧國公夫人幾件事,至日暮方回來。
回了思如齋,剛坐下跟沁瑤說了幾句話,便令聽風去給常嶸傳話,讓他早做準備。
誰知聽風派去的小丫頭半晌纔回來,說常護衛說已然安排妥當,就等世子吩咐了。
藺效見這丫頭去了許久,微微皺眉道:“常嶸不在府嗎?”
丫頭膽子小,見世子有些不悅的模樣,嚇得直髮,忙道:“在府。但常護衛不在墨淵堂,問魏護衛他們,他們只說常護衛做好安排後便出去了,不知道他去了何,左右並未出府。奴婢聽了這話,便在府中一個一個院落挨個找尋,一直找到西院,才找到了常護衛。”
“西院?”沁瑤耳朵豎了起來,飛快地看一眼藺效,西院不是周夫人母暫住的院落麼,常嶸好端端去那做什麼?
溫姑正帶著聽風等人布膳,聽了這話,微訝地朝那個小丫鬟看來,顯然也奇怪兒子爲何要往西院跑。
小丫頭怯怯地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一腦全說了出來,“奴婢去的時候,常護衛正在院子裡跟那位周小姐說話,後來周小姐回屋了,常護衛還在院中站著發呆,奴婢喚了他好幾聲,這才聽到奴婢喚他。”
這回溫姑徹底呆住了,站在桌旁,手中雖還用巾帕包著藺效的竹筷,卻遲遲忘了放到桌上。
沁瑤想起周小姐的容貌和,倒有些明白過來。
用完晚膳,沁瑤跟藺效下了兩盤棋,眼看過了宵的時辰,兩人便換了裳出府。
爲了掩人耳目,馬車剛駛雲書院後頭的巷子,藺效便讓停車,拉了沁瑤下車,對道:“因陸的案子尚未下定論,現如今書院由長安府派了幾個兵在把守,不算嚴,但也不好大搖大擺進去。咱們進去後,抓時間四看看,不宜延宕太久,免得惹來嫌隙。”
沁瑤點頭,提前打好了招呼是一方面,登堂室又是另一方面,爲了不給藺效和長安府兵都帶來麻煩,行事最好還是謹慎些爲妙,到了高高的院牆下,穿著胡人裝束,行起來格外輕便,跟藺效一前一後躍到牆上,縱跳下,到了院中。
因院如今無人居住,裡頭只零零散散掛了幾盞燈,燈昏暗,蕭瑟無比,沁瑤一邊環顧四周,一邊沿著牆角緩緩往走,回想起在此就讀時同窗們說笑玩樂的熱鬧景象,忽生出一種是人非之。
走到花園,原以爲會像上回那樣撞見好些怨魂,誰知園子裡卻乾乾淨淨,一無邪氣。
其實早在進來時,就有了預,因爲無論是懷中的羅盤還是藺效的赤霄都太過安靜了些,渾然不像上回來書院時,跟藺效人還在院外,便各自有了示警。
看完花園,又看一回寢舍,依然看不出任何不妥,沁瑤暗自皺眉,難不今日那個用鬥宿找出陣型的法子本就是錯的?
藺效卻拉了往就寢的屋舍走。
沁瑤先有些疑,等到了一座小院,拾階走到一排閉的房門前,突然明白過來,“這是陸的屋子?”
藺效嗯了一聲。他下午在盧國公府時便已向姨母打聽清楚,學生寢舍前面那座小院是寢舍,裡面那排廂房從左數到第二間便是陸生前所住之。
藺效先不忙著領沁瑤進去,在外面查看一番寢舍的門窗排向,見兩間相鄰寢舍之間毫無空隔、相連,思忖了一會,這才推門進去。
裡外共有兩間屋,外頭是起居室,當中放著一張圓桌,並一圈春凳,裡頭卻是臥室。
陸的首便是在圓桌上方發現的。
自縊時,爲了能夠到房樑,特意在桌上擺了一張春凳,因兩間寢舍捱得極近,隔壁的曾經聽到春凳被踢倒的聲音,當時就嚇了一跳。
但因是拂曉,外面黑冷得厲害,有些懼怕,不敢過來察看。
等到不人起牀了,那位膽子大了些,這纔過來敲門,可陸已然氣絕。
房屋所有東西都擺放在原,並無打鬥或翻找的痕跡,陸上更是毫無掙扎的外傷,一而知是自縊而亡。
只不過因爲事關皇家書院的聲威,劉贊不得不介此事,將陸的首運到大理寺檢,務必給皇上一個代。
走之前,沁瑤仔細看了一回屋子,確認沒有祟氣,這纔跟藺效出了書院。
“我們得想法子去看看陸的首。”雖然在書院裡一無所獲,沁瑤卻一點也不氣餒,“死得太過湊巧了些,頭晚我們纔在書院裡驅邪,第二日拂曉便自縊,其後書院更是因此事遭了封,讓我們往下查都無從查起,我總覺得裡頭有古怪。假如書院真跟斗宿裡的宿有關,那麼陸的死極有可能跟邪魔不了干係。”
藺效道:“可倘若書院真是邪魔藏之,爲何會一無邪氣。”
沁瑤愣住,是啊,自從書院被封,無論是緣覺還是道長都無從,照理說宿所在之,氣勢必連綿不斷,斷不至於這般乾淨,誰有那個能耐能闖書院,大搖大擺掃清邪障呢?
“只能說,要麼我那個法子是錯的。”有些沮喪道,“要麼那法子沒錯,但不知什麼地方出了些差錯,讓宿所對應的位置有所偏離,所以纔會將書院誤當作宿所在之。”
會是如此嗎?藺效暗忖,無論早前書院出現遊魂,還是清虛子那晚在書院的表現,都明明白白表示書院裡有問題,爲何被封一段時日之後,原本該是怨靈扎堆的書院反而變得這般清淨,讓人想要生疑都無從說起,細想開去,反倒覺得有刻意爲之的嫌疑。
“阿瑤。”他忽然生出一個猜測,“你可知道這世間有沒有一種道可以遮掩邪氣,讓人誤將某有邪氣的地方當作沒有邪氣之?”
“你是說障靈?”沁瑤怔道。
藺效也是一愣,沒想到世間竟真有此,“何爲障靈?”
“算是一種道家的法。”沁瑤面凝重,“施之人在外設下結界,可以將原有的邪氣遮掩住,但這法子對施人的道要求極高,非修行多年的道士不可爲,而且所耗材料都極爲珍貴,染金砂就得花費無數銀兩。這也就罷了,聽說這陣法維持不了多久,隔一段時間就得重新佈陣,算得上極難固守的法子。我也只是在祖師爺留下的一本殘本上無意中看到過一回,自我跟著師父學本事以來,從未見過這種陣法,怕是已經絕跡了也未可知。”
說完,見藺效沉不語,明白過來道:“你是說書院裡有人布了障靈?”
藺效默了一會才道:“如你所說,從你和道長髮現書院裡逸出邪氣,到陸自縊而亡,不過一夕之隔。我還記得那晚花園裡滿是遊的怨靈,赤霄甚至尚在院外便開始自鳴警示。可今晚重回書院,卻毫無邪氣——”
“你是說有人本不想讓我們發現書院有問題?”沁瑤心突突跳了起來,若真是如此,陸的死恐怕真有問題。
藺效的眸底卻浮上一層厲,究竟什麼人能夠衝破林軍的防守,潛到書院悄無聲息地殺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全啦啦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