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選後風波”中而出,鄭琰樂得隔岸觀火。徐瑩和衛王吵得再兇,退一萬步講,那是人家家事，不管雙方互噴得有多兇殘，人家也是一家人,換個人大概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

當然也有沒辦法置事外的,比如一些被拉住了評理又或者必須出來表明立場又或者需要掠陣的人。第一個逃不開的是衛王的親戚們，衛王的親戚,幾乎與蕭復禮的親戚重合。衛王因是皇帝現存的關係最近又輩份最高的男長輩，皇帝要結婚，他出於義務也要說上一說。然而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如果徐瑩死咬著“父母之命”,衛王也不能全然在理。

衛王妃世家出，又執掌家務多年，在這件事上反而比衛王看得更清楚，勸衛王：“你就是爭下來了又如何？徐氏不爲後，換一個人來，做了皇后還是要向皇太后一聲母親的！皇太后因爲立後之事不如意，難免會遷怒於皇后，一個婆婆，就是不刻意，想爲難一下兒媳婦也太容易了！孝字大如天，便是聖上，心裡心疼皇后，也不能爲了皇后與皇太后不和。你還能一直給皇后保駕？你護得了嗎？人家的事，你不懂。”

衛王“不經世事老天真”，雖然認同衛王妃說得有一定道理，還是堅持已見：“那也不能由著胡來！天子無私事！”

“母親也管得兒子娶婦！”衛王妃也一肚子火，不喜歡徐瑩的意見，幾次三番裝作沒看懂徐瑩的暗示，然而的孃家卻也有意競爭皇后之位的。衛王妃不看好皇后的位子，又不能對孃家也繼續裝不懂，勸了孃家也不聽，正煩著呢。

衛王手一擺：“跟你婦道人家說不通！”把衛王妃氣了個倒仰，這麼些年裡裡外外都是我持的，還說跟我說不通？衛王妃難過得要命，便與蕭深訴苦。蕭深對嫡母深，勸著衛王妃：“阿爹在其位，總不能眼看著聖上婚姻不諧。當年先帝與皇太后就夠鬧騰的，阿爹難道願意看著昔年的事重演？阿爹這是遇上事心裡煩，並不是對阿孃不滿。”

衛王妃試淚道：“眼下如何是好？那是個燦燦的後座，輕易怎麼肯讓？一碗飯擺到個肚子的人面前，你要怎麼說服他不吃？飲鳩解的人都有，何況皇太后自恃是長輩，並不覺得嚥下去的是毒藥？”

蕭深想了想：“兒與阿爹說去。”

蕭深找到衛王的時候，衛王正在愁苦得非常沒形象地揪自己的一頭白！衛王這個人，本就是樂於風花雪月的，論起政治素養來，比他哥老皇帝差了十八條街不止。他這純是趕鴨子上架，遇上難題很難解決，連一慣保持的風度都不要了。毀形象的事被兒子看了個正著，衛王非常尷尬，飛快地頭髮，自覺整理得整齊了，咳嗽一聲，嚴肅地道：“有事？”

蕭深看他爹頭上呆凌，忍笑忍到傷，還得裝作沒看見：“剛纔見了阿孃，聽說了……要爲聖上聘皇后的事。”

“人還沒定呢，聘什麼聘？！”衛王很生氣。

蕭深道：“此事兒也聽說了，阿爹這麼與皇太后僵持也不是件好事。無論最後結果如何，皇后都難做，也傷了和氣。”

衛王難得豪氣了一把：“這事絕不事由著胡來！杞國公家的家教，看皇太后就知道了！”完全忘了他曾經說過，徐九雖然潑辣，但是有自知之明，不幹政。

蕭深道：“皇太后與親王爭吵，莫要讓朝野看笑話纔好——徐氏本非名門，皇太后由藩王妃而爲太子妃便已吃力，自爲皇后以來，又屢與先帝爭執，可見是不行的。然而如果徐氏已是皇太后，聖上的婚事能做得了主，阿爹不得不忍讓一二。能和和氣氣地解決最好——阿爹不妨尋杞國公說話。”

衛王眉頭舒展開來，竟有幾分堅毅的樣子：“就是這樣！”又誇獎蕭深，“還是你看得明白。”拔就要去杞國公府。

蕭深不得不拉住衛王的袖子：“阿爹，登門訪客，還是換服梳洗一下爲好，您不是去吵架的。”

蕭深說完就謹慎地告退，衛王坐在妝臺前才發現自己一頭呆凌！我去！老子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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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報說衛王殿下來訪的時候，杞國公與莒國夫人也在商議皇后的事兒。

皇太后和衛王大戰，第二個逃不開的是杞國公家，皇太后是徐家兒，又想立另一個徐家兒做皇后，說跟杞國公家沒關係，豬都不相信！

杞國公還真有這麼樣一個想法，在外人看來，徐瑩與蕭復禮得是相當不錯的，也是母慈子孝。徐瑩對蕭復禮也是關有加，對蕭復禮的生母錢氏也沒有刻意排——當然錢氏也很識趣。在這樣一種況下，親上加親，又有何不可呢？

杞國公的心裡，他母親是公主，妻子是郡主，兒是皇太后，給兒子們娶的媳婦門第也不算次了。雖則世人婚姻重世家，杞國公家早在還是襄城侯的時候已是京中不錯的人家了，否則當年齊國大長公主也不會下嫁於此。世家又如何？眼見也已經出衰敗跡象來了，沒道理皇后的位子就必須是世家的，不是嗎？如果自家孫兒再被立爲皇后，那也是對家族的一種肯定。

他吸取了兒的教訓，在打定主意之後，就與妻子刻意培養孫兒，希圖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皇后來。

眼下勳貴土鱉的勢力有所上升，世家的勢力有所下降。徐瑩是皇太后，杞國公家在軍中也有一定的勢力，好好作一下，徐家爲皇后也不是不可以。難就難在這個“好好作”上了，盤手、執行人水平不夠，再好的計劃也要磨難。

杞國公的計劃裡，好好培養好了孫兒，各項都達標了，往宮裡一放，在徐瑩跟前了，好歹能跟蕭復禮混個臉兒。當然，皇后這個位置競爭還是很激烈的——至是世家都覺得自家孩子足夠好！

可皇帝也得講究孝道不是？皇太后與皇帝母子之前相融洽，蕭復禮這裡至不會反對，再就是看朝中況了。除了世家，土鱉們的條件都不如自家有利。

杞國公正在與莒國夫人說：“既然韓國夫人無意於此，鄭靖業那裡就用擔心使絆子。李嘉最聽鄭靖業的話了，韋知勉自己還不清不楚呢，李神策一人無能爲。”嗯，李神策已經是宰相了。

莒國夫人道：“若是鄭靖業父贊同阿歡，非但朝中順利，便是聖上那裡也好說道——鄭七總是聖上老師，聖上也更喜歡。”

“可是衛王——”

莒國夫人與衛王是族兄妹，把族兄罵了個半死：“他不務正業了半輩子，家事全與王妃，他知道個張三李四？現在又多管閒事來！或者我竟去找皇太后，讓就直接跟衛王提了阿歡，看衛王能說出什麼來！”

沒錯，皇后的人選目前還在“大家都知道皇太后的心思，但是就是沒一個人直說出來”的境界。衛王只當不知道，卻又故意阻撓。莒國夫人也是蕭氏的習氣，直接耍起了無賴，倒要看看族兄有沒有臉埋汰族妹的孫。

杞國公道：“事還沒定，說出來，阿歡如何做人？”

“不說，難道人家就不知道了嗎？”

夫妻二人正商議著呢，衛王來了。杞國公道：“先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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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王的形象還是很能糊弄人的，一派君子風範地先問妹妹、妹夫好。杞國公夫婦也忍氣與他打招呼，莒國夫人道：“什麼風把阿兄給吹了來了？”

衛王認真地道：“歪風。”

杞國公心裡咯噔一下，只聽衛王道：“咱們就明著說吧，聖上年方十一，正要一心向學的時候，皇太后何以此時便要爲聖上擇定皇后？又傳言意囑於杞國公家孫？”

杞國公打著太極：“是麼？我卻是沒聽說，誰說要定我的孫的？”

衛王聽出這話不對，他也不傻，順著就道：“這麼說，賢伉儷也覺得此事不妥了？也是，皇后該是世家。”

莒國夫人不幹了：“皇太后也不是世家！也做得皇后，做得太后。實話說與阿兄——爲何我的孫不可？世家也不見得有什麼強，整日端著著，看著就氣悶。《氏族志》也是人定的！”

“別說你不知道先帝還想過廢后！”

杞國公也不開心了：“殿下，息怒，娘子，好好說話。除了一本《氏族志》，殿下還有別的反對理由嗎？”

衛王道：“看來，賢伉儷是知道此事的？那咱們朝上理論吧。”

杞國公連忙拉住衛王，低聲下氣地問：“總要讓我死個明白吧？這孩子爲什麼不行呢？殿下又看中哪家閨秀了呢？母儀天下，看的是孩子德行，不是嗎？”

衛王心說，看皇太后那德行，我能放心嗎？話不投機半句多，衛王拂袖而去。

莒國夫人也卯上了：“我就不信了，這事還能聽了他的！”風風火火準備著禮、準備著車馬，開始走親戚。宜和大長公主姐妹那裡是攻略重點，這兩位輩份同樣很高，還是衛王親妹妹。又有，還準備了大量的禮，準備送給杜氏和鄭琰等人，方便爲遊說。

不久，昭仁殿裡就傳出了確切的消息，徐瑩指名道姓地表示，希侄徐歡嫁給蕭復禮！

朝野炸開了鍋！

這年頭沒啥“外戚不得干政”的說法，相反，由於一直是世家做外戚，外戚的聲還高。名門族想一家連續兩代把持著皇后的位子都比較困難，杞國公家居然有這樣的計劃！都不用開會，世家就開始噴了。

和氣一點的如顧崇，說蕭復禮才十一歲，一點也不用著急：“天下淑多矣，何妨細細擇其優者？”話裡話外還是說，徐歡不夠格。

毒舌如李神策直接就開噴：“聖上年十一，徐氏年方八歲，及笄尚需七年，婚之時聖上已年十八！我只怕到時候皇后把被聖上臨幸過的宮人又給發賣了！”

作爲帝師，楚椿說話比較斯文，也是咬住了出：“徐氏寒微，豈可正位中宮？”

衛王得了世家的支持，也一力反對，並且表示：“皇太后言母爲兒擇媳，此是家事。然而皇后之尊事關天下，又關脈，實是國事。不如皇太后選自己的兒媳，我們選自己的皇后？徐氏可宮，不爲後。”

徐瑩寸步不讓，指稱：“你們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蕭復禮心裡是不想娶徐家兒的，他都沒想過要娶媳婦的事兒，人家還沒年啊！於是一推二五六：“我年，皇太后與諸臣商議著來。”他也沒心去管這些事，他早看明白了，這事兒現在由不得他作主，不如空去看看生母錢氏——病還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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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爭這樣，錢氏一病不起，錢氏這絕對是心病，雖然蕭復禮已經不是的兒子了，好歹也是生的，眼珠子似的疼了這十二年。

能爲了蕭復禮忍著不能多見面，也能看著兒子管別人娘，到底是過繼給人家纔能有的大好前程。徐瑩對也還可以，質生活也沒缺，雖然也有意無意地隔離一下與蕭復禮，但是對錢氏來說，這些都是正常的，可以忍的，自己母子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也激徐瑩的。

然而泥人還有三分土脾氣，錢氏的逆鱗就是蕭復禮。時人觀念，就是娶妻要娶世家，徐瑩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徐氏錢氏也見過的，不能說不好，可心裡就是膈應啊！

越想越坑爹。能理解徐瑩的想法，卻不代表能接。這位皇太后年輕時做過什麼魯莽事兒，錢氏是記得真真兒的。當時錢氏也年輕，在承慶王府也過得算無憂無慮，沒事八個卦。其中就有當時還是王妃的徐瑩把侍婢賣掉的大新聞。

這樣人家裡出來的孩子，給你當兒媳婦你要啊？

雖然徐瑩不斷把侄弄進宮來學習，看著學得也不壞，可錢氏還是擔心，天下淑何其多，皇后應該從世家裡選，不是嗎？縱使不是世家，好歹給個沒“家族病史”的啊！誰知道這些孩子是不是“現在珍珠，以後魚眼珠”？當年徐瑩的名聲也很好，又孝順又懂事的，然後呢？

可兒子已經不是的了，婚事更不上，眼見皇太后跟朝臣死磕著，是知道徐瑩的脾氣的，你說這一拖二拖的，真能拖上個幾年，孩子來等著娶媳婦兒呢。到時候要是不娶徐家兒，弄個別人來，皇太后不開心，又得生出多事端？婆媳不睦，媳婦是要吃虧的，兒子也要夾板氣，錢氏擔心兒子！

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人，遇上這件事兒，是真的束手無策的——能影響誰呢？

思前想後，也只能向一個人求援——鄭琰。

錢氏心裡倒是覺得池春華很好的，池氏也是名門，雖然《氏族志》改了，但那本“勳格”在廣大人民心中畢竟不如耳濡目染許多年，掛在口上的老世族得人心。池春華長得好看，學問也好，還討人喜歡，人也聰明，整個人笑盈盈的，後臺也很，要做了阿元媳婦，阿元也能被帶得開朗吧？

看人看家風，池家不用說，鄭琰爲人也很不錯的，錢氏一直很激鄭琰，覺得是個善心人，教出來的兒也不會狠毒。鄭家家門和睦，兄弟姐妹又好。

多好的人選啊！如果池春華做了皇后，錢氏心裡也覺得，自己與阿元也算是回報了鄭琰的援手。

可在徐瑩的暗示下，鄭琰退出了，錢氏不能說不失，卻也能理解——人家不樂意跟徐瑩死磕，明擺著未來婆母不喜歡，又何必上趕著找？

這一理解不要，錢氏就愁上了：阿元可怎麼辦呢？思來想去，既然鄭琰退出了，是不是就可以去做說客，給想個辦法勸勸徐瑩，各退一步，給阿元找個溫和點的皇后，跟皇后好好，而阿元也一如概往地對徐家好呢？強扭的瓜，它不甜啊！知子莫若母，阿元雖然也承皇太后的，卻不是很喜歡徐家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