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子一顆腦袋上下點，簡氏的心放回了肚子裡，將兒子攬到懷裡摟著，簡氏哽咽道：“我的兒，還是你心！”完全忘了姜長煥被人從江裡撈上來之後說的“你個不省心的孽障，往後不許你出門，我得親自看著你才行。”

姜長煥擡起雙手，也摟住母親：母親真的被上次的事嚇壞了，他確實做了一件錯事。

兒子那並不寬厚卻已經有些力氣的懷抱令簡氏安心不，一面摟著兒子不撒手，一面說：“娘這都是爲你們好呀！我是你們親孃，會害你們麼？婚姻大事，我是過來人啊！你大哥那個孽障，竟不聽話。我給他千挑萬選的媳婦兒，他居然說不要！人家好好的姑娘，哪裡兇惡啦？”自從姜長煥落過一次水，簡氏就染上了嘮叨的病，絮絮地說著長子“不聽話”。

姜長煥知道，昨天他大哥跟他娘說過話之後，家裡就不甚太平。他娘哭了好一陣兒，然後他大哥就被他爹給狠捶了一頓，現在還在牀上沒爬起來呢。唉，親孃哎，您這念嘮的功力見漲啊！

姜長煥胡拍著簡氏的背，問道：“哥哥怎麼說的啊？娘給他挑的誰家的姑娘當我嫂啊？”自己媳婦有目標了，姜長煥有耐心地導母親說出更多的報。

簡氏鬆開兒子坐起來，咬牙切齒地道：“就是賀知府家的大娘，多好的姑娘呀～哪裡潑辣啦？娶媳婦兒，就要潑辣伶俐的纔好。他非不要！非要溫溫的！他懂甚！二郎你聽孃的啊，娶妻娶賢，那是要能理家過日子，是要過一輩子的，是得能管束得了家裡上下人口，教得了兒，你忙了能代能做決斷的。要個趴趴、滴滴的小姐回來，後悔得現上吊都晚了。”

【啥？我大姨子？】姜長煥驚呆了。賀知府的長他也是知道的，傳言裡風風火火的一個姑娘，打理書鋪、管理家務，樣樣出頭，據說因逍遙生的書稿暢銷，爲了這小子按時稿，曾經帶人堵到了逍遙生家門口。姜長煥也喜歡看賀家那間綠汀書坊出的書，也恨不得將逍遙生捉到眼前寫一個字他看一個字，激有人催稿子來的。但是一個人這麼幹，就有點不大斯文了。娘居然喜歡那樣的兒媳婦？

換了他，也不喜歡大姨子那樣的。還是他媳婦兒好，又懂事又乖巧，生得還很好看。姜長煥了手背。

簡氏見二兒子聽話又乖順地跟念叨，更加大力批判長子：“那是什麼眼神兒？人家姑娘哪裡不好啦？你可千萬不能學他呀！你的事兒要能，可不容易，賀家娘子爽快人，教出來的閨，不會差的。我還怕要人家兩個閨人家不肯答應呢，你大哥那個孽障不知道惜福，你可別學他！”其實簡氏並非麗芳不可，相較起來，麗芳也有那麼一點衝的病。可選中的人，兒子否決了，就不痛快了，眼裡就只剩下麗芳的好來了。

【大哥眼神兒好，謝大哥。】姜長煥又了手背，爽快地道：“娘放心，我聽話。不過……哥哥要怎麼辦？”他年紀雖小，一些常識還是知道的，到了婚齡的哥哥的事還沒定下來，底下兄弟就不大好辦，對吧？總有一個先來後到。

簡氏一抹眼淚，恨恨地道：“我去看看那個孽障要做甚！總得將他的事兒拿出個章程來，才到辦你的事兒啊。哎喲，可我省心又心的兒子得等一等了。你聽話，去讀書，啊，放靈醒點兒，別學他。”

姜長煥趁機要求：“我想打兩套拳去，強健。”

簡氏猶豫了一下：“不要淘氣。”

“我以前年紀小才淘氣來的，現在長大了，當然要懂事兒啦。”姜長煥順著母親的語氣裝乖寶寶。

簡氏滿意地小兒子的臉頰，叮囑他：“天冷，出了汗不要覺得熱就不穿大裳了，練完拳趕的汗穿。”得到肯定的保證之後，起去跟大兒子“談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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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兒子正對著一盆臘梅傻笑。

姜長煬作爲家中長子，雖得父母關，到的要求也比較嚴格，養了看起來十分穩重的格。似這般傻笑的行爲，是本不應該出現的！簡氏看著就來氣，放重了腳步，口裡還說：“親孃來的都不知道，你這是做甚哩？！”

姜長煬還沒醒過神兒來。

直到簡氏一掌拍到他肩膀上，他刷地跳了起來，反手一擰，差點擰著簡氏的胳膊，把親孃的腦袋按到桌子上！

簡氏一聲驚嚇卡在了嗓子眼兒裡，姜長煬發現擰錯了人，連忙鬆手：“娘，娘你沒事吧？”

沒事也你嚇出事兒來了！簡氏左手著右肩，只覺疼得厲害，反手一掌拍到了兒子的腦袋上：“你發的什麼瘋？！”

姜長煬自知理虧，一句不敢辯，訕訕地陪著不是，又扶著簡氏坐下，手給簡氏肩膀：“不知道娘過來，是我疏忽了。娘有什麼事？”

“哦，我養了個不聽話的兒子，兒子不去看我，我只好來看兒子啦。怎麼？非得‘有事’親孃才能看親兒子？”簡氏氣不大順，說話也怪氣了起來。

姜長煬陪笑道：“怎麼會？”

“行了，來！我就是個心老媽子的命，好心被當驢肝腑，還得再來問爺，您想怎麼辦吶？！”似乎自從次子落水之後，簡氏就從斯斯文文變得有點潑辣了起來。

姜長煬繼續陪笑，婚姻大事，爹孃再給你面子問你的意見，最終做決定的還是父母啊！這家裡的況，他爹畏妻如虎，說話算數的是娘。

簡氏哼道：“別裝委屈啦，有話說話！”

姜長煬小聲地道：“那個，不是賀知府的大千金不好。娘您看，我有鞋、二郎也有鞋，都是好鞋子，是吧？可要二郎穿我的鞋子，那就拖拖趿趿，他走路得磕磕絆絆的，興許還要掉。要我穿二郎的鞋子，那就更慘了，腳是要壞掉的。不是有個老話，‘削足適履’麼？鞋是好鞋，可不值當把腳剁了的呀！”

簡氏虎著臉問道：“哦，那大爺想要什麼樣的鞋呢？還是已經看中什麼鞋了？”

姜長煬的臉騰地也紅了。

簡氏手往他胳膊上死命一掐：“你倒是說啊！”

姜長煬才斯斯艾艾地說了一個人：“娘還記得，往寧鄉縣接二郎的時候，那裡彭知縣家的姑娘麼？”

簡氏皺眉道：“大的小的？大的太悶，小的看著又不懂事兒的樣兒。”

姜長煬忙說：“彭家大娘雖不聲不響，可文文靜靜的樣樣周到。兒就是看到父母與爹孃應酬，卻暗地裡將事都安置好了，才……呃，賀家大娘，乍乍呼呼的，不好。”

簡氏沉道：“唔，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

姜長煬心頭一喜：“是吧？”

簡氏白了他一眼，恨聲道：“真是不識貨！”姜長煬笑兩聲，見母親起，忙恭送離開，猶不忘添上一句：“那爹那裡？”

“有我！”如果不和知府家姑娘比的話，知縣家的孩子也是可以的。只是文與武雖無明文規定不許通婚，但是大家都默默地遵守著某個規則，只與自己圈子裡的人通婚。如果是自己心喜的兒媳婦人選，簡氏是願意努力爭取的，這個無可不可的，讓拼命努力，就不點不那麼痛快。

待與姜正清一說，姜正清道：“也沒什麼好挑剔的啦，咱又不是什麼親王郡王。要不是拼命得了這麼個千戶，只以奉國中尉，讀書人怕不願正眼瞧咱哩。”

簡氏咬著一口細米白牙，道：“這樣，請賀家娘子做，給大郎說彭家姑娘。等事兒了，再請親家做，求娶賀家二孃。如何？”

姜正清笑道：“我正說哩，賀知府似不喜楚王，你別王府摻進來就好。”

“這還用你說？”

夫妻二人商定了策略，便由簡氏藉著年前走訪的由頭，往府衙那裡去。正好過年彭家人多半是要到州府來的，韓燕娘從中個氣兒，其事若，過完年就可請上門了。

簡氏到府衙的時間極巧，正趕上趙琪請的上門提親。此此景，簡氏不由笑了——可真是太巧了！又有些失落：縱然長子願意，自家也晚了一步。趙琪年舉人，進士苗子，這纔是賀家這樣的人中意的婿，自己兩個兒子當然是好的，可惜了份上略有隔閡。

再有隔閡也要做！簡氏握了帕子。不是迷信，原本就很中意賀家二孃，見過的這麼多小娘子裡，這是頂尖兒的頭一份兒，要說，便是楚王妃，那通的氣派也不如這小姑娘。自從賀家二孃將兒子從水裡撈出來之後，這般願就代表地強烈了起來。簡氏認定了瑤芳就是最佳的兒媳婦人選，是兒子的貴人。多難都得試試！

韓燕娘這裡，簡氏與彭娘子都是好友，兩家做親家，樂觀其。雖有文武之別，然姜長煬是家中長子，其父掙了個世襲的千戶，也不算辱沒彭家兒。再有一樣，彭知縣的出上也有些不上不下的——他沒中進士。權衡再三，覺得這差使可做，韓燕娘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到得彭娘子來拜年時，韓燕娘與彭娘子推心置腹地一說，彭娘子也是中意的。正巧麗芳與趙琪定親在明年開春，彭娘子不免有些“人云亦云”，也想在春天裡與姜家定下來——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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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七年的春節，因知道有兩件喜事的到來，瑤芳的心也好了許多。麗芳因要定親，整個人都和了下來。正月裡不針線剪子，便描了許多花樣子，看得瑤芳笑不已，在麗芳的眼刀飛過來之前，飛快地跑到韓燕娘那裡看弟弟去了。

新生兒如今養得白白，是個好脾氣的寶寶，看著他，韓燕娘與瑤芳兩人的眼神兒都和了下來。瑤芳抱孩子的姿勢很標準，韓燕娘看了，心道：這是個不用心的。瑤芳逗了一會兒寶寶，問韓燕娘：“爹還沒想出名字來？”

韓燕娘沒好氣地道：“指著他，黃花菜都涼了。昨兒想了個名兒，‘平章’，我說，‘這名兒也忒大了些，不如先起個小名兒著’。這不，又想去了。”平章有宰相之意，是以韓燕娘以爲稍有不妥。

瑤芳看著正在抵著腳丫往上湊的弟弟，手將他的給救了回來：“平章就好的，難得有這般巧的。至於大不大，那人名兒還有起萬歲的呢。”

韓燕娘想了一想：“果然。那就平章吧。”

瑤芳笑道：“我去看哥哥去，他那兒正收拾行李呢。”

於是賀敬文想破了頭擬了五個小名兒老婆選，回來卻得到一句：“就平章好了。”險些沒吐。

韓燕娘沒理他那一臉衰樣，轉而說起正事來：“俊哥要回鄉縣試的事兒，你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賀敬文將紙團一團扔到熏籠裡燒了，看著紙張變了灰，才漫應一聲：“不是說好了麼？既然張先生覺得他能一試，那就試試。今年得中，明年就是秋闈，索一併考完了再回來。中了就再試試，不中，回來再學二年就是了。早些考，一場不中再等下一場，等得起。”

韓燕娘瞪眼：“這不是早就說定了的麼？我說的是，今年大計，你就要去京裡了。你得帶著一個師爺上京管文書，這裡也得留一個師爺。家裡又老的老、小的小，離不開人，你好俊哥孤返鄉？”

賀敬文頰上一：“那你說怎麼著？”他這是真沒想到。

【md！真想掐死這個沒主意的王八蛋！】韓燕娘氣得一哆嗦：“我！去！想！”原以爲長子出行這樣的大事，丈夫已經安排妥當的了，誰知道他本沒主意。得虧自己多問了一句！

賀敬文也哆嗦，嚇的：“那你慢慢想，想著了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滾！”

賀敬文圓潤地滾了。到門口又遇到了兄妹倆聯袂而來，見到賀敬文，兩人都垂手而立。賀敬文不敢在老婆門口罵孩子，說一句：“你們來了，正好，俊哥，你娘有事要跟你商議呢，瑤芳也跟著參詳參詳。”自打瑤芳將綠汀書坊經營得有聲有，家裡人也漸斬不拿當孩子看了。

兄妹倆目送父親灰溜溜地離開，相視一笑，一齊進來“娘”。兄妹倆其實已經商議好了，此番由賀章奉羅老太太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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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建議是瑤芳提出來的，因賀章說：“娘是走不開的，弟弟還小，娘拋下沒滿週歲的兒子陪我回鄉？哪怕說是祭祖，也是不行的。頂好到明年，爹大計也過了，也好請個假，咱們全家回老家去祭祖。娘和弟弟還不曾到老宅裡去過呢。還有阿姐，都要定親了，怎麼能跑？”

瑤芳想弄死楚王的心都有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請阿婆同行，可不可以？”

賀章還擔心：“阿婆年紀不小了，春寒料峭的時候，要勞老人家出行，未免不孝。我不過是考個試，爹已經寫了書，張先生應有書信，到了那裡，我投書尋人，自能尋到保人場。考完發了榜，落第就回來再讀書，中了，就在老家縣學、府學裡讀書準備鄉試。捧硯跟著，你或許不記得了，咱們老家的老安，很是忠心的。”

這一點瑤芳就不贊了，拿鐵筷子捅了捅炭盆裡的銀霜炭，沉聲道：“哥哥先別急著將事都兜攬了去，有些事，哥哥辦到的。譬如舅家。”

提到李家，賀章就不吱聲了。瑤芳冷靜地道：“李家再不講理，也是咱們外婆家，舅舅是長輩。哥哥再有理，也抵不過輩份兒，”有能抵過的，那得是潑天的權勢，“有阿婆在，事就會好辦得多。且阿婆上有誥命。再者，我看阿婆在這裡過得也不很快活，回去也好抖抖威風不是？怎知阿婆不樂意？”

賀章被說服了：“這樣家裡就剩下三個人帶著個孩子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