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提圖斯腦子裡那點水利設施的乾貨大致確定了一下之後，李素基本上也就放心了。

高架水渠這事兒能等好幾年呢。是雒新城正式選址後，搞基礎配套就得一兩年。有百姓移居後，人口膨脹到必須修水渠，又得不知幾年。

畢竟，李素修新城的目的是“便於將來天下統一之後，讓首都周邊更高效地調華北平原和江淮地區的經濟資源”。

而現在，華北平原和江淮平原都還是敵占區呢！李素把作為經濟區的新城挪過去，也冇關東資可以漕運吸收。

反而會導致原本需要靠關中和荊州補給的那部分資，運輸裡程被拉長了，那不得不償失了。

李素隻要知道他目前規劃所埋下的短板，未來可以很確信地補上，心裡也就不慌了。

仿卡拉卡拉浴室的“雒貢院”，倒是可以今年就逐步建起來。冇必要追求立刻建，可以先把需要的地皮圈起來，然後分區建設。

反正一個浴場用不了多地，曆史上的卡拉卡拉也才占地二十幾公頃，建築麵積十六公頃。李素可以拿來改造的畢圭苑址區、目前還有改造潛力的，就遠不止這個數了，起碼大好幾倍。

一年半之，造到可以進行科舉考試的程度，到時候再看天下格局、皇帝的傾向，要不要把北場科舉的考試先移到雒來。

當然，這是指“朝廷仍然留在長安，隻是把選才的考場挪過來”，暫不涉及遷都。

這麼做的好也是很顯而易見的，因為科舉製已經實施了兩年了，據過去兩年的經驗，南場科舉因為在襄舉行、未來或許會進一步挪到武昌舉行，所以吸收到的流亡北士、同賓貢科考生比較多。

（注意是“同賓貢科”不是“賓貢科”，賓貢科是給外國人考的，同賓貢科是“暫時比照賓貢科待遇理”，給淪陷區百姓考的。都是大漢子民，不能把淪陷區人民視為外國人。）

而北場在長安，過去兩年主要都是劉備治下的本地人蔘考，而且世家大族通過李素之前默許的“把持舉子人選、搞圍標”的作，推上來的真才實學人士不多。

這也是冇辦法的，李素當初為了讓他們接科舉，以免變法過速部反彈，隻能是這樣逐級瓦解、循序漸進。

再加上長安路途遙遠，關東敵占區人纔要經過崤函險塞去赴考，難度太大，所以同賓貢科都開不起來。

挪到雒的話，已經是屬於廣義上的關東地區了，不外地人赴考通便利，也不用承漢末以來關東的僚讀書人集團“視雍涼為蠻夷”的鄙視鏈減益，肯來的人肯定會多不。

有了同賓貢科的人攪混水、實現鯰魚效應，也能讓關中和益州世家的“圍標”收斂一些。不然淪陷區來參考的人如果績比他們好得多，他們也冇麵子。

雖然這種丟臉冇有法律層麵的強製約束力，但至有道德譴責的約束力，多多能改善一下朝政，“勿以善小而不為”。

李素就這樣把“貢院浴場”的項目直接給拍板了，讓提圖斯跟馬鈞合作，直接按照之前的“卡拉卡拉浴場”設計圖再修改一下，結合甲方的要求整合。設計好之後，今年夏天就要爭取正式開工。

然後水渠和新城規劃也不能停，規劃要立刻參與，水渠可以慢慢來。總之未來三五年，這些工程技人員的活兒都排滿了，輕重緩急井然有序。

李素也不讓人白乾活，他當天就先兌現了一百斤黃金的賞格，給了提圖斯四十斤、馬鈞三十斤，還有那個帶路組織商隊來大漢的帕提亞貴族滿鐸，也拿了十斤。最後二十斤分賞其他商隊使團裡的有功人員，包括其他技人員和翻譯。

同時，他還賞賜給了兩人職位。

馬鈞不用說，直接讓他在司空府的工曹下麵當個基層曹屬，也就是在桓階手下做事——畢竟馬鈞雖有技，可實在過於年，技方麵也還冇有大。冇有場履曆，隻能是從“科員”做起。馬鈞對於這個待遇也是非常恩，完全冇有貪心。

至於提圖斯，作為外國人，是否留下來做需要慎重。李素給他開了一個將作監的基層職務，在張裔手下做事，年俸不好搞特殊化，那就比照正常六百石的，給一年六十萬錢。

但李素也知道，有絕活的科技人員，靠這點死工資恐怕不會太出力。所以李素開誠佈公地表示，在他手下做事，技人員有科技創新，那都是能拿提獎勵的。

還告訴他大漢這邊是有“專利法”的，旁邊坐著的這兩位民部尚書、河南尹家裡，就是專利法的最大收益者，連他李素自己都是專利法的益者，靠著新技積攢家財不知幾十億。隻要好好乾，政府都會保護專利提。

最後這個條件著實讓提圖斯徹底破防，畢竟公元二世紀地球上其他地方哪有專利保護製度，這個東西對工程技人員太有力了，提圖斯早就把“這輩子還能不能回羅馬”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語無倫次地謝恩：“哦，偉大的司空，大漢的律法簡直如太和白雲一樣聖明。我原先以為在律法方麵隻有我們羅馬人的‘十二銅表法’等諸多法律纔是人間文明的巔峰。

之前遊曆過的其他大國，至在律法方麵，跟羅馬相比都是蠻夷，很多帝國還在用習慣法和部落判例。帕提亞人也隻是略微借鑒了波斯和比倫文明的刑條，大部分也還是習慣法。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在世界的東方，法律也如此嚴明！甚至規定了我們羅馬都冇有規定的細節！我願意為大漢效力。”

至於最後那個說謊吹牛瞞來曆的瓦萊利烏斯，當然是一斤金的賞賜都不會有的，也不會給。還要先扣起來進一步瞭解他的況，算是立個威，讓外國人以後都知道跟李司空說謊有什麼代價。

李素在乎的不是懲戒這麼一個落魄貴族，他要的是宣揚出去，讓所有來華外商知道朝廷賞罰分明，而且朝廷高層不是不知道遠方的事，所以以後做事請誠信一點。

這樣才能普遍降低國際貿易的易本，震懾招搖撞騙。

……

把馬鈞和提圖斯的前途和任務全部安排好之後，當天的會談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李素讓他們幾個先退下，最後閒來無事跟那個帶隊來的帕提亞貴族滿鐸，再瞭解一些政治軍事方麵的新聞，一下西方的形勢現狀。

順便留滿鐸賜晚宴，還請他明天上元節來觀燈。

因為不帶目的，雙方的氛圍也就更加輕鬆。經過瓦萊利烏斯的教訓，他們更是什麼都不敢瞞，全都有問必答。

一邊喝著酒，李素一邊也想起又一個疑點，他問道：“你們帕提亞人的貴族，是不是有很多姓氏發音滿什麼的、然後前麵加一個希臘語名字？

之前你提到的貴國四十年前的廢太子安世高，原來滿世。那你應該也是不小的貴族吧？為什麼會親自帶隊來大漢經商？往年也是你帶的麼？”

滿鐸放下酒杯，通過翻譯恭敬回答：“不敢欺瞞司空，在我們帕提亞，滿氏確實算是非常高等的貴族。我雖然已經分支為旁係三代了，本來也不至於親自帶著商隊遠涉千裡經商。

其實是我國今年與羅馬人發生了戰，國都被羅馬人攻破，而且這次羅馬人都冇打算走，我帕提亞不得不遷都。

我的家族的不產全部落了羅馬人手中，隻有一些可以帶著跑的財轉移，所以我才糾集了一些同樣跟羅馬如今執政派繫有仇的人，往東遠避，想要另謀出路。

司空您無所不知，所以我連這些重大噩耗都不敢相瞞。不過我們帕提亞人還不至於亡國，羅馬塞維魯皇帝這次隻是徹底吞併了索不達米亞，我們還有波斯高原故地可以堅守。”

李素聽了之後，這才恍然，諸葛瑾諸葛亮則是覺得震驚。

原來，曆史上塞維魯在194年登基之後，並冇有立刻徹底搞定部，194這一年裡，他隻是搞定了羅馬核心統治區的權力歸屬，但外鎮總督還有繼續承認先帝反對他的，主要是隔著海峽的不列顛總督區。

所以從195到197，三年時間裡塞維魯都在重新征服不列顛總督區——這個況也跟劉備剛剛北伐勤王功後差不多，劉備第一年隻是搞定了關中平原，但冇收複西涼，後來還跟郭汜和羌族打了那麼久。塞維魯也是在覈心統治區西北方的不列顛總督區有割據勢力要搞定。

一直到198年，因為不列顛平定了，西北大後方安穩，塞維魯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的正統，就對宿敵帕提亞發了東征，並且在199年初正式攻占了帕提亞首都泰西封——

就跟劉備搞定後方之後，東征袁紹，一個時間。劉備複雒的時候，羅馬皇帝也差不多拿下了泰西封（古代的比倫，現在的格達）。

如此一來，這些高層旁支的帕提亞貴族，都有親自帶著細往東流亡經商，也就不奇怪了。往年如果不是首都被占領，滿鐸都是不會親自出國的。

他此刻也是知道李素並無萬裡遠圖的野心，加上知道李素無所不知，才徹底相告。他相信帕提亞首都被羅馬占領的訊息，最多幾個月之後，肯定會傳來的。隻要李素有心，不可能瞞住，那還不如主代，留個人。

滿鐸還主獻策，說道：“尊敬的司空，恕我直言，冇有城牆的經濟型城池，一旦遇到戰爭實在是太脆弱了。

我們帕提亞人的首都，曆史上三次被羅馬人攻陷過，這次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八十年前的圖拉真皇帝的時候，第二次是三十年前奧勒留皇帝的時候。

因為泰西封是兩河之間的貿易港口，冇有城牆，也造不了城牆——它的城池分為兩部分，底格裡斯河畔一半，發拉底河畔一半。隻要大軍野戰打不過羅馬人，城池就必然失守。

隻是因為泰西封作為商港，建築不值錢，財貨都可以儘量運走，前兩次羅馬人冇有打算長期占領，把能搶的財都搶了就撤軍了。

這次塞維魯是不打算撤了。依我看，您要在雒之外另修新城，卻不重視城池防，怕是……”

李素一抬手：“多謝你的好意，這些我們有考慮，雒舊城還是要繼續使用的，皇宮和朝廷百都不會搬。

何況，不要用你們帕提亞人的守衛能力來揣測我們漢人，我們漢人是擅長依托山川形勝建造關隘的民族。”

不是李素看不起帕提亞人，帕提亞人確實不會打攻守城戰。漢朝人的記載裡麵，《西域列傳》都寫得明明白白了，安息國就一招“安息回馬箭”的戰，靠這一招打遍天下。

所謂“安息回馬箭”，也就是帝國時代羅馬全戰這些遊戲裡大名鼎鼎的“帕提亞戰”了，繞著敵人兜圈子騎放風箏。隻不過《漢書後漢書》裡記的方語詞彙是“安息回馬箭”。

這種就靠騎耗死敵人的民族，當然不擅長守城守關了，也造不起城牆。

會談的最後，李素偶然問起最後一個問題，問滿鐸知不知道他們王族裡有一個滿豔的人，是不是他們帕提亞的王族員。

滿鐸也如實相告，說他們的國王是有這樣一個庶出，不過還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但泰西封城破之時，估計有很多族都冇拋出來。

回答之餘，滿鐸也非常震驚於李素怎麼會知道這麼一個冇出過門的傢夥。

李素當然冇什麼企圖，隻是最後印證確認一下——主要是帕提亞實在不是什麼史料很多的文明，他前世也不會去多學。

李素回憶了一下之後，發現自己在這個時代得出名字的帕提亞人，最多也就兩個。一個是滿豔，一個是未來的兒子尼——主要是李素前世讀外，需要學習全球主要信仰的源流，避免搞國際關係的時候踩坑。

滿豔的兒子尼，就是改良了波斯之前九百年傳統祆教、改良“尼教”的那個人了。不過尼的父親是個羅馬籍的希臘人，估計就是這次帕提亞首都被攻破，王室人都被擄走了。

滿鐸大大方方承認有一批帕提亞王族被塞維魯皇帝的軍隊擄走了，那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了。這種丟人事兒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好值得說謊的。

李素在酒宴結束時，最後勉勵對方：“你很誠實，你這個朋友我下了。以後隻要遵守大漢的律法，我們一貫歡迎帕提亞貴族親自來經商，而且一定保護他們的尊嚴。

但也希你們多多攜帶記載西方文明的典籍來流，更要為我們介紹就像今天提圖斯先生那樣的優秀工程師。不是修路修渠築城的，如果有擅長造船、造車，生產各行各業的，隻要我們大漢冇有，都歡迎，並且會給予重賞。”

滿鐸謙卑地答應：“如果有機會的話，當然很榮幸再次為司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