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神間,蘭琴早削好一隻蘋果,先奉與靜琬,靜琬便先讓慕容灃,慕容灃含笑道:“尹小姐不必客氣。”靜琬說:“倒不是客氣,這樣涼的東西,我晚上不敢吃的。”慕容灃聽了這句話,方纔接了過去,順手給後侍立的沈家平。
戲臺上魏霜河正唱到“手執金弓銀彈打,打下半幅羅衫。打開羅衫從頭看,才知道三姐熬煎。不分晝夜往回趕,爲的是夫妻們兩團圓”。
慕容灃便說:“這薛平貴還有幾分良心,過了十八年還沒忘了王寶釧。”靜琬不由道:“這種良心,不要也罷。他在西涼另娶代戰公主,十八年來榮華富貴,將結髮之妻置之腦後不聞不問。到現下想起來了,就覺得應該回去看看,他當世上子是什麼?”慕容灃於是說:“舊式的子,也有的難得,十八年苦守寒窯,這份貞節令人欽佩,所以纔有做皇后的圓滿。”靜琬笑了一聲,說:“薛平貴這樣寡恩薄的男子,爲了江山王位拋棄了,最後還假惺惺封做皇后,那纔是真正的矯。這也是舊式子的可悲了,換作是如今新式的子,保準會將霞帔冠往他上一摜,揚長而去。”
慕容灃正要說話,這一段西皮流水正好唱完,樓上樓下喝彩如雷。他們也跟著鼓起掌來,那魏霜河往包廂裡一,自然格外賣力。他們於是接著聽戲,那包廂欄桿之上,原本放著滿滿的瓜子、花生、果脯、餞、茶、點心……慕容灃特別客氣,親自移過茶碗來,說:“尹小姐,請吃茶。”靜琬連忙接過去,連聲道謝。正在這時候,忽聽背後有人“嗤”地一笑,說:“這兩個人,真是客氣得矯。戲文裡說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想必就是這樣子罷。”
慕容灃回頭一,笑著了聲“姨娘”,說:“四姨娘什麼時候來的?”靜琬早就站了起來,只見那貴婦大約三十來歲,容貌極其豔麗,黛眉之下兩彎秀目,似能勾魂奪魄,未曾說話先笑。靜琬聽慕容灃的稱呼,料必是慕容宸生前最寵的第四房姨太太韓氏,在慕容宸生前,慕容家裡就一直是在主持家務,所以半是主母的份,慕容灃待也頗尊重。此時先握了靜琬的手,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才答慕容灃的話:“我是什麼時候來的?就是你們舉案齊眉的那會子來的。”
慕容灃明知道誤解,可是不知爲何,心裡很願意誤解下去,含糊笑了一笑,說:“姨娘請坐吧。”四太太說:“我正回家去,路過這裡,老遠就看見崗哨一直從戲園子大門站到街上去,就知道是你在這裡,所以進來看一看。”靜琬因是長輩,所以特別客氣,親自將旁邊的椅子端過來,說:“姨娘請坐。”四太太“哎呀”了一聲,直笑得一雙明眸如皓月流,連聲說道:“不敢當,可不敢當。”靜琬這才覺察自己一時順說錯了話,只窘得恨不得遁地。慕容灃見了這形,就打岔說:“戲正好,姨娘聽完再和咱們一同回去吧。”那四太太本是個極俏皮的人,於是順口答:“是啊,戲正好,你們慢慢聽吧,我打了一天的麻將牌,要回去休息了,可不在這裡討人厭了。”靜琬聽句句語帶雙關,自己又說錯了一句話,只是默不做聲。慕容灃見一臉暈紅,楚楚人,心中不忍難堪,於是笑道:“姨娘竟不肯饒了我們不?現放著臺上這樣的好戲,姨娘都不肯聽?偏要來打趣我。”
四太太抿一笑,說:“我走,我這就走。”走到包廂門口,又回眸一笑,說:“你們慢慢聽戲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