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門口，陸景蕭握著莫念的手，他沒察覺到他過分灼人的手心溫度，也不知道他握著的手發。

　　開口的聲音更是低沉異常：“我陪你進去？”

　　陪產這個問題先前他們早已討論過了，莫念一直堅持不需要他陪著。

　　哪怕到了現在也仍然堅持，忍著再度襲來的陣痛緩緩搖頭咬牙：“不要你陪，你在外面、等著我和孩子……”

　　額頭有汗珠順著鬢發落在枕頭上，痛的厲害。

　　產房醫生出來說：“該進去了。”

　　陸景蕭點了點頭，俯在太太額頭落下一記吻。

　　宋媛帶著立棋和潘時趕到醫院的時候，已是十二月而日的早上六點。

　　在今日清晨忽然驚醒，隨手拿起手機本是想看一眼時間，那時關於莫念連夜去醫院的消息已在網上泛濫。宋媛頓時驚醒，收拾了東西上孩子出門。

　　莫念的這個孩子有些磨人，從昨天深夜到現在還未出生。

　　等在外面的人多有些心焦，付之宜不住的拉住裡面出來的護士問道：“怎麼樣了？裡面什麼況啊？”

　　護士端著東西匆忙解釋：“快了，家屬別急。”

　　付之宜聽罷點了點頭，偏頭看向椅上的練束梅，老太太神張。

　　到了這時候，很難不張。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無比。

　　不多時羅彤也趕到了醫院。

　　七點，江雅穿著護士服匆匆過來，林睿也跟著過來了。

　　江雅和外面的人打了招呼，快步進了產房。

　　莫念的產程已經進到最後一階段，眼下已分不清什麼是痛。這幾個小時磨人的過程，消耗了大量的力，此刻已經於最疲倦狀態。

　　有人給喂食，等吃完了東西江雅立刻給遞了水。

　　不是第一次見人生孩子了，但人總是會對親近的人格外張。

　　這是個艱難的過程，煎熬的不止莫念，還有外面等著的一眾人。

　　時間近八點，等在外面的陸景蕭顯然有些慌了。

　　他和陳墨商量，準備進去。

　　就算不願意他進去，他也是要進去的！

　　都什麼時候了，他哪裡還等的下去？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陳墨這邊還沒代完，產室的門打開了，跟著傳來一聲洪亮的孩啼哭聲！

　　眾人心下一驚，然後紛紛朝聲音來源看過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付之宜，推著老太太快步朝護士走過去。

　　“是莫念家屬吧？誰來抱孩子！”

　　付之宜手要去接，陸老太太攔住笑道：“讓景蕭來抱！”

　　“對，對！”付之宜連連點頭，偏頭看向走來的陸景蕭。

　　護士走過去遞過孩子說：“產婦目前還好，需要留在裡面觀察一段時間，先帶孩子會病房吧。”

　　眾人聞言不由松了口氣，平安就好。

　　宋媛忍不住笑著問了句：“是公主還是爺？”

　　護士笑笑道：“恭喜陸先生陸太太，是位小爺。”

　　聞言現場眾人都忍不住笑開了眼。

　　那孩子安靜的躺在陸景蕭的臂彎裡，那是父子的第一面，那小子似乎格外疲憊的掀了掀眼皮看了頭頂的人，然後再度閉上了眼睛。

　　無言緒在心底蔓延，陸景蕭的注意力並未在孩子上逗留太久。

　　他將孩子給了坐在椅上的練束梅說：“我先去看看莫念。”

　　“去吧！快去！”老太太催促了句，看著懷裡的孩子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宋媛和羅彤直到這時候，才得空湊過去看了一眼那小子。

　　“像莫念。”

　　“像陸先生。”

　　宋媛和羅彤同時開口，但結果似乎不太統一。

　　付之宜看了又看隨即笑道：“像誰都好，都是好看的！”

　　這麼一說，站著的人都笑了。

　　像誰確實不重要，誰那兩人都是那麼的出呢？

　　宋媛著立棋的腦袋笑道：“現在好了，你有伴了。”

　　立棋看著繈褓中的孩子，也不由笑了。

　　這是莫阿姨和陸叔叔的孩子，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剛出生的小弟弟。

　　產室。

　　莫念太疲憊了，躺在那裡昏昏睡，陸景蕭就是這時候進去的。

　　整個生產過程耗費了太多的力，讓現在看著整個人都很虛。

　　男人蹲在邊聲問：“很累吧？”

　　問出這話的時候，他嗓音莫名有些啞。

　　莫念緩緩綻放一記笑容，然後手握住了他的手說：“是很累，但也覺得很幸福。”

　　良久，側的人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字。

　　莫念不由緩緩偏頭，但見那人一雙眼睛赤紅，沉如深海的目看著。

　　夫妻對視，讀懂了他沉默的言語。

　　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亮若星辰的眸看著他笑問：“你看過孩子了嗎？他長得像誰？誰在照顧孩子？”

　　陸景蕭握的手說：“媽和付姨都在呢。”

　　“嗯。”莫念笑笑又問：“那他長得好看嗎？”

　　好看嗎？

　　這問題可有些將陸先生難住了，剛剛他雖抱了那孩子片刻，但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那孩子上一心只知道惦記。

　　誰有空關注那臭小子到底長得好不好看？

　　不過既然太太問起了，他便不能作答：“好看。”

　　“那他是像我多，還是像你多？”又問。

　　陸先生又犯難了，他想了想說：“像你。”

　　長得像太太，將來找媳婦不愁。

　　莫念一聽這兩個字，就知道他在敷衍。出生的時候護士就說了：“眼睛像陸先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笑著提議：“你不用陪著我，出去看看他？”

　　“不著急，我等你一起出去。”他現在哪能走得開？

　　莫念無奈失笑，這人啊，對總是一萬個不放心。

　　陸景蕭的確對不是很放心，此時此刻，他只恨不得那一雙眼睛黏在上才好。

　　手拂過臉頰粘著發，他輕聲說：“不說話了，先休息一會兒。”

　　這人俯在粘膩的額頭印上一記吻。

　　莫念在心裡歎息，他是真不嫌棄這滿汗臭味。

　　回到病房的時候，孩子已經睡下了。

　　不過宋媛一家，還有羅彤都還沒離開。

　　關於孩子到底像誰更多這話題一直就沒停過，病房很熱鬧，但那小子的睡眠毫沒有被影響到。

　　他安靜的躺在嬰兒車上，睡的可真香。

　　莫念看了一眼那孩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宋媛見莫念臉上難掩疲憊，便笑笑道：“我和潘時先帶著孩子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羅彤見狀也趕告辭離開，畢竟產婦需要休息，他們這樣聚在這裡很難休息好。

　　陸景蕭送了人出去，回來時莫念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有護士過來查房問：“是陸澤的家屬吧，待會兒帶孩子去做這些檢查……”

　　是的，孩子取名陸澤。

　　他以後上善若水，潤澤萬。

　　——

　　莫念產下男嬰的消息，在當天上午已在網絡熱議。

　　有人說，莫念此次一舉得男未來穩坐陸太太之位，恐無人撼，這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還有人說，此次順利產下男嬰，莫念勢必要為莫氏爭取到更多利益。

　　外面聲音諸多，多是和利益掛鉤的。那些聲音多包含嫉妒，也包含太多質疑。

　　但照顧莫念的月嫂和醫院的醫護人員，看過那些新聞卻都不由一笑了之。

　　要是外人見過陸先生是如何對陸太太的，想必就說不出那樣的話來了。夫妻是否和睦，許多時候多是現在生活細節上的。

　　有時是一個細微的舉，有時是一個無言的眼神。

　　十二月六日早晨，這天是莫念出院的日子。

　　一早病房來了一**的人，和他們道別。

　　江雅今天值晚班，得下班才能過來，所以來的有些晚。

　　是和母親一道過來的，不過江母顧念自己病之軀這麼去見剛出世的孩子不好，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最後是老太太付之宜抱著孩子出去給瞧了一眼，那人才肯進去。

　　但也還是做得遠遠的，似乎真的很怕自己的病氣過給產婦和孩子。

　　得的本不是傳染疾病，但這個人向來小心謹慎，莫念也沒有辦法。

　　付之宜將孩子給老太太，借著去收拾病房那些東西。

　　東西太多了，早上已運走了一趟，但看著還是多的。

　　他們原先準備的東西不算多，可誰能想到莫念生產之後被將行蹤報了個遍，是莫氏那些員工就來了不，加上夫婦二人的合作夥伴，病房這幾日就沒停過。

　　要是以往有人這麼打擾妻子的休養，陸先生只怕早就發火了。誰這次是件大喜事，便也不好阻止那些人前來道賀了。

　　江雅是老客了，抱起孩子來也念的很，喜歡小孩子。

　　這不剛站了一會兒，又從練束梅手中抱走了孩子。

　　練束梅坐在椅上笑道：“江小姐這麼喜歡孩子，也可以考慮自己生一個了。”

　　林睿那些事老太太起先不知道，是在醫院住的這幾天看那小子總盯著江雅轉悠，背地裡問過付安才知道那麼回事的。

　　雖說他們在醫院時間不長，但老太太看出來了。林家老爺子眼不錯，給林睿選的這媳婦很好。

　　江雅逗弄孩子神，一時沒注意到老太太的話。

　　倒是沙發上的江母忍不住笑道：“我倒是盼著和林睿能早點生個孩子，在我有生之年圓了我抱孫子的夢想呢。”

　　這戶話被江雅聽個正著，回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人，將孩子放在嬰兒車裡。

　　嘟說：“媽，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和林睿現在的關系，怎麼也說不到生孩子這個話題上，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江母原本還要說些什麼，但一抬眸瞧見門口的人到底止住了，只是不輕不重的瞪了一眼自己眼中那不知好歹的兒。

　　江雅朝著做了個鬼臉，一轉瞧見走來的人楞了下。

　　雖然是夫妻，但總覺得自己和這人沒什麼……共同話題。

　　江雅悄悄退了一步低頭說：“你來了。”

　　林睿笑笑走近，站在邊說：“不是下晚班嗎，還不回去休息？”

　　“馬上就回去！”江雅語氣有些張。

　　林睿笑道：“司機在醫院門口等著了，收拾一年回去休息吧，莫念這邊我幫你送。”

　　江雅：“……”

　　怎麼覺得這話怪怪的，他幫送什麼送？

　　誰要他幫忙？！

　　江雅正要開口，又聽莫念笑道：“是該回去休息了，改天歡迎你去浣花小築做客。”

　　坐在沙發上的江母也說道：“去休息吧，我這人有林睿呢，別擔心。”

　　大家都在催走，好似不走也不行了。

　　江雅笑笑，和屋子裡的人打了招呼出去。

　　早上九點，莫念的出院手續辦妥，病房裡的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孩子是付之宜抱著的，莫念推著老太太往外走，但老太太不要推。

　　林睿和陸景蕭並肩走著，他忍不住笑道：“你小子速度就是快，我怎麼都跟不上你的步伐，再這麼下去，我這耳朵怕是要被老爺子念穿了！”

　　聞言陸景蕭笑道：“據我所知，最近他對你很放縱。你無需給自己太大的力，老爺子似乎想開了。”

　　“他哪兒是想開了？！他那是……”林睿不說了。

　　但他不說陸景蕭也懂，林老子之所以忽然放縱任由林睿和江雅發展，其實是因為看穿了這小子的心思，覺得自己不需要再手了。

　　林家那位老爺子雖八十高齡，但這腦子卻一點不糊塗。

　　看著那三人相繼上車，陸景蕭停住腳步道：“不用送了，回去看看江雅母親吧。”

　　江雅母親況不樂觀，但老太太心還算愉悅，眼下日子也就只能是過一天算一天。

　　臨上車前，陸景蕭拍了拍林睿的肩膀說：“你能想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很好。”

　　林睿角閃過一抹苦笑，隨即說道：“上車吧，都在等你。”

　　送走了陸景蕭，他趕快步去了江母病房。

　　江母不再床上，又咳嗽了，咳嗽不止。

　　聽見林睿的腳步聲，趕將手裡的紙扔去垃圾桶，但……還是晚了。

　　“媽！”林睿奪過手上帶的紙皺眉說：“出現這癥狀多久了？你怎麼沒及時跟我說？！”

　　江母皺了皺眉，排掉他手上的紙巾說：“別這些，來，趕洗幹淨手。”

　　抓著林睿的手放在水頭下說：“趕沖洗幹淨！”

　　林睿過被握著的手說：“我自己洗，您去坐著。”

　　江母歎息了聲，然後說：“我有話跟你說。”

　　林睿楞了下，之後快速洗了手轉出去。

　　江母坐在床邊抬眸看向他鄭重說：“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媽，您這是說的什麼話。都是應該的，您無需跟我客氣。”

　　“什麼應該不應該，我只知道我應該謝謝你，替我也替江雅都該好好謝你。”江母歎息道：“你是個好孩子，是雅雅不懂事。”

　　“不怪，怪我，都是我的錯。”已經許多年，沒有對他說一句‘你是個好孩子’了。

　　林睿知道，江母說這話是認真的，他的認錯也是認真的。

　　最近這段時間，他在照顧江母的過程中知道了許多江雅的過去，和那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年輕孩比起來，他的人生確實算得上得天獨厚。

　　他從江母口中，從周邊那些同事口中開始逐漸了解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人最怕對一個人過分了解，了解意味著關注，而關注多數意味著在意……

　　這天江母說了許多的話，但唯一讓林睿印象深刻的只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歡江雅，你在這裡照顧我無非是出於善心，為的不過就讓我臨死前能安心。我很謝你，在我人生最後的階段還能給我留下這樣的回憶。我希你和雅雅能和和，能長長久久，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林睿，等我去世之後……你若真的…”

　　最後那句話，林睿沒讓說完，他阻止了江母的話。

　　然後鄭重其事的做了一個承諾：“您放心，我不會欺負，我會……尊重的決定。”

　　江母聞言松了口氣，然後歎息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林睿想，也許他這三十多年的人生直到現在才真正會到生活這兩個字的含義。

　　人總要為自己走錯的路付出相應代價的，誰也不能例外。

　　——

　　七日後的浣花小築。

　　多了孩子的家，似乎變得更熱鬧了。

　　坐月子向來是一件很講究的事，付之宜和練束梅在這件事上不許莫念馬虎分毫，嚴格按照傳統方式來約束。

　　好在陸澤那孩子乖，不莫念憂心。

　　老太太背地裡和付之宜說笑：“這孩子的子八是隨了咱們念念了，靜的很。”

　　“可不就是？您再看看我們景蕭，那不也是這樣？”付之宜說笑道：“他也就是對著莫念能多說那麼幾句話多笑笑，就是不知道將來，是哪家的小姑娘能咱們這小爺開金口展笑咯！”

　　老太太聞言哼笑道：“我孫子將來的媳婦兒，自不會差你那閑心。”

　　付之宜哼哼：“是，是!當然不會差，也不知是我在心，還是您自己心。”

　　“去你的！”老太太哼笑了聲，不說了。

　　還說什麼啊，現在的日子就是最滿足的時，此後是真的無無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