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
楊廷和有些不甘,他總是覺得,在這個關頭,自己該要做什麼?
他是大明中樞,是閣大學士,閣二字,是何等的鮮,這個從皇帝書漸漸長而的機構,在經歷了百年的滄海桑田,早已了整個大明朝的中心,而大學士,更是貴不可言。
怎麼能輸,家國社稷,難道能棄之不顧嗎?
楊廷和臉猶豫不定。
而他的一切緒,都被李東看在眼裡,李東表凝重,道:“楊公還看不開嗎?現在大明朝已經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若是楊公仍然不肯干休,可曾想過,到時候會有多人頭落地?不要讓別人再抱有希了,這樣做只會流更多的,會死更多的人,與其如此,不如回到田間,遠離廟堂,採東籬之下,頤養天年。老夫已經想好了,辭呈明日就遞上,無論朝廷準不準,也要掛冠而去,大明朝,已經不是我們的大明朝,這是奈何?”
他長而起,撣了撣上的灰塵,將眼睛微微閉上,脣抖,楊廷和不肯放手,他何嘗又捨得放,可是正如他所說,不要再給別人希,若是因爲他和楊廷和的鼓,讓人生出希,到了那時,以柳乘風的手段,定是不知要染紅多條河流,急流勇退,既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別人。
“老夫有些乏了,今日先告假,至於楊公有什麼打算,老夫亦不好多言,只是希楊公能以蒼生爲念,以社稷爲重。”
楊廷和不肯罷休的道:“是誰不肯以蒼生爲念,不肯以社稷爲重?是那柳乘風,是那篡權的楚王!”
“可是鬧下去呢?”李東不得不駐足,道:“鬧下去會如何?鬧下去之後,各地以爲京師之中有足夠多的反柳勢力。就會有人鋌而走險,就會有人發叛,到了那時,就是叛和平叛,這要死多人?又要流多,你我固然死不足惜,可是爲此而塗炭生靈,就算是天下重新到了姓朱的手上。又能如何?到了那時,已是滿目瘡痍,盛世不再,百姓流離失所,殍遍地,這就是楊公所期的嗎?老夫還是那句話。不要給人希,不要助長更多人的野心,一切到了這裡,就已經結束了。”
李東說罷,拂袖而去。
他固然心痛,可是他是理智的,他詭計多端,最終還是決心用最直接的辦法給這個朝廷出最後一點的力。
他出了閣,讓他有些頭暈眼花。留下了孤獨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從這裡走出來,十幾年如一日,他始終的準時在這裡出現,可是今日,背對著後的青磚白瓦,背對著那悉的案牘筆架,李東走的很堅決,他沒有回頭。儘管微。也沒有逗留。
楊廷和則是呆呆的坐在值房,一不。
此時的他想了太多太多。他有抱負,甚至他有治國的理念,他有讓人青眼相看的資歷,天下讀書人該有的,他都有,別人沒有的,也都幸運的集合在他的上。
可是現在,他卻覺有些冷,那個從前謀國的閣臣不見了,那個堅決果斷的中樞似乎也不見了蹤影,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老人,垂垂老矣。
他嘆了口氣,濁氣出來,讓他的心反而有些絞痛,李東的話固然是不錯,可是他的心,似乎總是邁不過這個坎,他從不認輸,也從不服輸,可是……
他也站了起來,起便走,只不過他的腳步有些搖晃,走了幾步突然駐足,回眸去看那還未悉的值房,又是嘆息。
放不下啊,他爲此鬥了一輩子,從四五歲起,爲了這個目標,他就開始搖頭晃腦的用功苦讀,多個日日夜夜,多次青燈爲伴,書中沒有黃金屋,也沒有如玉,那些統統都是騙人的,而他則是一心苦讀,因爲他知道,他讀的越多,就能離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
他做到了,可是也沒有做到,他到達了人生的頂峰,同時也走到了理想的盡頭,理想之後是得償所願,得償所願之後是制,從一生的希到瞬間的絕,這個過程實在太短太短,以至於他還沒有回過味來,就已經過眼雲煙。
“哎……”渾濁的眼眸中,居然閃著淚花,他是個格堅強的人,讀書的時候,先生打他的板子他都未曾哭過,他的兒子夭折他也強忍著沒有流過眼淚,可是今日,那淚花卻是撲簌而下。
似乎……真的已經結束。
“何苦,這又是何苦……”他長嘆,隨即咬牙,旋便走。
日落黃昏,點點的餘暉說不盡的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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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兩大大學士的辭呈直接遞到了柳乘風的案頭,柳乘風只是冷漠的掃視了奏書一眼,隨即將奏書遞給了一邊的焦芳,語氣平淡的道:“勝者爲王,敗者未必是寇,不必窮追了。”
焦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打算如何置?”
柳乘風瞇著眼,從牙中蹦出兩個字:“挽留。”
挽留有很多種意思,而柳乘風的挽留顯然是最時興的那一種,兩封辭呈都採取了留中的方式,並且詔書也及時發出,對兩個閣大學士進行了懇切的挽留。
接著,按照程序,第二封辭呈遞上,柳乘風依舊下詔挽留。
用不了幾天,第三封奏書終於又是到了,而這一次,詔命傳出,準許李東、楊廷和致仕回鄉,詔命稱許李東直閣、預機務。立朝五十年,柄國十八載,清節不渝,加太子太師。楊廷和力除時弊、博學鴻毅,贈太保。
其中以對楊廷和的詔書最爲耐人尋味,詔書之中特意點明瞭力除時弊四字,從某種意義上說,對楊廷和還是給予了很高的肯定。
自此,一個嶄新的時代悄然揭開了帷幕。
很快,閣的人選已經出來,其中楚國領議政李東棟京,隨即拜爲戶部尚書兼任文淵閣大學士。接著便是總制三邊的楊一清京,拜爲兵部尚書兼文華殿大學士。
這個安排很讓人尋味,表面上看,閣首輔是華蓋殿大學士,不過焦芳並不擅長理政務,而且其他兩個閣臣無論是李東棟還是楊一清都不太好惹。
李東棟不必說,雖然他京拜相招致了許多人的反對,可是天下人誰不知道,攝政王就是李東棟,李東棟就是攝政王,二人關係如漆似膠,比如楚王的宅尋常人都不得出,唯有李東棟能不拘束,單單這層關係,明如焦芳,又怎麼敢對李東棟指手畫腳。
而這楊一清,其實也大有來頭,他最先是管理馬政,隸屬兵部事務,據說當年新軍缺馬,楚王指了名讓楊一清出健馬若干,而楊一清居然沒有推辭,很出的完了任務,此後他開始嶄頭角,在劉大夏的推薦下總制三邊。
總制三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邊鎮不是地,他這總制三邊雖然與封疆大吏差不多,可是若只是詩作對,又或者只知錢糧卻遠遠不夠,重要的是,你得讓丘八們服氣,只有那些兵們對你有敬畏之心,政令才能通達。
這就需要點手腕了,一個讀書人,想要得到丘八的尊敬顯然有些難,不過楊一清做到了,而且還做的很出,甚至是軍伍經驗較爲富的柳乘風,對這個人都有很高的評價。
當然,讓楊一清閣,是爲了鞏固邊防的打算,楊一清在邊軍中的威較高,由他閣,就是向邊鎮一個信息,攝政王不會和邊鎮爲難,從此以後,他們只管衛戍關防即可。
楊一清這種人,當然不是柿子,也不是焦芳想拿就拿。
結果就是,雖然閣大臣有了三六九等,可事實上卻各有各自的底蘊。
有了自己的班底,而接下來,柳乘風的詔書就是開始對讀書人手了,這些讀書人,這些時日罵也罵夠了,對柳乘風可謂深痛惡絕,而開考取吏,一下子在讀書人之中頓時引起了譁然。
詔書一出,各家報館爭先報導,先只是複述詔書中的容,隨即便是分析開考取吏的利弊,最後就是相互對罵,反對者自是理直氣壯,支持者似乎也漸漸有些市場,絕不肯吃虧。
只不過罵歸罵,罵來罵去還是讀書人罵讀書人,似乎和柳乘風也沒太大的關係,至相當一段時間,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不過既然是第一件拿來抓的頭等大事,自然絕不容有差錯,好在有楚國的經驗在,而閣學士李東棟顯然對此事有許多的經驗,因此這個重擔,也就在了他的上。
一場變革,在無數的罵聲和歡呼之中蹣跚而行,這似乎……早已是大明朝改不了的積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