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紅與黑

林音老進飯店夕前，不迄的街角有個賣報的年輕人，形稍瘦帶著太帽，手裡拿著一摞南方都市報，一邊小聲吆喝一邊注意觀察過往的行人。林音一個人走進飯店的時候，他顯然注意到了，卻沒有跟進來，而是繼續觀察周圍，企圖分辨有什麼其他人在注意林音，確定有沒有人跟蹤。

這個人遊方看著有點眼，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不敢肯定。

等林音進了一號包間掩上門，大廳對面的五號包間門開了，走出來一位中年男子，看樣子是去洗手間。但是來回的路上卻有意無意的在觀察大廳中所有的人，彷彿想分辨有誰在注意一號包間？看見這個中年男子，遊方終於確定了這夥人的份。

事就是這麼巧，這夥人竟然就是曾經在鷺景賓館繼開房，他和宋老闆想找的卻沒找到約那幫雜碎。

遊方會改變貌特徵，一夥騙子在同一個城市中做案，不同的場合外貌特徵多也會有些不同的掩飾。比如曾經在路口騙宋引佳的那個“高中生”，遊方在錄像裡見過，帶著眼鏡揹著書包確實有學生氣。

但此刻在外面賣報的那個小販，雖然也很年輕，但看上去顯然比高中生的年紀要大，沒戴眼鏡卻戴了帽子，不是很悉的人冷眼一個照面很難認出來Ｄ監控錄像並不是很清楚，畫面也小，遊方雖然覺得有些眼但也不敢肯定，可是見到第二個人，他就能確定了。中年男子的外貌特徵也有一些改變，但遊方仍然覺得眼，在鷺景賓館的監控錄像中見過，這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那就不僅僅是眼的問題了。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外面停下一輛麪包車，走下來一個的，看材和髮型，竟與林音很相似。與路口賣報的小販換了一下眼神，小販以不易察覺的作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這個人進了飯店，也到了五號包間。

又過了幾分鐘，那賣報的小販消失在路口拐彎，等他再出現時手裡的報紙不見了，上的也變了。他竟然與遊方一樣，穿的是正反不同的雙面夾克，也走進飯店到了五號包間。

風的進來了，車也停在了路上，說明這個“現場”的人差不多應該到齊了。看見這個架式，遊方也能猜測對方想怎麼幹：想個辦法將林音騙進五號房間，關上門下迷藥或者用別的手段，把弄喝醉的樣子，然後與裡面那個人換了服，趁機扶出門上車。

遊方點的煲湯已經端上來了，他喝了兩口便起離開了飯店，繞過路口撥通了林音的電話——“林音，我是遊方，你不必關包間的門，也不用說話，就坐在那裡聽著。那夥騙芋在你對面的五號包間，不要擡頭看，心裡有數就行。

他們是詐騙團伙，我有朋友栽過，我認識他們，你趕走吧，出門去公安局報我…不是要你報案抓這裡的騙子！找藉口報個別的案，在局芋裡坐下就行。就說你的錢包在公車上被掏了，一共丟了兩千二百塊，要警察幫你抓小。……不用一定去派出所，分局也有報案點。……先別提是不是報假案，這種事多了，你表現的難纏一點，敢不接待就投訴，警察會讓你登記做筆錄的。

你從公安局出來立刻回家，在我回來之前，沒事不要給陌生人開門。好了，你可以走了，我這邊電話一掛，騙子那邊的電話就會進來，會讓你去五號包間，你就這麼跟他們你…”

果如遊方所料，他剛掛斷電話，林音的電話又響了，那邊是個人的聲音：“林小姐，你已經到了？現在出門，裝上洗手間的樣子，從洗手間出來不小心走錯方向，到五號包間，我們等你很久了，李秋平的地址就在我手裡。”

林音的反應卻大出騙子所料，只見帶著東西推開門走向櫃檯，一邊戰戰巍兢的答道：“我剛剛接到公安局的電話，他們找到李秋平了，要我立刻去一如…”然後擡頭結結的對服務員說：“我有急事要走，一號包間點完菜了，帳我先結，誰來誰吃吧，酒水讓他們另算。”

這回到那夥騙子傻眼了，無論多麼高明的騙局，對方在最後一刻不上當也沒辦法，況且他們並不知道李秋平的下落，警方找到了李秋平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就是發生的時間實在太巧了！

林音出了飯店在路口拐彎，從遊方邊走過，臉發白神猶豫似是很害怕，但還是咬牙走進了馬路對面的公安分局。遊方看見這一幕有些不忍，但也覺得很安，誰能想像，林音這種人如今也能幹出報假案這種事了，至在心理上也是過了一道關口。

最重要的，今天所有的事，都是林音“一個人”面對的！遊方並沒有“面”。

遊方當然不會在飯店手抓住這幫人，那樣的話等於暴了自己的來意，非常明顯是林音設局來引他們上鉤，假如不小心走了一、兩個，事後回來報復林音也麻煩

的。他既想收拾掉這個團伙，也不想暴自只的份，更不想把林音牽扯進來，那個團伙騙的人多了，讓他們栽了之後自己去猜是怎麼回事吧。

宋開著一輛麪包車也趕到了，他並沒有去珠海，既然線索就在飯店裡，他們沒有打算捨近求遠。一夥騙子神驚疑不定，坐著他們那輛麪包車離去之時，宋皺了皺眉頭道：“在市區裡可不太好跟啊，太近了容易被發現，太遠了容易被甩掉。”

遊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彷彿很疲倦的樣子眼神直直的有點發呆，輕輕的說道：“儘量別給他們發現，我來指路。”說完話閉上眼睛好似睡著了。

他已儘量展開了神識，鎖定了前方那輛麪包車，一都不敢分神。他可沒有劉黎那麼大的本事，從滄州追到濟南都能不把人追丟，要不是這幾日練劍很有心得，對神識的微應控制的相當好，也不能長時間、遠距離的鎖定一樣移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又發現，他其實也不用時刻完全鎖定，爲了節省力，在宋能看見的時候並不運功，只有等到那輛麪包消失在視線外，才展開神識若即若離的應，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搜索，只要不讓對方離神識應之外太長時間就可以。

宋很驚訝，同時對遊方也是相當佩服。

最終查到了這夥騙子的落腳點，在老城區一條巷子中，是一戶獨門獨院的老房子。遊方點了點頭道：“就是這裡了，應該還有別的同夥，暫時不能確定對方有沒有高手，現在這幾個倒不必怕，我們小心點暗中盯著，後半夜再手。”

天黑的時候，騙子們又回來兩個同夥，是一男一，的就是曾在鷺景賓館中出現過的那位中年婦，而男的卻引起了遊方的注意。

看形步法，這人顯然是個練家子，雖然比不上自己與宋，但是功夫不算低。

更特別的是，遊方覺到此人似有弱弱現的靈覺，進門時觀察周圍警戒非常高，對他們所在的這輛麪包車很是懷疑。擁有自發靈覺的人並不多，但天下這麼多人，能遇上也不算很意外，此人有些類似當初的遊方，有些懵懂的靈覺應但是自己並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還不清楚怎樣去掌握、鍛鍊與控制。

遊方提醒宋道：“我們這輛車換個地方藏起來吧，否則會引起對方疑心的，剛纔最後進去的是一位高手，雖然手不如你我也不可小看。等後半夜手的時候這個人給我，你對付其他的，先全部用重手法打暈，然後再醒了慢慢問。”

珠海那邊果然有埋伏，不僅有一位高手坐鎮，而且他們所在的那套房子了手腳，門鈴上可以通高電，只要有人一按就會被擊暈，功夫再好也容易著道，可惜沒有派上用場，那邊的兩個人晚上也回來了。

——這些都是後半夜“審問”所得的結果。

沒手之前，有一件事讓遊方覺得很納悶。對方設計的這個按線穿珠局從頭到尾都帶著江湖高手的痕跡，手筆也不小。像這種騙子一般不會輕易出手，怎麼連初中生的零花錢都騙，有點解釋不通啊？

難道其中有一位江湖高手，而其他的人都是“擋次”較低的雜碎，或者是兩夥人臨時搭班子共同行騙？審問的結果證實了遊方的猜想，確實是兩夥人，更確切的說，是那位高手找到並收服了另外四個騙子組的小團伙，在幕後授意他們出面針對林音設局。

那個小團伙在鷺景賓館開房間，開展自己的“事業”，並順道踩盤子清林音的底細，在林音發傳單的時候還上前和搭過話。按以往的老習慣，他們退房之前摟草打兔子，訛詐了宋引佳等三個初中生的錢。

這兩夥人是分開置的，遊方首先進房子負責制伏那位高手，進房間時對方已經驚醒了，但還沒來得及出聲跳起來，就被一凌厲的煞氣籠罩，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遊方也不客氣，將他的眼蒙上鼻子掐好耳朵堵住，就留著一張氣，渾捆的如糉子一般丟在房間裡，然後去幫宋對付另外幾個人。

而宋大叔更有樂，服裡面扎著束氣帶，看板就像個棒小夥，仍然以黑巾蒙面。他把睡夢中四個騙子全部打暈之後，全部提到了一間大屋裡，又把人——弄醒。鐵砂掌練到華斂的程度可真不是蓋的，不用捆不用綁，這幫人就像得了一場大病般渾無力，雖然不妨礙做任何用，卻不大聲也跑不快，只能哆哆嗦嗦以恐懼的目看著這個蒙面人。

黑巾人一開始卻不審不問，噌的從兜裡掏出一個數碼相機，指著兩個男騙子道：“人先算了，你們兩個，給我服！”

遊方恰在此時推門進來，啞然失笑道：“小楊，在這裡用不著這一招吧？”上次他大叔，這次他小楊，因爲遊方以紅巾蒙面，聲音與頭髮看上去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人，只是形很矯健不再步履蹣跚，服也，

換了，氣神與下午在飯店中完全不一樣，幾個騙子也想不到晚飯時見過他。

黑巾人擺了擺手：“新學會的一招，先試試，看看好不好使，你別管我。”

紅巾人笑了：“那你就試吧，我去搜查屋子裡的東西。”剛出門又轉回來叮囑道：“雖然我們是臨時客串警察，但也要注意文明執法，能不刑訊供就不刑訊供，千萬別搞出人命來，就算要手，傷殘等級也別太高。”

這番話說的輕飄飄的，卻差點沒把四個騙子嚇暈過去。

黑巾人要兩個男子站起來，服擺造型做作，臉上還要顯出的表。假如“表演”不到位，一拳就砸過去，不打臉只揍肚子，表面看不見一點傷痕，卻能讓人全痙攣搐，喊都喊不出聲來，那滋味簡直比死還難。

宋因爲雙手骨節曾被遊方看出破綻，這次出門辦事很小心，戴了一雙髒兮兮油膩膩的手套。

旁邊兩個騙子雖然沒捱揍也沒被服演戲，但也嚇傻了，覺全汗倒豎涼氣直往骨子裡鑽。不可理喻的瘋子太可怕了！這些人想破頭也不明白，半夜睡的好好的被人從牀上揪起來，開口不尋仇不問事更不敲詐財，而是來這麼不可思議的一出，難道是懷絕技的變態？

等折騰的差不多了，黑巾人讓四個騙子並排站好，自己擺了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開始發問。那幾個人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把小時候同學的鋼筆、年輕時看生洗澡的“事蹟”都代出來。

遊方撤著一個紙殼箱走進來，箱子裡放著七八糟一大堆東西：

各式各樣的營業執照、合同樣本、空白支票與本票、大大小小的公章與私章、銀行帳戶信息等，另外還有十幾張真真假假的份證、八十多張銀行卡、幾十萬現金，都是從這套房子裡搜出來的。

屋子裡原先就有一臺電腦，他接好電源架上攝像頭與麥克風，對宋道：“小楊啊，你這麼問不得要領，問到天亮也問不完啊，得琢磨警察的習慣，按這些證據問，能對上的就讓他們代清楚並寫下來。

……看見這些東西，我相信他們在局子裡肯定有一堆案底。”

宋把紙殼箱接了過去：“行啊，小老頭，薑還是老的辣呀。”

遊方大大咧咧道：“這裡就給你了，我去隔壁忙點別的事，要是他們說的不對勁，千萬別客氣，待會兒我再來審查材料。”

遊方剛纔搜屋子並沒有多大靜，但這奔房子裡簡直就像經歷了一場浩劫，不僅傢俱與擺設弄的七八糟，有些地方連壁紙與地板都被揭開了。遊方回到隔壁的房間，摘了那名“高手”的眼罩、鼻夾與耳塞。

遊方關上窗戶卻拉開了窗簾，外面有微弱的線照進來，他只是一個朦朧的影，用略顯沙啞蒼老的聲音說道：“不要再裝昏迷，企圖暗中掙繩索突然發難，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躺在牀上的那人睜開了眼睛，黑暗中的眼神閃過一駭然之，但隨即恢復了鎮定，儘量平靜的說道：“您是那條道上的前輩？如果是來找那些人尋仇的，與我無關，我與他們只是偶然相遇。”

這種況下還能有這麼鎮定的反應，果然是個有閱歷的老江湖，這種人不太好審。遊方不不慢的答道：“我李，久未行走江湖。

三個月前，外面那夥人騙了我一位小朋友，若不是我及時相救好懸出了人命，我是來替他算賬的。在這裡遇到你這種高手，我很意外。”他並沒有講實話，說出的來意與林音的事無關。

那人解釋道：“李前輩，既然是江湖同道，應知冤有頭債有主，三個月前我本不認識他們。……既然前輩未行藏，我也與此事無關，只要您原意擡手，不論提什麼要求，晚輩能做到的，都儘量讓前輩滿意。”

遊方語氣一頓：“哦，你願意認栽，那麼想送什麼人呢？”

那人道：“前輩剛纔搜過這套房子，但倉促之間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外面院中最大的花盆裡，盆栽下埋著一件帶銘文的青銅古，在前輩眼中雖不能說價值很高，但也是珍奇難得，送給前輩玩賞做個見面禮。……你我無冤無仇，今日不過是個誤會，我對前輩的手極爲佩服，若肯給面子，今後不妨個朋友，易某必然不能薄待。”

遊方聞言一閃就出門不見了，不一會兒捧來一樣東西，打開屋子裡一盞檯燈仔細觀瞧，這是一隻面紋連蓋青銅觥，長約二十釐米，高約十六釐米，雕脊棱鑄以首，造型緻品相完整，西周時期的典型，保存的非常好。

遊方看了半天，似乎很心的嘆了一口氣道：“好東西啊，哪來的？”

那人的眼神一亮：“看來前輩是個行，我平日裡就喜歡收集古，前輩若是也好這口，與我真是志趣相投，今後個朋友常來常往，我保證能投前輩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