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七章、垂憐清淚鎖真源

顯化祖師當年坐化山中、破碎虛實而去．卻留真蛻在此，千年之後仍栩栩如生。後世弟子包塑真爲像．原地供奉於七尺青玉高臺上，迎門設牌樓香案，這裡就了無衝派的祖師殿。

遊方跪拜時，莫名覺到顯化其人的目彷彿穿越千年，仍默默的在注視著他、就似天地山川含有目的注視。

安佐傑的臉有些發沉．而兩邊的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他們爲無衝派弟子，當代地氣宗師進殿叩拜本門祖師，既不便攔著也不好再說什麼怪話。很多人甚至在發怔，目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一一遊方孤單的影跪下，給人的覺卻似羣山的朝賀．這無聲無息的叩拜無形中竟令人震撼。

吳玉翀眼中也有一震撼之．走上前去，在遊方右側落後半步朝著祖師叩拜，安佐傑見此景微微皺了皺眉．也不好再站著了，只得也落後半步跪在遊方左側。衆弟子一起向顯化真人行叩拜大禮、看景就像遊方領大家共拜祖師．至於這不同的叩拜是崇敬還是謝罪．卻不知究竟有誰能分辨清楚。

拜過顯化真人之後．遊方被“請”進了真源天，青克高臺後又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甬道．初時極狹窄，僅容一人在黑暗中探行，十幾米後慚漸寬敞，前方能見亮，出口有三丈寬窄。

迎面灑照的天下有一塊白巨石，上書“真源天”四字．巨石一側還纏繞著不知生長了多年的紫藤。

繞過巨石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四面絕壁峻峭嶙殉．生長著青翠的野樹藤蘿，巖中還有清泉瀉下．圍繞著一片約足球場大小的清幽谷地。

谷中有石如山，有水潭．有竹掩映，還有兩排房舍依山臨潭而建。

這裡酷似（桃花源記)中描述的世外桃源啊，但它卻需要登臨深山絕壁才能進，門前有奇異的山屏遮掩，哪怕是高人的神念也難以察知。此真源天．也恰好是這座山的風水地眼所在。

想當年遊方的師祖的師祖的師祖．一代地氣宗師徐弘祖曾經在筆記上寫道：“總論風門各派傳承道場之妙．以向家村後松鶴谷最佳，無衝派真源天次之。”風門各派的自古傳承道場．向家松鶴谷是公認最好的地方，而徐弘祖認爲無衝派的真源天地氣靈樞之妙更爲出．之所以稍次於松鶴谷，只因爲有一點缺憾。

真源天地氣靈樞雖純絕妙．但它過於幽深險阻．只適合世外閉關居．規模不大不可能容納太多人。因此只能是單純的清修之所．

沒有條件與世間休養生息地很方便的往來聯繫。而松鶴谷則不同，它的規模可以容納一個家族世代聚居的莊園，而且谷外的向家村有田地可耕作，既是世俗間的繁衍生息地．也是與外界流往來很好的場所。

吳玉翀並沒有太爲難遊方．單獨收拾了一間靜室讓他居住．在此閉關請修有助於更快的恢復神念、平時也只塔凌無實與凌無虛兩兄弟視他。

在這個地方，就算遊方功力盡復也不可能逃掉，有吳雖腫和共佐傑這兩位神念高手在．另外十餘人皆手不弱還有武械，況且此地形特並．只有一條出口，看守的十分嚴。

吳玉翀原計劃還想多等幾天，讓遊方完全恢復神念．安佐傑卻有些迫不及待．恨不能讓吳玉翀早日問出地師傳承、然後把梅蘭德了結，但他又不好催促。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遊方本人兩天後就主提出可以舉行地師傳承儀式了。

吳玉翀問他“哥哥，你何這麼著急？不等功力完全恢復嗎？，遊方看著：“就算我神念盡復，你也要廢去何必多事呢？地師傳心盤，須以量天尺激引天地靈機運轉天人合一法陣．你在璇璣峰也曾遙見，此陣的威力可大可小、若只是傳承地師心盤．我恢復六七神念足矣。”

吳玉翀也看著他．眼神似乎會說話，又很難形容這雙眼睛想說什麼．最終卻垂下眼簾道“那好好．我也怕夜長夢多．你想定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遊才：“我需要心齋三日，就從今天開始．傳承儀式是三天後的正午，至於地點．你會讓我隨便選嗎？相信你心中早已有數。”

吳玉翀輕輕點了點頭：“你也心中有數．地點就在真源天之中，無衝派的堂室，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玉翀才能保證你的安全、事後將你安然無恙的送走。”

遊方：“謝謝你考慮的如此周到，那還等什麼-開始吧！，無衝派的堂室在面對谷通道的另一側山壁中．人工鑿壁深山腹建造了一間廳堂．門戶關上後只能從裡面開啓．外人難以進．唐半修襲安佐傑的地點就在這裡。吳玉翀領著遊方走進山壁．經過一道向上的臺階斜走三丈．又拐彎向下再走七丈遠．這才進室。

遊方進門之後隨即一怔，指著迎面的石壁道：“這是爲我準備的嗎？”只見石壁上連著兩條鎖鏈看樣子應該是用某種合金鍛造雖然不是很，但比一般的鐵鏈要堅韌的多、末端還連著手拷形的鎖環。

吳玉翀低著頭道：“委屈你了．蘭德先生．我師父在璇璣峰上殞落，我也不確知當時的景，爲了以防萬一只得鎖住你了．你的本事太大了．我不得不如此。它並不影響你運轉地師心盤．定坐行功也無妨礙。”

遊方看了看鎖鏈．又模了模自己的手腕．冷的說道：，你的擔擾不是沒有道理．我認了！就讓你鎖在壁上舉行地師傳承儀式後會廢蘭德修爲．放遊方江湖．我寧願相信你是真心的。

吳玉翀擡起頭：“我的確是真心的．哥哥應該請楚那夜……”

遊方一擡手打斷了的話：“那夜的事……不必再說了！就算我相信人，也不會相信其他人．你鎖我可以，但我也有條件。、

吳玉翀：“你說。．

遊方：“我隨之．你扣下也罷還給我也好、必須由你本人保管．舉行儀式之時，你要將它帶室，不能讓人趁機盜取．我信不過安佐傑那些人。“吳玉翀淡淡一笑：“除了量天盡，你的東西想留都可以自己留著．

就算是曾經縱橫江湖的紀念吧。”

遊方也淡淡一笑：“那我真得謝謝你了！還有最後一件事．那天夜裡你告訴我．你非常激屠蘇和肖瑜們對你的好．只要梅蘭德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你就絕不會傷害們……”

吳玉翀也擡手打斷了他的話：“這沒什麼可懷疑的，我奉師命是迫不得已．但們與我的師命無關．我不希將其他人牽扯進去。遊哥哥也不想．對嗎？我非常瞭解哥哥．你也絕對不會因爲這件事去傷害我的．所以我纔會放你走。“遊方沉聲道：“這些話本不必再說，可有一件事我始終想問清楚李永雋待你又如何？在旋璣峰上你明明衝不過去，那最後一擊爲何要害命？”

吳玉翀的神有些委屈，脣了，復又面容一肅道：“我本可以解釋的．恐怕只有李永雋本人才清楚．但此刻也不必說了，隨你信或不信。”

遊方又看著鎖鏈，搖了搖頭道：“事已至此．我還有得選擇嗎？，接下來的三天時間，綿山深一座山峰的周圍，如有擅氣的，高人可以發現天地靈機被引，莫名運轉向山中某匯聚．恍然似一座天大陣。

這天．安佐傑站在真源天口對面的山坡上遙地氣、像是在喃喃自語：“確實是這番景，我在璇璣峰見過，但此刻的威力比那時要小得多，看來那梅蘭德僅是傳承師心盤而已，閣主應有手段防備他。

樸姬政心有餘悸道：“雖說如此、我們也不可不防啊。二老闆帶那麼多高手上了山，最後連一個都沒下來，雖說是中了風門各派的埋伏．但保不誰這大陣還有別的名堂．我覺得二老闆也不是很清楚。”

安佐傑一指對面山峰道：“其實很好辦，真源天地勢特異，梅蘭德運轉的大陣就算再厲害．其神念之功的也超不出真源天的範圍屆時閣主肯定會派最信任的凌無實與凌無虛看守室口．而讓我們守住祖師殿以及神祠門戶、我們所的位置應該不大陣的影響。但爲以防萬一．在儀式開始之前，你我悄悄退出神祠門戶之外、

如此便絕無問題．室中的閣主也不會知。”

三天終於過去了．已是午時、遊方端坐於室之中．手捧量天尺形便是那天人合一大陣的中樞．但他的雙腕都被鎖鏈扣住，那嵌於石壁上的合金鎖鏈人力難以掙，遊分的武功再好恐怕也扯不斷。

“吳玉翀，你跪下”遊方沒有開口說話．但對面的吳玉翀元神中自然聽見了他的聲音正在定境中將元神融天人合一大陣應玄妙，聞言從定坐中起．跪拜在遊方座前．這一拜不僅是拜遊方．也在拜歷代地氣宗師，傳承儀式的儀典向來如此。

但跪的位置在遊方前的三步之外．被鐵鏈鎖住的遊方本不到遊方擡起了眼簾．目深邃 ．似乎能將看穿、凝視心，緩緩開口道：“吳玉翀，你難道真的以爲手將量天尺，傳心盤．得到歷代地師典籍．就是一代地氣宗師了嗎？這些確是傳承的象徵．但真正的傳承髓絕於此。你已是無衝派掌門．在顯化真人座前，是否真正明白？”

．

吳玉翀沒有回答，遊方的嘆息聲就像一陣微風在室中盤旋、又說道：“玉翀、遊方哥哥在此運轉無名大陣．用三天三夜之功向你展示玄妙。所謂地師傳心盤並無口訣．它是一種儀式．你當融神魂隨之運轉，這便是儀式的過程。，吳玉翀終於開口了．回答的很簡練，就三個字：“我明白。，遊方的語氣微微一沉：“無衝派掌門．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還可以反悔。如不願意接過這量天尺的話“、

。

吳玉翀低下了頭：“哥哥，此話何必再說呢．讓我完師命吧．

這是我欠師父最後的承諾。

遊方又閉上了眼睛，中的量天尺分明未，神念中卻覺那上的圖譜山川似乎都“活了過來，似在千年沉睡中被喚醒．那已悄然運轉了三天的大陣所匯聚的天地靈機之力發，被遊方的神念所點燃“歷代地師傳承，有最後一句話。若你在心盤運轉時不能會當年楊公留下這一線傳承的本意，心中對監察天下風門有一遊疑，只爲求地師之法卻不能安守地師之責，有此念未去．將被廢去一法修爲，連上代地師都控制不了。歷代地氣宗師鉢傳承．不可能留患於江湖．此儀式的用意便是如此！”

這番句話傳來．分不清是耳中聽見還是元神中所聞．吳玉翀的臉變了，剛想、一頓仍端端正正的跪在原地．因爲大陣發，被渾厚無形的力量定住了。

那不是遊方的力量．已經運轉神念三天三夜的遊方，怎麼可能有力量制住吳玉翀。這座大陣發之時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以量尺爲靈引只是將它激發．直至將遊方的神念耗盡．法陣纔會自散去。

要是在這種況下引大陣發起攻擊，當其衝的是遊方本人．以遊方和吳玉翀現在的狀態．首先倒下的肯定是遊方。他們這種高手怎麼會不通陣法．所以唐朝尚當初明明看見劉黎在璇璣峰上運轉大陣，卻仍然登上了峰頂．一方面他不惜任何代價也不願錯過最後的機會．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可唐朝尚卻沒有想到，地師心盤卻是這樣一種奇異的含義，它可以是一種攻擊，也可以是一種元神心印．就看接心盤的人是誰！遊方運轉心盤的威力要比劉黎在璇璣峰上所爲小得多，其陣法籠罩的範圍也僅僅是真源天之。

吳玉翀想掙扎起卻不了．別說．發陣法的遊方本人也不了．想停都停不下來．就像小小的火種燃起參天大火、火種本也會化爲灰燼。

吳玉翀能聽見元神中自己的聲音，似乎是哀婉的絃聲，終於放棄了掙扎，因爲越運用神念想掙．神念之力消耗的就越快。而遊方的神念卻錦綿若存．平靜淡然的經歷這一切．悄然無息的隨著大陣運轉。

吳玉翀跪拜的不了，長長的睫卻在，微閉的眼中無聲無息的流下了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在俏麗的領尖上留下滴淚珠， 終於清楚自己將要面對什麼結果，也明白了師父當初爲何沒有走下璇璣峰。

一切已經太晚了嗎．還是剛剛纔開始地師傳承儀式只有一個時辰．既短暫又漫長，它很快就會過去．

但對於其中的吳玉翀來說．卻需要默默的經歷完畢．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前因後果．思考所面對的一切、從前與今後。

此刻只是在消耗神念．遊方還必須生運轉心盤中須兩人共同元神心印“那山水絃音，是何時的輕呤淺唱？”遊方發出了第一聲細語嘆心盤悄然運轉．神念中展開的“見智靈引”似無形又無不在的吳玉翀真的聽見了山水絃音．彷彿又回到了宜賓的南廣河．初次與遊方相遇．在九曲十八彎的河谷中彈奏琵琶，絃聲於兩岸畫卷風景相應和。原來琴聲可以如此人，似所奏又非所奏．是心境與山水相合的懷。

遊方不是劉黎，見知靈引與不離本人的見知，元神中的絃聲就是，心盤運轉，它們彷彿都曾是吳玉翀所奏，又似遊方心念中真正所聞．

那走過的山水妙韻一一重現．卻被洗去當初那琴聲下所掩蓋的一切詭謐．只留下純淨的山水懷。

被廢去法修爲．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痛苦的煎熬．然而遊方運轉的心盤卻如此溫脈脈。

“那倒映波是何時的垂憐至今？”遊方仍是輕聲語．發出二聲嘆問。他閉著眼睛卻似清楚的看見了吳玉翀流下的清淚。

這是遊方本人迄今爲止親見證的最高修爲境界，“山川有、、

的妙詣又包合了歷代地師的嘆。吳玉腫彷彿看見了繁星閃爍的夜空漾的水面與倒映的星．是梅嶺洗藥湖的星嗎？彷彿水印星斗文：是白雲山麓湖的星嗎？彷彿是天上的眼晴。

這星空千年以來一直在那裡默默的注視人間．倒映在波中留下碎影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