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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給市委書記踢出去,但沈淮也知道不能灰溜溜的真就離開了。哪怕死皮賴臉的留下來,繼續關注事態的發展,也要比拍拍屁離開好。
在市鋼廠窩了幾年,沈淮能深刻的知道,有時候過強的自尊心並無益,去尋找事的轉機,纔是最重要的。
那兩個一起趕過來參加搶救的醫生,與南園賓館指定在六號樓值班的兩個服務員,都還在一樓的樓廳裡。
那兩個孩子,都長得眉清目秀,只是給今天發生的事嚇住了,到這會兒連坐都不敢坐,臉上嚇得也沒有。
沈淮坐過去,看們噤若寒蟬的樣子,想要讓們開口說話,便先安們:
“陳市長錯過了搶救時機,很不幸。不過,也不能怪你們,陳市長休息的時候,我便是打電話過來,保不定也會給罵一頓,你們不要太難過了……”
“對啊,是陳市長吩咐中午不打擾他的,我們中午就走開了片刻,哪裡曾想會發生這些事?就算葛書長也在南園,等到通知救護車過來,還不是都晚了?”
扎馬尾辮的孩子說話脆生生的,的話卻沈淮心頭一跳:陳銘德發病時,葛永秋在南園?
沈淮握了握拳頭,不聲的出了樓廳。
六號樓就挨著翠湖,隔著一片水杉;對面就是南園的主樓,此時夕正落在這座深咖啡的船帆形高樓頂上,照得湖水波盪漾、金碧輝煌,唯有南園主樓倒映在湖水裡,彷彿一片雲。
誰能想象,就在這看似溫馨而靜謐的黃昏裡,藏著那樣兇險的暗流。
沈淮暗自揣著,他起先不明白市招待主任、南園賓館經理彭勇爲什麼故意將水攪渾,但得知在陳銘德發病,葛永秋也在南園,倒有些想明白了。
沈淮沒有去其他地方,轉到小樓前的停車場,這時還只能坐到車裡想問題。
到了九月下旬,日頭就變短了,天在不知不覺間就暗下來,很久都沒見有人從六號樓裡面走出來。
沈淮四五天來也是心力憔悴,疲憊不堪,坐著都覺得累得慌,便抱頭躺到車後座裡想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有腳步聲走過來。
沈淮剛想坐起,就看見葛永秋的眼神掃進來,似乎在看車裡有沒有人。
葛永秋只是匆忙掃一眼看車前座有沒有人,卻沒想到沈淮躺在後排座椅裡。
葛永秋過分小心的神沈淮多了一個心眼,便躺在那裡沒,就看著葛永秋站在車外,拿出他那只有板磚大的“大哥大”,背抵著車門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就聽見葛永秋跟電話那頭的人彙報:
“……第一個趕到現場的是彭勇,沒有其他工作人員,而陳銘德又確實是著子死在臥室裡,服也都在外面。兩個小姑娘隨後也上了樓,但都慌了神,沒有注意房間裡的細節。洗漱間我已經過收拾,沖涼的痕跡看上去不那麼明顯。省裡派人下來,這邊只要咬準陳銘德對南園中午不供應熱水很有意見——這個也確實有記錄可查——這就是一筆糊塗賬。”
“嗯,嗯……”葛永秋連“嗯”幾聲,又接著說,“南園還沒有監控設備,六號樓中午時雖有值班的工作人員,但中午恰巧開了小差,走開約有一個小時。在中午時有無人員進出的這個問題上,能確定沒有人能說清楚。關鍵還是吳書記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應該能看出什麼來。他獨自在小房間裡向省裡彙報此事,就怕他想大事化小……”
“對對,您說的沒錯,吳書記想大事化小,應該會先統一口風。他沒有這麼做,看來他對省裡把陳銘德空投到東華來,意見也很大。現在是不是就放出風聲去?”葛永秋又連說幾聲好,“好…好,我們這邊暫時按兵不!”
沈淮陡然間想到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來。
葛永秋是在跟市委副書記、市長高天河通電話!
秋後,天氣已經涼爽下來,但沈淮躺在車裡,覺得車裡的空氣又悶又熱,幾乎他不過氣來。
他剛纔就想到葛永秋上有問題,但親耳聽見葛永秋與市長高天河在陳銘德的死因做文章,還是他心裡震驚不已。
雖說陳銘德的死跟高天河他們無關,但圍繞陳銘德的死,所展開的骯髒謀,絕對不比他們直接謀殺陳銘德干淨多。
彭勇的那番話,完全是出於葛永秋的安排,他們甚至還對洗漱間過手腳,讓場面看上去像陳銘德就是著子死在房間裡,去引發別人無盡的聯想……
他們是想謀殺陳銘德的後名譽,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葛永秋打過電話就又回六號樓了,沈淮也不敢再留在車裡,怕葛永秋察覺到剛纔那番話給他聽了。
沈淮彎著腰下了車,一直走到東面的主樓前,確認無人看到他剛纔在停車場,才鬆了一口氣,但轉念間又想:就算自己能置事外,境又能好到哪裡去?
從翠湖上吹來一陣涼風,沈淮打個寒,才發覺後背都汗溼了,強使自己冷靜下,去思考背後的前因後果:
省裡對東華這些年來的經濟發展滯後相當不滿,將陳銘德空投到東華來擔任常委副市長,是希東華這潭死水能有活絡的可能。
陳銘德學問好,脾氣臭,爲人注意效率,與東華市裡的機關作風格格不,又持省裡的尚方寶劍,一過來就大刀闊斧的整頓東華的經濟工作,自然與地方勢力有極大的利害衝突,大半年來也得罪了不人。
陳銘德與以吳海峰、高天河爲代表的地方派之間,矛盾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矛盾最深的,還是陳銘德與高天河之間的矛盾。
東華市裡稍有眼力的人,幾乎都能看到陳銘德到東華來,瞄準的是高天河市長的位子。
場上,奪位之仇,大過殺父奪妻。
面對陳銘德的咄咄人,高天河一系人馬,大半年時間都按兵不。甚至沈淮今天在市鋼廠大打出手,葛永秋還能忍氣吞聲,不把事捅到陳銘德跟前。
說到底,他們就是怕有省裡支持的陳銘德,找到他們的痛腳。
按說,陳銘德因病猝逝,對高天河市委副書記及市長地位的實際威脅已經消除了,他們本不應該再耍手段,冒險去毀掉陳銘德的後名譽。
實際況並非如此,陳銘德因病猝逝,省裡完全可以另派別的什麼“張銘德”、“葛銘德”來東華,替代高天河全面掌握東華的經濟工作。
高天河所面臨的危機,不會因爲陳銘德的死,就能安然渡過去。
高天河、葛永秋他們,在陳銘德的死上大做文章,暗中針對的是省委省政府。
陳銘德的死,對外公開的定,肯定是因公病逝,但真正掌握這個世界的,永遠都是潛伏在影裡的潛規則。
對陳銘德之死的定,才決定事件的本質。
對事件進行公開的定,需要事實證據的支持;而的定,並不需要充足的證據,只需要讓人相信某件事存在即可:
即使不存在什麼人,陳銘德大中午不在市委市政府辦公,而著子死在賓館的房間裡,人怎麼相信他是清白的?
省裡爲了掩飾這段給造出來的醜聞,甚至會刻意避免深挖下去,但陳銘德上的污水則永遠都洗不淨……
陳銘德的死跟桃事件扯上關係,當初支持陳銘德到東華工作的省委領導,自然也會跟著臉上無,甚至要爲此承擔舉薦責任。
省委省政府以後還想強勢的干預東華的事務,必須會顧慮重重;即使再派員空投到東華來,這些員也會變得束手束腳,難有什麼大作爲。
高天河、葛永秋他們目的,就是在這裡:他們把東華視爲自己的地盤經營,不願意看到別人手進來!
沈淮之前跟市長高天河沒有怎麼接過,但想其中一些關節,也爲高天河的狠辣意寒:真是一個厲害而心狠手辣的人啊!
本來吳海峰是東華市大老闆,應該能在陳銘德的死因定上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沈淮相信,吳海峰應該能看出一些疑點,但照眼前的事態發展,吳海峰同樣擺不了地方利益的牽絆,也同樣對陳銘德,以及對省裡過度干涉東華的事務不滿。
吳海峰甚至有可能是故意給葛永秋、彭勇他們牽著鼻子走。
這纔是骯髒的場,這纔是心狠手辣的場。
跟這件事背後所藏的兇險暗流比起來,沈淮才覺得自己在市鋼廠到的打,真有些小兒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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