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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 第28章 咒印 (1)

黑白道袍,太極圖案。

是墨宗弟子。

天池山論道會十年一度,由道門六宗流主持,這次主持的,正是墨宗。

“我兩人,乃天宗弟子。”葉雲瀾淡淡道。

“天宗……”那墨宗弟子點點頭,手上筆記了幾個字,又道,“敢問名諱?”

“葉雲瀾,旁邊是吾徒沈殊。”

師徒一起來參加論道會的人並非數,墨宗弟子再次點點頭,拿出一顆夜明珠遞過來,“天宗弟子都住在通靈澗東月影壁,你拿此珠嵌門前,便能佔得其中一府,作為此次論道會落腳。”

葉雲瀾手接過。

那墨宗弟子本一直低著頭記事,論道會將開,作為墨宗弟子忙得實在腳不沾地,還需在此地迎來送往,實在教他十分疲憊煩倦。

卻眼見一隻縴長麗的手將夜明珠接過,怔了一下,抬頭便見夜幕星辰下,一張清冽如雪的容

他面上倏然湧起一紅暈,“道……道友,可需要我來帶路?”

葉雲瀾︰“勞煩指個方向便可。”

他抬手一指,葉雲瀾微微頷首,便帶著沈殊往那邊去了。

墨宗弟子停在原,忽覺此次被宗門分配了這累人差事,也沒有那麼教他煩倦了。

——月影壁在通靈澗之東。

左上角,一圓月斜照,仔細瞧,那月並非是真實的月亮,而是一塊發的瑩石。

樹影隨月在月影壁上搖曳,上面開闢了許多府,府前面都有石匾,上面刻有府名字。

而石匾之下則有凹槽,凹槽上有的已經嵌了夜明珠,證明其中已經被佔,而有的還未曾。

葉雲瀾隨意選了一府走進,府外面牌匾中刻著兩個古字是“紫雲”。

將手中夜明珠嵌凹槽,府中便瑩瑩亮起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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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十分清幽,進去之後並不如想象之中仄,反而相當廣闊,石壁上亮著螢石燈。

尤為奇特的是,這府中央,矗立著一顆巨大的紫雲木。

紫雲木下有一張石桌,周圍有幾個石墩作凳。

巨木之上開滿了紫藍的花朵,府之中無風,卻有花瓣緩緩而落,散在石桌與地面上。

“當年修建此府之人,應當是位雅士。”葉雲瀾輕聲道。

他被神魂中咒印所引發的痛楚已經消解許多,卻不可避免地覺到了疲憊,在石凳坐下,

沈殊朝周圍環顧一遍,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裡看到一張石床,卻是有些不滿,“說是府,卻如此空落,連枕被都無。”

府本就是修行者所用,越是冷清寂寥,越能教人平心凝神。與我那竹居,自然不同。”葉雲瀾平靜解釋,卻見沈殊從儲戒中拿出了枕錦被,手腳利落地將那石床鋪好,又取出一個玄銅暖爐,走過來置在桌邊。

有些失笑。

“你怎連這些東西都帶過來了……”

沈殊道︰“師尊願意陪我參加天池山論道會,我自然也要為師尊準備得妥當一些。”

“你啊……”暖爐有熱意傳來,葉雲瀾眉心稍稍舒緩了一些。

他閉目養神了會,復又開口道︰“三日之後,論道會便將開始。屆時通靈澗登天階,便是各派弟子的戰場。而只有最先登頂的十人,才有資格在浮雲巔進行最後的比試。”

通靈澗在外看是天池山從上往下的一道幽澗,他們現在所,便是通靈澗底端。

唯有通過登天階,才可逆流往上,不斷攀延。直至出通靈澗,到天池山頂,浮雲之巔。

在此途中,有前人所設下的考驗,更有兩相踫撞,決出勝負才能夠向前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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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登天階一開,從五洲四海而來數萬年輕弟子同時開始往上攀延。

葉雲瀾雖然從未參與過天池山論道會,但僅是從書中文字所描繪,便可想象出當時景象該是如何浩大。

沈殊認真道︰“我絕不會令師尊丟臉。”

聞言,葉雲瀾睜開眼,他已很疲憊,目沉沉注視著沈殊,清冽語聲帶著一嚴厲。

“沈殊,記好了。你此番前來論道會,是為開闊眼界,增長見識。你要超越的,永遠都只是自己。無需逞強而為,更不必意氣用事,心生執念。為師……並不需要你來掙臉。”

“你的質與旁人不同,若生心魔,極其難解。我不希你這麼努力才踏上道途,行走至今,最後卻功虧一簣。”

沈殊知道,方才他被南宮擎激起戾氣,沒能及時製,被自家師尊覺察,終究還是給對方留下了心結。

只是,對方如何知道,他偶爾泄戾氣,不及他真正萬千之一。

地上影子微微扭了一瞬。

“我記住了,師尊。”

沈殊走到葉雲瀾面前,半跪下來,如同年對著長輩撒那般,將臉伏在葉雲瀾的膝上,低聲道︰“師尊不必為我擔憂。”

葉雲瀾沉默了會,踫沈殊脖頸上傀儡印,一下又一下的,不說話。

沈殊知他心中有氣,乖巧任著他,直到對方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下。

沈殊抬頭,發現對方已經睡了。

作輕緩地站起,看著在紫雲木下沉睡的人。

那人枕在石桌上,烏發蜿蜒散開,出小半邊側

紫藍的花瓣落在他的發間,長長睫低垂,有一種弱不堪的錯覺。

讓人極想擁他懷,護佑他一生一世。

他想起當年,師尊說他太晚休息,當心以後會生不高的時候,他對師尊撒,說生得太高,就不能再靠在師尊懷裡了。

那時候師尊只是敲了敲他腦袋,說︰“你日後若遇上自己喜歡的人,難不還要窩在別人姑娘懷裡,要別人寵著你,慣著你,而不是你去抱著,護著麼?”

那時候他確實不懂,想著,生不高便生不高,只要能一直與師尊在一起,便是怎麼樣也無妨。

可現在他懂了。

喜歡一個人,確實不會再甘於躲在那人懷裡。

他想要抱著他,護著他。

想要給他世上最好的東西。

他想要頂天立地。

——葉雲瀾陷在夢中。

蕭瑟,魔宮。

這是圓月之夜後第一天。

那人如同慣例消失了蹤跡。

他手腕腳腕都帶著鎖鏈,脖頸上還有著青紫曖昧的痕跡。

仿佛散了架,累得連一手指都不想彈。

在床榻上,看著窗沿上遙遠的月,長久沉默。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月亮了。

卻忽然一道悉聲音傳來。

“雲瀾。”

“聽聞魔尊要娶你為妻,”那人輕輕道,語聲如同往時般溫,“為夫恰好路過魔域,便來看你了。”

蕭疏月裡,漸漸凝出一個穿著月白道袍的影。

陳微遠走過來,握上他被鎖鏈勒出累累紅痕的手腕,憐惜道︰“怎弄了這副模樣。”

他沙啞開口︰“別踫我。”

陳微遠輕嘆一口氣,“我知娘子怨我。”對方輕輕著他的手腕,“可娘子不知,我當初將你送魔宮,只是因為迫不得已。”

他撇過臉,不再聽這人滿口甜謊言,隻道了一聲︰“滾。”

“不要再耍小子了,嗯?”陳微遠低道,“雲瀾,只要你答應為我做一件事,我們之間,便不會再有任何阻礙,你我便能夠長長久久,永遠在一起——”一把刀,被放他手心。

“這刀上有戮魔咒,只要刀尖能刺破魔尊一點皮,便能將他重傷。”

“我陳家正妻的位置,始終為你留著。只要你殺了魔尊,我們便能永結同心,生死不離……”

他覺得荒謬。

可心臟卻不控制地、急劇地跳著,對方的聲音仿佛滲了致命的迷藥,著無盡的蠱

“雲瀾,我知道你仍我。”

陳微遠道。

他耳邊似乎出現了耳鳴,仄的囚屋中,魔尊深深擁著他,仿佛要將他腹,重復著問他同樣的問題。

“仙長,這麼多年,你到底有沒有一分一毫,曾過我?”

耳鳴聲越來越重,連同陳微遠的聲音,像是魑魅魍魎鑽滿他心頭。

他咬了咬舌尖,勉強凝出一分清醒,沙啞道︰“陳微遠……我說了,要你滾。”

“雲瀾,你又忘了,你該我夫君。”陳微遠湊近他,鼻息噴在他脖頸,溫悉的氣息將他包裹,“告訴為夫,你是不是仍然我,嗯?”

“不,我已經不你了,我的,是尊上——”他一字一頓道。

字字仿佛泣

邊溫的氣息似乎冷了一瞬。

“娘子總說謊,”陳微遠道,篤定道︰“你怎會上那個魔頭呢?明明結契那日,我們便已約好了,此生此世,你的心只會為我而跳。”

陳微遠的手上他左,低低笑道︰“看,它在跳。”

“雲瀾,替為夫殺了那個魔頭,可好?”

突突直跳,仿佛快要炸裂。

他拚盡全力,將手中的刀擲到地上。

“滾——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傷他,你給我滾!”

陳微遠終於變。

“雲瀾,你總是這樣倔強。”他面上溫笑容褪去,“順從本心,就那麼難麼?”

他手抖著,指甲陷裡,才克制住那種席卷而上的、澎湃的、難以遏製的痛苦心緒。

“那便沒有辦法了。”

陳微遠說著,拿出了一枚玉。

那是他們結契時候,雙方一同在上面滴過的玉,代表著同舟共濟,生死不離。

那塊玉在月照耀之下,散發著淒清的芒。

“雲瀾。”陳微遠開口,他拾起地上的刀,放他手心,“拿著這把刀,找機會刺進魔尊。”

陳微遠攥那塊玉。

他的靈魂仿佛也被對方攥

所有堅持,在莫可知的力量面前潰敗。

他無法再控制自己,仿佛傀儡一般接過了那把刀,順從地道︰“是。”

陳微遠離開了。

他依舊躺在床上,看著窗沿外的月,雙手疊,握著手中的刀。

的眼慢慢睜大。

一滴水珠掉落在刀柄。

無人看見。

畫面倏然轉

,他被盛放在最深的黑暗裡。

已被褪盡,手腳被膩的東西纏住,他跪坐在冰冷的地面,雙手被懸吊空中,極熱,心卻極冷。

有人緩步走了過來。

伴著滴答滴答的聲音。

——是對方腹部上傷口,被戮魔咒所傷,始終未能愈合,所滴落的

他的下顎被對方起。

魔尊聲音低啞︰“仙長,本尊沒有如你所願,被那些所謂仙門正道所圍剿,你是不是很失?”

他想搖頭,脖頸卻被膩的東西圈住,只能仰頭,發出低啞的悶哼。

“本尊聽聞世間有一種咒,能夠消去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全部記憶,並把他對那個人的,全部轉移到施咒者上。”

“若是可以,本尊真想將這種咒,施展在你上。”

魔尊咬牙切齒說著,忽然俯擁抱住他。

眼淚從他側臉慢慢流淌下來。

他沒能說出口的話是,若是世上真有這種咒……

他其實願意,對方將之,施展到他上。

畫面再轉。

佛堂。

他拿著修羅劍,戴著猙獰鬼面,緩緩在佛前跪下。

“敢問大師,這世間是否有法,可斷,可令我此世不再為另一個人所擾?”

大師道︰“皈依可斷。”

“我心有執,無法皈依。”

大師道︰“難有,綿長,何必強斷?”

他漠然道︰“若我無法去我想之人,苦之中,為我所不,要這又有何用。”

大師輕嘆一口氣,道︰“若要強斷,需以七針刺生魂,刻下斷咒印,此後所有,皆為痛苦,生生世世,不可消弭。你可想清楚了?”

他俯道︰“我願戒。”

針灼過南明離火,刺魂魄。

魂魄被撕裂的痛苦席卷而來。

葉雲瀾驟然從夢中驚醒。

他發覺自己所並非紫雲木下石桌,而是躺在那鋪著綿錦被的石床上。

都被細心除去,暖爐被放在了床邊。

他慢慢支起,便見沈殊正盤膝坐在地上,運功凝氣。

“師尊,你醒了。”沈殊聞聽靜,睜開眼道。

葉雲瀾微微頷首,起

“我睡了多久?”他道。

“隻半日。”沈殊答。

或許是因為方才之夢,口有悶氣淤堵,葉雲瀾眉心,道︰“先不著急修行,今日為師要帶你去尋齊煉製本命劍的材料。”

“通靈澗修真市集,十年才得一遇。不妨去見一見。”

走出月影壁,到了通靈澗修真市集所在。

縱使有所預料,其中洶湧人還是教人吃驚。

與天池山外的市鎮並不一樣,能夠進通靈澗的,幾乎全是修行者,此難得匯聚了五洲四海的修士,賣的東西可謂奇形怪狀、層出不窮。

師徒兩人走在喧囂集市中。

他已經重新戴上冪籬,走走停停,為沈殊選取合適的練劍靈材。

沈殊走在他旁,護著自家師尊不被踫撞。

忽聽到不遠有人頭接耳道︰“你聽說了沒有?西洲皇朝之戰又開始了,曜日皇朝三日前發戰爭,大軍橫西海。”

“皇朝之事,又怎是我等小小修士可以置喙。還不如談談這天池山論道會,又有多天才道修匯聚。”

“說起天才,那更不能不說曜日皇朝那位太子,那一位。才真是千古難遇的天才。而今年齡還未超三十,便已距蛻凡境一步之遙。以他修為,若是也來到這天池山論道會,豈不是縱橫年輕一輩無敵手?”

“堂堂太子殿下,約不會參與這種修行界宗門的比鬥吧?只不過,這位太子有如此天資,與曜日皇朝對立萬載的星月皇朝,豈不是日日坐立不安?”

有人︰“你們消息未免也太過滯後,半月前,星月皇朝皇太剛於朝暮巔敗於那位太子手下,修為被廢,星月皇朝絕不會放過那位太子。正好這半月一直沒有那位太子的音訊,我猜測……”

那人還未說完,忽有一聲高喊︰“曜日皇朝太子來天池山了,看——”“據說這位太子要在天池山論道會上選拔人才,回去給皇朝效力。”

“真的假的?”

葉雲瀾俯正在挑選靈材,聞言手一頓。

他直起向通靈澗漆黑夜幕。

遙遠,黑暗的通靈澗燃起了火

那火近,是騎坐著炎麟的儀仗隊伍,曜日皇族旗幟飄

而騎坐在炎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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