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十分聰慧。

不必細教，許多東西一點?就通。

而且傷好之後?，便總是趁他不注意時，便忙前忙後?，將竹樓裡一切收拾得妥妥帖帖，還在竹樓之外種了一片花海。

許是環境變好了，玲兒的形也長得飛快。

未半年，竟已經?和他長得差不多高了。

其實一開始與對方?見面時候，玲兒單薄瘦弱的形，曾讓他誤會過對方?是?孩，玲兒這名字，便是他由著印象而取。後?來發覺對方?其實是年的時候，已經?慣了，便沒有再?去改。

玲兒做的飯也很好吃。

模樣?致，尤其於糕點?甜食，也不知?玲兒是從何而學。每每他在書房看書疲憊，夏日時候對方?便會端上一盞梅子?湯，冬日便溫一杯甜薑茶。溫順，事事妥帖。

他有時候忍不住會想。

若不是玲兒並非?子?之……

而後?強迫自己止住想法。

師徒之間，不言，這是道門規矩。

或許他是寂寞太久，才會對徒弟的陪伴而心生悸。這不應當。

玲兒的年歲才十六七，他卻對其生出這等心思，著實不該。

於是有意拉遠距離。

玲兒似乎覺察到，卻也不問。

隻?是他偶爾坐在書房時候，會看到玲兒站在門邊，用那雙幽幽沉沉的黑眸凝視他。

玲兒嗓子?是被神火所傷。

同樣?是經?年之前那場境中的大火。

這些年，他找了許多方?法為對方?醫治。收效甚微。

神火的傷勢難治，他自清楚。

就如他臉上的傷痕，而今依然能夠覺到灼燙的痛楚。

他曾想，若是自己能夠重新回到那場大火，他不會再?幫容染找那顆還神丹，而是盡力去將那時候的玲兒救出，讓玲兒不必再?無法治的神火傷勢所苦。

所以，他並沒有想到，忽有一日，玲兒能夠開口?說話。

那聲音沙沙啞啞的。

像是冬日的枯枝，被碾碎的聲響。發聲緩慢，一字一頓。

對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師尊。”

他訝異地?從書卷之中抬頭，見到形長的青年站在他面前，俯下i，手掌覆住他放在書頁上的手背。

青年又低低喊了一聲。

“……師尊。”

訝異過後?是驚喜。

“玲兒，你能說話了？”

青年輕輕“嗯”了一聲，將手穿i他的五指。

他卻未覺異樣?，繼續追問道︰“你如今嗓子?覺如何？若是太勉強，千萬不要強行出聲，且先養一養，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養好你聲音……”

青年低眸看著他，輕輕道︰“我好喜歡師尊。”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甚至疑心自己出了幻聽。

若非如此，他怎會聽到自己的徒弟，在對他告白？

青年低湊近過來，黑沉的眼?楮凝視著他，輕輕問︰“我這樣?喜歡師尊，為何師尊最近……總是躲開我。”

對方?的呼吸噴薄在他面頰，距離是如此接近。

他無法回答。

臉頰和耳尖卻都已染上緋紅。

青年道︰“明明師尊也喜歡我。”

他的睫了，“你……你胡說什?麼——”“難道不是麼？”青年握著他的手，握在掌心挲。

面對那雙黑漆漆卻仿佛能夠看所有的眼?楮，他發覺自己竟說不出話來。

他側過臉，不再?與對方?對視，道︰“師徒之間，不，不可言說，此為道門倫理，玲兒，我隻?視你為徒弟……”

青年︰“師尊說謊。”

他抿了抿，不再?言語。

兩人之間氣氛就此沉寂下來。

外間有鶯鳴陣陣，伴著竹葉沙沙之聲，青年一直執拗地?拽著他手，最後?還是他敗下陣來。

他開口?想要轉移話題。

“玲兒，你既然已經?能夠說話，不妨告訴為師，你真正名諱為何。之前為師也說過，待你長大，便幫你更替宗門登記中的名諱……”

青年道︰“我忘了。我而今隻?喜歡師尊為我取的名字，不必更替。”

“葉玲此名畢竟太過?氣……”他道。

卻見青年湊得更近，輕輕道︰“若我是?子?，師尊是不是便會承認喜歡我了？”

他臉上紅暈更甚。

“玲兒，你……”實在靠得太近了，青年縴長的眼?睫似乎要飛他眸中。

他繼續道︰“不、不?……唔……”

話還未說完，已被青年吻住。

他素日在外間佩戴面，可在竹樓之中，與玲兒一起，素來不會遮掩。他們都已經?習慣對方?模樣?，並不會如外人一般覺得驚恐。

可是現在，他卻想，他若是仍帶著面便好了。

堂堂金丹期修士，被自己築基期的弟子?吻得不過氣來，實在不是一件能夠出口?的事。

玲兒吻完他後?，還問︰“師尊覺如何？”

可他又如何能說清自己是什?麼覺。

隻?覺到脈奔流，心臟跳飛快。面紅如燒。

他豁然起，出了門，去往竹林之中。

落荒而逃。

玲兒沒有追他。

但他卻能夠覺到對方?的視線，一直投注在他背脊。

一連三日，他們之間都沒有再?說話。

他在思考一些事。

關乎他與玲兒之間的關系。

玲兒還很年輕，對之事，應當並不通曉。之所以說喜歡他，恐怕大多還是因?為依賴。他比對方?年長，不可因?為對方?不懂，就將錯就錯。

況且，他還是對方?師尊。師徒父子?，以玲兒的年歲，確實是時候教給他一些人事常識。

於是他便喚玲兒到書房中，仔仔細細把自己想法與對方?說明白，希玲兒能夠聽懂他的苦心。

玲兒卻沙啞笑了起來。

“師尊，昨夜我做了一夢。”玲兒道，“夢裡隻?有師尊和我。我們之間很親近，不是師徒的親近，也非朋友的親近，而是更加深的……親近。”

“即便如此，師尊還是認為，我什?麼都不懂嗎？”

他臉又紅了起來。

不止臉紅。連心口?都仿佛燒起。

那裡似乎有一種被他忽視許久的然生發，與平日對青年的寵溺憐惜雜在一起，形?一種難以言述，卻教他頭腦微微眩暈的。

他沒有理由再?拒絕青年的告白。

玲兒過來攬住他，親他眼?睫。

他睫抖，卻終究沒有再?把對方?推開。

玲兒初見時候看著是隻?溫順的小?。

而今他才知?道對方?原來是頭永不饜足的狼。

抱上親上了，便要更多。

而他卻總是沒有辦法拒絕對方?。

嘗試的過程中，背德的惶恐一直縈繞心中，他抖得厲害。

玲兒便將他更抓牢，對他說︰“別怕。”

春日已到了。

花香隨風飄進竹樓，融?更濃鬱的香氣。

玲兒教他別怕，轉頭又喚他師尊。

一聲又一聲。

他想要把自己藏起來。藏進無人看得見的地?方?。

卻又被對方?拉著一同飛往雲端。

因?他堅持，他們人前依然恪守師徒之禮。

隻?是對方?人前憋得很了，人後?便更瘋。

玲兒的軀總是很熱，仿佛裡面藏著一抹永不止息的火。

還未進竹樓，他便被玲兒抵在門上親吻。

卻忽然聽到遠傳來一道悉聲音。

“師弟許久不曾來找我了，原來竟是收了徒弟。”

有人撐著竹傘，站在下。

是容染。

容染的聲音微微有些冷，面上卻依舊是和笑容。

“看來師弟與自己的徒弟不錯，真是教師兄艷羨。”

他慌忙將玲兒推開，朝對方?喊︰“容師兄。”

玲兒站在他旁，沒出聲。

容染已經?許久沒有來竹樓看過他了。以至於他看見容染面容時候，竟然覺得有些許陌生。

他走過去。

“不知?道師兄此番過來，所為何事。”頓了頓，又道，“如果師兄不嫌棄，可以進屋喝一杯茶，坐下慢慢談。”

容染看了一眼?他邊的玲兒，走進竹樓。

然而讓他坐下，自己去煮了茶，為他倒上。

他有些寵若驚。

便聽容染道︰“我此番過來，是想要邀請師弟與我去一境。”

他疑道︰“什?麼境？”

容染臉上帶起一點?笑，緩聲道︰“幽冥境。”

幽冥境開啟，鬧得修行界之中沸沸揚揚，他有所耳聞。

隻?不過傳承自遠古的境大都兇險，他在境神火之中已經?過一次傷勢，並不再?去冒這個險。

然而容染卻神卻帶上一點?祈求。

“雲瀾，賀蘭師兄此番閉關，境之行由我帶領。隻?是你也知?道，我在天宗之中雖友甚廣，然而能夠真正付後?背的人卻不多。你是其中之一。看在我們這麼多年誼的份上，你就幫幫師兄這個忙吧。”容染又看了一眼?他旁邊玲兒，“何況幽冥境之中寶甚多，更有上古傳承的劍法，可以給你和你的徒弟修行。你也已經?收徒，該多為自己徒兒考慮。”

他被容染話語之中懇求和所說的劍法所打，遲疑著點?了點?頭。

容染笑起來，道︰“那麼雲瀾，三日之後?，我們飛舟上見。”

告別容染，他旁邊沉默不語的玲兒忽然開口?道。

“師尊那位師兄，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面微變。

玲兒說話一向直接，對人惡意知?也很敏銳。他說不是什?麼好東西的人，大多都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隻?是低聲開口?道︰“容師兄當年引我道，帶我進天宗，照顧我許多，並不是什?麼大大惡之人。或許他此番邀請我前往境，是存有利用的心思，但也並不會對我如何。”

而且玲兒最近幾年的修為進境，讓他頗有些憂慮。按理而言玲兒築基已有許久了，修為卻始終進境緩慢，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阻擋吞噬著他的修為一般。

然而他問玲兒，玲兒卻總是沉默不語，或是說自己資質駑鈍，讓他失。問多幾遍，他便也不敢再?問，怕傷了其自尊心。

如果能夠在境之中，尋到更好的修行法門和劍法，教給玲兒修行，是否便可幫玲兒突破桎梏？

僅為了這點?，他也要到境中走一遭。

玲兒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要跟師尊前去。”

他道︰“不可，你的修為才隻?築基。境之中危險重重，為師難以護你周全。”

鈴兒道︰“我有辦法護自己周全。”

但他仍是道︰“不可。”

當日晚，他被玲兒折騰了一宿。

不過玲兒似乎總算不再?提要跟他一起去境的事了，他也便放松了警惕。

結果天宗飛舟起飛，到達湛星城，進幽冥境後?，他才發現匯聚的天宗弟子?隊伍之中，玲兒赫然便在其中。

“你……你如何瞞著為師過來。”他著驚訝和怒氣過去對玲兒道。

玲兒沉默地?去牽他的手，道︰“我不放心師尊。”

他心底裡那點?怒氣便倏然消散了。

來都來了。

他隻?能全力護著自己徒弟。

雖然心中如此決定，但他還是甩開玲兒的手，道︰“大庭廣眾，?何統。”

玲兒點?點?頭，收回手，跟在他後?。

許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玲兒一路乖巧得過分。

幽冥境中兇險異常。

他幾番遇到了危險，卻總是在最後?關頭逢兇化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幫他一般。

隻?是他並沒多想。

天宗一行人順利來到了境第三層，穿過萬碑林，可以見到天空之中法寶的柱明亮。

他們並不是第一隊進第三層的修士。

周圍已經?有五洲四海修士許多，而且大都傷痕累累，在之前兩層中損失慘重，著法寶的神之中滿是貪執，許多都已經?有不死不休之態。

這樣?的氣氛讓周圍很是沉重，仿佛混戰將啟的前兆。

隨著山壁分開，浮幽山的上山路顯出來，境之中的修士陷瘋狂。無數人朝著山路之上蜂擁而去，有的被殺陣淹沒，有的被切割?塊，鋪滿楓葉的山路一時間分辨不出那些事楓葉，哪些是鮮。

“雲瀾，我們也上山吧。”容染對他微笑道。

於是上山。

他們算是有前人探路，一路上到山頂，卻忽然遇到隕石沖擊，他撲過去將容染推倒，兩人進殺陣，回頭卻發現玲兒也跟著進到殺陣之中。

殺陣兇險，他為了保護兩人，上了重傷，搖搖墜之時，被玲兒抱住。

玲兒對他說︰“別怕。”

說話時，玲兒背後?有漆黑的影浮，玲兒修為雖然還隻?是築基，此刻卻憑借著那些影，擋住了境之中殺招。

他們破開殺陣，落地?下。

玲兒上氣息變得無比邪惡，帶著鬱戾氣。

——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容染與他們一同落下，忌憚地?看著玲兒上黑暗，不知?想到什?麼，喃喃︰“那人說的果然是真的，天宗之中藏有魔……”

“我勸你最好別對我手，”容染忽然道，“你師尊的已經?被我毒蠱命，而今便在我的手中。”

已經?延到容染背後?的影停住了。

他重傷被玲兒抱在懷裡，難以置信地?睜大眼?，容染是何時給他下了毒蠱？又是為何要給他下毒蠱？他們之間，不是朋友師兄弟嗎？

便想起之前容染到竹樓來尋他時候給他泡的那杯茶。

玲兒沙啞道︰“解藥，出來。”

容染面上和笑容已經?消失，冷冷道︰“你以為我是傻子?麼？想要你師尊活，便聽我的話去做。”

玲兒沉默。

周圍影蠢蠢。

顯然並不是很信容染的話。

容染冷笑一聲。

他忽然覺到心臟一陣刺痛，驀然吐出一口?。

是漆黑的。著腐爛的氣味。

玲兒抱著他的手僵住了。

“往前面探路。”容染催促。

他覺到玲兒抱著他往前走去，青年的臂膀沉穩有力，可他心口?卻仿佛被攥。

毒蠱疼痛和重傷讓他半昏迷半清醒，想阻止，想說話，都十分費勁。

容染，為什?麼會——還有玲兒，之前究竟瞞了他什?麼，為何會有這樣?詭譎的力量……

彎彎繞繞，不知?過去多久，忽然聽到蝙蝠飛掠聲音。

前面是一方?水潭。

水潭後?方?的之中傳來風聲，已經?離出口?不遠。

容染道︰“你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