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禎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辛皇后知道了鹹笙的會怎麼樣, 但他現在的心卻是五味陳雜。
他準備跟著馬車離開,皇后又瞪他一眼:“自己坐馬車行嗎?還不進去扶著?”
湛禎皺了皺眉, 抬步了上去,掀開車簾,便看到鹹笙正虛弱的歪倒在裡面。
這個馬車原本就是為專門準備的, 減震做的很好,座位上還墊著很厚的墊子, 但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依然很痛苦。
湛禎臉繃著,眼眶卻忽然一熱。
鹹笙勉強抬眼看他, 湛禎一言不發的坐進來,手握住他的肩膀, 將人扶起來靠在自己上。
“相公……”
“閉。”
湛禎說, 鹹笙乖乖閉,他抓著湛禎的角,睫垂下去,安靜的窩在湛禎前, 呼吸依然輕輕的,仿佛隨時會消散。
他今日沒有香,上的藥味聞著讓人心頭髮苦, 湛禎輕輕吸了口氣, 道:“你不願坦白, 可你今日跟過來, 就代表你在心虛。”
鹹笙一時沒答話, 他來的時候讓人加快了車速,顛簸的不行,現在一口氣都頭暈目眩,他勉強開口,卻沒有回應湛禎的上一句話,而是低聲道:“母后……打疼你了嗎?”
湛禎微微容,垂眸看到他額頭豆大的汗珠兒,又匆匆移開視線,眨了下眼睛,道:“跟你沒關系。”
接下來,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湛禎好像給自己找到了不再欺負他的理由,盡管那個理由離譜的不可思議——
到了太子府,又輕輕把他抱了下來。
鹹笙窩在他懷裡,被他抱進了室。
他確切的察覺到,湛禎心裡是有他的,他明明那麼憤怒,卻沒有把自己的說出去。
他心裡湧出一衝,既然湛禎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不如就由他來捅破。他不想給湛禎時間去緩衝,不想等到他習慣了厭惡自己的時候,再來殺了他。
他想就這樣,在湛禎還對他有些溫的時候,迎接他的怒火……說不定還能死的相對面一些。
這場聯姻本來就是個笑話,對湛禎是,對他也是。
湛禎把他放好之後,便又離開了,他沒有再折騰鹹笙,但似乎也不願意理他。
鹹笙窩在床上,的不適讓他神智恍惚,他合上眼睛,睡了一會兒。
到了下午,他恢復了一些力氣,睜開眼睛,打起神吃了點東西。
他的神帶著幾分安然,如意看得有些奇怪,一邊喂他,一邊問:“公主跟殿下和好了?”
鹹笙笑了笑,張抿一口湯水,目落在一側納鞋底的月華上,道:“這一趟來晉國,著實不易,辛苦你們了。
“我們不辛苦。”月華溫和的看他一眼,道:“公主應付太子,才是辛苦了。”
“本不該這樣的……”如意小聲抱怨:“誰能想到太子居然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娶公主,若是有時間說服他,或能讓他改變主意的。”
“婚禮本該在今年……其實,我們南郡主也長得很漂亮的。”月華歎息道:“若太子願意就好了。”
“誰見了山珍海味還願意吃清粥小菜呢?”如意道:“公主沒來之前都在信裡跟他說了好幾次,他偏偏就要公主……”
“此次前來,你們當已做好了生死由天的準備,我心裡十分激。”
月華手下一頓,起走了過來,道:“他當真發現了?”
“若我被殺,你們便自盡吧。”鹹笙道:“此一行,實在是有些吃力了。”
如意張大眼睛,驚疑不定,張要說什麼,月華卻拉住了,走過來,輕輕將鹹笙扶著躺下去,拍著他哄道:“累了就睡吧。”
鹹笙合上眼睛,月華低低道:“下一世,您要健健康康的。”
鹹笙睡著了,他覺自己輕飄飄的進了某個霧氣飄飄的大殿,無數仙風道骨之人朝他走過來,其中一人道:“您回來了。”
他後知後覺,原來自己竟是轉世的仙人,下凡是歷劫來了。
他心道,難怪我這一生纏綿病榻,錦玉食養不出好子,黃金珠寶也瞧不出好心,還要遇到湛禎那樣橫行霸道的冤家,真是苦煞我也。
他發誓,再也不下凡了。
一覺醒來,是個夢。
他神有些恍惚,發覺有人在著他的脈搏,喊他:“聽得到嗎?”
鹹笙無比費力的睜開眼睛,是戚思樂,他皺著眉,道:“你又在發熱,把這個吃了。”
鹹笙張,一顆藥丸間,戚思樂在他頭頂扎了兩針。
然後問鹹笙:“你怎麼了?”
鹹笙看了他一會兒,問:“湛禎呢?”
“他還在書房呢,沒回來,你的侍說你不對勁,讓我來盯著。”他看出鹹笙好像沒什麼求生,這有些難辦,眉頭不由一直皺著:“你還好嗎?”
“不好。”鹹笙輕輕道:“師兄……你能不能,看在師父的份兒上,幫我一個忙。”
“你說。”
“我服裡,有一封信,你幫我,傳給兄長。”
戚思樂有種一旦答應,他就會魂歸西天的錯覺,他道:“你若要做不利大晉之事,那可不行。”
“……我是男子。”鹹笙看著他的表,戚思樂了,道:“我猜到了。”
“湛禎,知道了……我,我死沒關系,我隻想,保住哥哥,別讓他過來探親了。”
戚思樂眼眶微紅,道:“湛禎如此喜你,不會殺你。”
“你不知道……我辱了他,他昨日,便想殺我。”
戚思樂一時沒有說話,他忽然覺到窗前傳來一縷風,眸微,他道:“他若不接你,我可以帶你走。”
鹹笙愣了愣,然後失笑:“我,走不了。”
戚思樂抬手,又在他頭上扎了一針,道:“你現在憂思過重,先好好休息,給他一點時間。”
鹹笙還想說什麼,門口忽然傳來聲音,像是有人在暴躁捶牆。他下意識抓住戚思樂的手,目哀求:“救我哥哥。”
“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再走幾步,好嗎?”
‘嘩啦’……
有什麼被打碎的聲音,戚思樂點了鹹笙的睡,慢條斯理的拔出銀針,收拾東西走過去,便看到湛禎沉的臉。
他笑了一聲:“怎麼了?他還沒死呢。”
“讓你來看病,不是讓你來勾搭的。”湛禎像隻刺蝟,渾的刺都炸開了。
戚思樂朝屋看了一眼,笑道:“對你來說,他的就那麼難以接嗎?”
“跟你無關。”繼續下去他可能會打死戚思樂,他掉頭想進屋,戚思樂的眼神卻出幾分冷漠,“他會死的。”
湛禎推門的手停下來,戚思樂再次道:“真的會死。”
他說:“你想讓他死,就進去。”
湛禎的手放在門上,如意和月華方才被他趕走,這裡只有他們兩個,湛禎好半天,才道:“你懂什麼……”
“我什麼都不懂,我只知道,生命只有一次。”戚思樂的目落在他腰間的香囊,道:“你出生那年,靈丘道長說你命裡煞氣過重,活不滿三歲,陛下一怒之下將他趕出上京,三年後,你果真突發怪病,命懸一線,是他送來一,堪堪為你吊住命,你可還記得?”
湛禎下意識去腰間香囊,道:“說這個幹什麼?”
“裡頭裝了什麼,你知道嗎?”
“一個黃紙包,是護符。”香囊時常會更換,但裡頭的東西卻未曾換過,湛禎隨攜帶,豈會不知。
“你命格過,若不能傷人,便一定會傷己,陛下早早就帶你剿匪殺人,更在十四歲那年,就讓你領兵征戰,那一次去,你把這符扔了,結果差點死在秦韜手下,是不是?”
“只是留在了宮裡。”
“你可知那黃符紙裡包的是什麼?”
湛禎皺眉:“我怎知道?”
“你命火,過剛易折,只有與命輕之人分擔,才好保你不反噬,越是半死不活的人,效果越好。”
湛禎瞳孔震,驀然轉了過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要不要拆開看看,這香囊裡裝的是什麼?”
湛禎神變幻,轉推門而,戚思樂了額頭,歎氣道:“若非如此……我早就揭穿帶他走了,你鳥氣。”
鹹笙這一覺睡得很沉,一覺醒來,上的不適總算消失了,他茫然了一會兒,緩緩張開眼睛,耳邊忽然聽到急促的呼吸,響起來,又慢慢下去。
他轉過臉,看到了湛禎,後者不知道盯了他多久,臉有些憔悴,但表繃著,眼神也十分複雜。
“相公……”
湛禎一頓,驀然站了起來,屁下的椅子被踢倒,他抖了抖,轉要走,鹹笙忙道:“相公。”
湛禎停下腳步,鹹笙撐起子爬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心跳慢慢趨於平穩,他道:“昨天你沒有拆穿我,我很激。”
湛禎邦邦道:“有什麼好拆穿的……孤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鹹笙笑了笑,都到了這時候,他還是不肯面對真相,他只能道:“夫妻一場,我也不想再騙你……對,我是男子。”
哪怕早就猜到,但這個真相就這樣說出來,湛禎還是大腦一片空白,他蠕,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接口。
想說點什麼的,但嚨卻好像堵住了。
鹹笙知道戚思樂的為人,他答應的事,一定會辦到。他有些眷的看著湛禎的背影,想著這兩日湛禎的掙扎,想著這段虛偽的婚姻……與其互相折磨,不如一刀兩斷。
“湛禎。”他溫的笑了笑:“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別,頭銜,……還有,喜歡你。”
“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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