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是會被染的, 當那一排向下的拇指亮出，且被暮日拉得格外醒目時……

雅逸心略微有些澎湃了，過了會兒才覺得這樣的舉止有點不太穩妥。

不過他很快就給自己找好了藉口, 這種況下大家同爲人族修士, 總要一致對外應對妖修纔是, 所以豎拇指沒什麼病。

俞悠順便了踏雪擡起來的白爪子, 誇獎道：“剛纔你家踏雪的爪子都舉得比你果斷, 大貓幹得漂亮。”

靈虎並沒有因爲被誇而滿足，而是低低嗚嗚響著拿爪子去刨俞悠的芥子囊，只能摳搜地了半塊點心餵給這貨。

見到這一幕的雅逸已經不想再說什麼零食吃多了影響靈健康了, 他微微皺眉解釋：“我是覺得我們初來乍到，太過張揚難免會惹禍上。”

帶頭嘲諷的三個丹修聽出他的糾結和不安, 俞悠把剩下半塊點心丟裡, 著手讓踏雪指裡的點心渣, 又朝雅逸那邊瞥了一眼，不冷不熱地提醒他：“你就別想著什麼以禮待之了, 別忘了，你們南境先前可是好好地款待了妖修，他們肯定會重點照顧你的。”

“小丫頭說得不錯。”

一道沙啞的聲自衆人頭頂響起，烏未央從城牆上飛到城牆外，扇著翅膀落地。將雙手環抱在前, 後的翅膀亦是抖了抖, 冷豔的面上浮出認同：“不止是我, 以後其他妖修貴族也會幫著重點照顧你, 回報南境道友的。”

雅逸：“……”

然後烏未央視線就落到了笑得幸災樂禍的俞悠臉上：“還有你也一樣, 看不出來居然敢帶頭挑事到我頭上，很好。”

俞悠仰起頭用大眼睛盯著, 真誠發問：“我如果不挑事你就會對我手下留不搞我嗎？”

烏未央挑了挑眉，給出無的答案：“不可能，我們可是跟你們人族商量好了，要好好磨礪你們這些後輩的。”

“那就沒事了。”俞悠又恢復了渾不在意的懶散模樣，甚至語氣頗爲自豪：“還好剛纔先爽到了。”

東境衆修齊齊點頭，覺得說得很有道理。

烏未央居高臨下的著衆修，在短暫的失語後恢復了冷淡。

淡淡地提醒：“希你們進到妖都之後還能保持現在的盲目樂觀，畢竟我們妖都跟你們人族不一樣，這裡從來不收廢。”

語罷，烏未央轉率先走向那面高聳得彷彿穿破雲層的巨牆：“跟我來吧，不想做廢的人族小崽子們。”

自巨牆下的石門進妖都後，衆修終於見到了這座修真界最大的城池。

妖族與人族不同，他們以大小部落羣居在妖界的各個角落，或是每月其中一天自發聚集換，並不似人族那樣以各城爲居所，他們僅有妖都這一座巨型城池。

石牆之，映眼簾的是看不到邊境的各種巨石和原木修葺的大型屋舍和曠闊得超乎想象的街道，不似人族那般都有多彩雅緻的裝飾品，更不似桐花郡那般街頭巷尾都飄著翠葉繁花，整座妖都都散發著天然而冷肅的氣氛。

烏未央帶著這羣沒見過世面的人族修士一路往前，路上凡有見到的妖修，無論是何種族皆避讓到一側，略恭敬地低頭示意。

不過在看清楚後帶的這羣人族修士後，他們臉上便掛上了意味深長的狂肆笑容，更有甚者索著自己尖利的獠牙，衝著這羣形小的人族修士們比了個抹脖子的作。

烏未央並未制止。

雅逸心有些沉重，看樣子妖修們對人族的輕視和敵意遠比先前他聽聞的還要嚴重，他偏過頭想跟自己的同伴們流下眼神，結果……

東境衆修的心理素質極佳，他們居然所有人都是一臉興致看稀奇的模樣！

盾修們在嘀嘀咕咕地發牢：“我怎麼覺剛纔路過的那幾個妖族的胳膊都比我們壯啊？我還特意厚著臉皮在丹鼎宗蹭了幾頓健的靈食，怎麼沒起作用呢？”

孫師兄馬上回答：“那是野豬族的妖修吧？那他們肯定發達了，你跟前面那個兔族的比不就好了嗎？”

劍修們則時不時地擡頭頭頂飛掠而過的翼族們，全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若靠近了就能聽到他們在小聲地念叨：“到底我的劍飛快還是他們的翅膀快呢？”

至於雅逸邊三個丹修，討論的話題就更詭異了。

啓南風一本正經地詢問：“所以你們看清楚他們是怎麼瞬間換服了嗎？”

俞悠搖搖頭：“沒學會。”

蘇意致馬上安：“沒事，等會兒我們再蹲守一下觀察清楚。”

雅逸聽著這羣的嘀咕聲，不由得了踏雪的脖子，有點心酸：“踏雪，這次我們的同伴都沒救了。”

踏雪甩了甩尾，莫名地了他一眼，看到俞悠在點心後又屁顛屁顛地湊上去了。

雅逸：“……”

他只能將視線從這羣不靠譜的隊友上移開，轉而打量起了邊上的妖修們。

然後他就注意到妖修上全都配有一塊晶石，各異，大多是白或者紅，而印象中烏未央跟後面的其他幾個翼族上的晶石則是青的。

“很好奇是嗎？”

烏未央似乎腦後面長了眼睛，在雅逸盯著看的時候就開口：“看樣子你們運氣不錯，在死亡沙漠中沒有遇到異。事實上不止你們人族被異禍害，我們妖族亦是有異的蹤影，所以爲了殺死異守衛我妖族安定，妖皇陛下在幾十年前妖族便立下了新規，開啓了以斬殺異兌換功勳的規則。”

東境衆修饒有興趣的聽著，倒也沒有人馬上跳出來說他們其實早就遇到了異，還是金丹期的。

“我妖族子弟從十歲開始便可領取功勳石，前往各個危險之地獵殺異兌換功勳，不管是小部族的孤兒還是大部落的族長，爲了證明自己是真正的大妖，都會選擇斬獲功勳點的方式來淬鍊自己，沒有一個妖修會自甘爲不求上進的廢。”

烏未央按住自己心口垂掛著的的青晶石，回首看向衆人：“以紅，橙，一直遞增到紫，功勳等級隨之增加，高階者在妖都的權力和地位也都水漲船高，哪怕是——”

的聲音和腳步同時頓住，而後神淡然地看著前面的那一幕。

一個配有紅晶石的妖修不慎到了另一個妖修的尾，後者配有黃晶石，他幾乎瞬間暴起，手向了前者的管。

那個被襲擊的妖修死死抱著對方的手，眼珠都快迸裂而出，口中嗚咽著，腳拼命地掙扎，作卻越來越緩。

最後，他無力地垂下雙手。

這一幕發生得突然，石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無人駐足，邊上的石樓中大口喝酒的妖修們也不曾停下酣飲，他們只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沒有人打抱不平，也沒有人出聲指責，甚至連邊上駐守的妖兵們也沒人出手。

在人族會被視爲殘害道友的魔修行徑，在妖族卻平淡得好似家常便飯。

烏未央饒有興致地看向那羣沉默下來的人族修士，悠悠道：“這就是我們妖都，高階者擁有更高的地位，哪怕是打殺路過的低階者也無妨，當然，低階者的部落若有更高功勳的人出面報復，那殺人的妖修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前方被死的那個妖修像破舊的麻袋一般被丟棄在街邊，邊上守衛的妖兵們練地將這個收進芥子囊中，並沒有任何人攔住那個配有黃晶石的殺人者追責。

這羣年輕的人族修士們一直都是在大宗門中長，習慣了互稱道友，哪怕是有齟齬，也鮮有當街殺人的。

可惜烏未央沒在他們臉上自己最想看到的恐懼和退，略有憾地開口：“不過你們放心，哪怕是爲了維持妖族跟人族的和平，也不會有人敢像剛纔那樣當街殺你們的……當然，背地裡我就不敢保證了。”

東境衆修對視一眼，表皆冷然，沒有說話。

好在後面的路上便沒有再出現這種腥的場面了，衆修跟著烏未央後走了許久，最後停在了一座巨型黑石建築前，此呈圓形塔狀，然而說是塔不確切，因爲它太大了，若不是妖都太過龐大，恐怕都難以容下這麼大的黑石塔。

“到了。”

烏未央停下腳步說：“這裡便是每個年輕妖修們都會來的黑石塔，兌換功勳點和各種資源都在此。”

黑石塔部的妖修數量竟比方纔街上的人還要多，圓形的一樓大廳有無數個形態各異的妖修，其中更有幾個人族影，俞悠他們一進來便了被打量的焦點。

被看慣了的衆修沒有在意，他們的注意力全被大廳最中間懸浮著的七塊巨石板給吸引住了。

“這是黑石塔的功勳榜，每一階的前十名都能在上面留下名字，對於妖修來說，這是給自己部族爭奪榮耀的最好方式。因爲我們妖族素來以自己的部族爲信仰，所以大部分前來妖都歷練的年輕崽子都會選擇與同族的同伴一道組小隊獲取功勳，團隊的數量上限爲十五人——”

烏未央回首看了眼衆修，微微挑眉：“嗯，很好，你們十三個，可以結伴。”

“當然，若是有對自己實力自信者也可以選擇自己一人單幹，資源也可以獨。”烏未央頓了頓，指著第三塊石板上的某個名字，語氣稍微嚴肅了些：“三年前來此地的蘇留白就選擇了獨行，他倒是不錯，這幾十年間有的像樣人族修士。”

衆修擡起頭，果然在那塊黃石板第二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蘇留白三字。

俞悠饒有興致地偏過頭問：“你們南境的師兄們孤立蘇留白了？”

雅逸表略有凝重，按照道理來說，人族修士在外應當是攜力互助的，師兄們雖然算不上熱心善良，但也絕對不是那種冷漠搞訌的子，怎麼可能會排蘇留白？

他低聲回答：“我也不知道，人族跟妖族相距甚遠，就連傳訊符都不起作用，師兄們自從離開南境後便再無音訊傳出，本該在我們出發之前回返的，但是遲遲未歸。”

石板上也沒有留存有南境師兄們的名字，看樣子他們在妖都混得並不算好。

雅逸正想詢問，烏未央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別問我，三年前負責接引的是族那邊的人，我跟你們人族的那些修士從沒有打過道。而且你們鬥，與我們妖族無關。”

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後面的妖侍拿了十三顆白的晶石出來，分發給衆修士。

“這是紀錄功勳的晶石，收好。”

人族修士們都興致地觀察著自己手裡的石頭，邊上的妖侍輕聲詢問：“請問諸位的隊伍什麼名字呢？”

狂浪生馬上來了神，大聲提議：“不如狂浪隊怎麼樣？又狂又浪，符合我們的氣質！”

這個提議被大家駁回了：“滾！”

劍修們則想起了某句流傳在劍修界的名言：“‘我命我又不由天’怎麼樣？”

丹修們反對：“太土了。”

最後吵吵嚷嚷半天，簡單暴地定下了名字：“我們隊伍一共有十三個人，就十三人吧！”

妖侍頷首：“好，十三人小隊，已爲諸位記錄在冊。”

烏未央提醒他們：“晉升紅需要你們小隊總計獵殺一百功勳的異，橙需要你們獵殺一千功勳點的異，黃是一萬，以此類推。”

俞悠了這塊白的晶石，開口詢問：“那我們這樣還沒有的呢？”

烏未央俯視著這個纖瘦的，眸冷冷淡淡的，指了指黑石塔的大門。

“還記得我們來的時候躺在外面大街上的那些妖修嗎？他們都是功勳不足一百的新人或者廢，在妖都甚至找不到一容之所，這些弱者只能睡在大街上，等著其他強大的團隊僱傭他們，被人驅使著去吸引異換取功勳，直到湊夠了一百功勳才能在黑石塔兌換到一間住。”

烏未央帶著看好戲的眼神打量著這羣稚的人族修士，笑容很深：“你們今晚也可以跟他們學著在外面躺好，去遲了恐怕就沒位置了。”

這羣人族的年修士們果然表複雜起來了，甚至低聲議論著什麼。

最後是不知何時拿了串糖葫蘆吃的俞悠站出來問：“烏前輩，不知道功勳該怎麼兌換呢？”

烏未央沒開口，倒是方纔那位發放功勳晶石的妖侍解答了他們的疑：“諸位只要將異的一部分帶回來就好了，我們能夠探查出準確的功勳點，煉氣期的異積分爲一，築基期爲十，金丹期爲一百，以此類推。另外若是有元嬰期以上的異帶回來，可以兌換雙倍的功勳。”

聽到這裡，東境衆修都若有所思點點頭，然後開始互相詢問起來了。

“你那兒好像還有一點異的牙吧？”

“你那兒是有不是有兩刺？”

聽到他們的對話，烏未央後的白羽翼族忍不住冷哼一聲提醒：“可不要打小算盤用先前在人族獵殺的異來充數，異死亡時間不同，休想騙過我們，在人族殺的異不關我們妖族的事，你們人族修士慣來狡詐，先前就有不人妄圖這樣做，結果被倒扣了功勳點！”

結果俞悠只是莫名地瞅了他一眼，然後便自顧自地從衆人手中接過各種各樣的異。

還好三人組很摳搜，本著“萬一用的上”的原則，幾乎每隻異都被拉下來一些部件才被燒灰。

看到他們將一堆異的牙齒之類的東西遞上去，烏未央心中對這羣人族修士的評價更爲糟糕。

狂妄自大，不聽勸告，總是心存僥倖，非要等到被告知他們的這些東西不合格才肯罷……

不對！

烏未央的瞳孔驟然一。

卻見數道紅閃過，那羣人族修士手中的晶石竟然齊齊地變作了紅！

白羽翼族亦是一怔，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正在清算功勳點的妖侍，大聲提醒：“你看仔細點，不要弄錯了！”

妖侍看到他前佩戴的青功勳晶石，低頭恭敬地擺出一：“回大人，確實沒出錯，這是隻有我們妖族地界纔會有的異金沙蛇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