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回登基所說的第一句話,既不是說命於天得以為皇上,也不是說從今以後多賴朝中重臣,而是直接下了一道皇令。
這道皇令,不是像鄭訓那樣直接將朝中重臣關進掖庭,而是一道任命的皇令。
他用稚的聲音說道:「朕不足序齒之齡,年紀實在尚,亟需人來教導朕。因此,朕重新設立三師之位!」
「以齊瞻竹為太師,以曲公度為太傅,以湯源為太保!此三人者,負責教導朕,中書省退朝之後立刻擬詔,將朕此令公諸朝中!」
此言一出,整個宣政殿陷了安靜當中,靜得幾乎連員的呼吸聲都能夠聽聞。
絕大部分的員忍不住愕然抬頭,看向皇位上那個稚的皇上。
皇上臉容繃,看起來絕不是開玩笑。
也是,在這個位置上下的命令,怎麼可能是開玩笑?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第一句話,這第一道旨意,就是任命三師?
太師太傅太保在國朝並稱「三師」,一般都是由年高德劭、學士淵博的大儒來擔任。
然而,早在永昭帝之前,大安朝便已經廢了「三師」職,就連員死後榮封的稱號都都不是了。
如今,皇上要重新設立三師?
古言有雲:「師者,導之教訓」,「傅者,傅其德義」,「保者,保其」。
也就是說,太師是負責給皇上傳授知識;太傅主要是對皇上進行道德教化;太保,自然是要護皇上康健了。
這三師,有教育皇上、匡扶皇上和保護皇上的職責,雖然不擔任的職,但是位置無比尊崇。
誰不想要一個皇上作為學生呢?
當初孫長蘊在江南書院提出「天子門生」的說法,是以皇上為老師;然而對三師來說,則是以皇上為學生,這個才真正可以算是天子門生了!
在三師沒有廢除之前,天下所有的讀書人和員,都以能夠擔任三師作為畢生鬥的目標。
如今,這個已經在國朝廢除了那麼久的榮恩之位,在皇上登基之後就重新設立了,並且,已經任命了三個人。
殿中員都無比沉默驚訝,驚訝的不僅僅是三師重新設立,更驚詫於這三師的人選。
齊瞻竹乃定國公,擔任太師,負責教導皇上,這個人選,他們心服口服,自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湯源乃護國公,本來就是國朝棟樑,擔任太保也沒有任何問題。
因此,真正讓他們驚詫無比的,是太傅這個人選。
太傅的人選,不是朝中哪一個重臣,也不是朝中哪一個勛貴,更不是天下哪一個大儒,而是曲公度。
曲公度,是他們所知道的那個曲公度嗎?
前中書令,曾經門生半朝廷的曲公度嗎?
可是,他們所知道的這個曲公度,早就已經過世了!
一個已經不在了的人,怎麼可能擔任太傅職責呢?
聽皇上的意思,這並不是死後的封寵榮恩,而是像齊瞻竹和湯源那樣,是確有其人的。
難道,會是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嗎?
這不可能!
不可能再有另外一個曲公度,還是一個能夠擔當起太傅職責的曲公度。
所以,這個曲公度,必定是他們所知道的那個曲公度!
難道,當年曲公度並沒有死?
但這怎麼可能呢?皇……先帝都已經親口說過曲公度已經過世了!
這種種想法縈繞在殿中員的腦中,不管他們如何疑詫異,鄭雲回都沒有向他們解釋。
設立三師,並且以這三人為三師人選,就是他與姨父、兩位國公爺及朝中重臣,所商量的結果。
這三個人,不管是從年紀還是從德行等德行方麵來說,都足以為三師。
對國朝來說,這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些員所疑的事,像曲公度究竟是何人,為何等擔任太傅等等,這些事都會有答案。
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不應該由他這個皇上來給他們解。
當然,此刻也沒有那麼膽大包天的員來質疑他的皇令。
因此,殿中還是一片的安靜。很快,隨著齊瞻竹和湯源的出列,便打破了殿中的安靜。
「臣,聽令!」
「臣,聽令!」
聽到齊瞻竹和湯源的回答,殿中的員似乎逐漸回過神來了,終於確切的會到這三師人選意味著什麼。
——三位國朝德高重的人,即將擔負教導皇上的重任,直到皇上年為止。
也就是說,皇上所做的決策,所下的皇令,必定是會在這三師的影響之下進行。
換句話來說,真正定下國朝軍政大事決策的人,是這三師。
齊瞻竹和湯源,無論是從份地位、能力本事還是對國朝忠心來說,這都是毋庸置疑的,還有那個曲公度……
如果真的是他們所知道的那個曲公度的話,能力自然也無需懷疑。
如此看來,這三個人的確是可以擔負起教導皇上的重任。
在他們的教導下,就算皇上年紀再小,也不會隨便做出什麼樣的決策,將國朝帶向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許多員竟然詭異地放鬆了心,眼不由自主再次落在殿中始終沉默著的汪印上。
三師的人選竟然沒有汪印?
這個,他們實在不明白!
二十一皇子登基,汪印居功至偉,但是三師的位置,竟然沒有他?
他們覺匪夷所思,但對這個結果,也有一種奇異的安心。
以這三人為三師,那麼國朝權力不是汪印所掌,國朝就不是落了一個宦的手中!
不管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還是皇上給他們所營造的一個假象,此時此刻他們都這麼說服著自己。
齊瞻竹和湯源看著這些員的目,多多都能猜測到他們在想什麼,心嘆了一口氣。
他們這些員不會知道,三師沒有汪印,不是因為其沒有資格,而是因為其堅決拒絕!
在京兆城外那一場廝殺結束之後,汪印與他們返回了護國公府中,與他們商量著二十一皇子登基的事。
這設立三師一事,還是汪印提出來的。
「小殿下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即便是登基為帝,所有員都知道他背後有個強大無比的人,便會認為,行使皇權的人乃是這個人,更會認為,國朝會落這個人的手中。這個人,便是本座。」汪印淡淡的說道,目落在了鄭雲回的上。
他的神永遠是淡漠的,但當時他的目,看向鄭雲回時卻帶著溫與憐惜。
這種目,定國公和護國公幾乎不可能在他上看到過。
越是平時冷冷的人,當出溫的時候,便越發引人注目,齊瞻竹和湯源絕不可能忽視這樣的目。
也就是那一刻,他們能夠深深會到,汪印將二十一殿下當作真正護的後輩子侄。
在汪印看來,鄭雲回這個小殿下,不是即將要登基為帝的人,而是他的外甥。
汪印軍中孤卒出,無親無故,隻有一個妻子,他的外甥,其實就等於他的孩子一樣了,當然是至親。
為至親所考慮,自然是無比深遠。
「小殿下登基後,第一要打消的,便是員的這種疑慮和擔心。唯有如此,這個皇位才能坐得有意義。」汪印繼續說道。
有他的威嚴勢力,還有這麼多勛貴重臣的幫忙,汪印很相信,鄭雲回這個皇位能夠坐得牢坐得久。
但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他擁立鄭雲回登基為帝,僅僅是希其能坐得牢坐得久而已,他還對其寄予厚,希其能夠坐得有意義。
其在坐皇位上,必須得上下一心,帶著大安朝走向繁盛。
既然要上下一心,就要讓這些員有可使力之,自不可能讓他們帶著憂慮和忌憚。
「忌憚」兩個字,他在永昭一朝已經夠了。
他希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小殿下,都可以不再「忌憚」這兩個字束縛,自然要為其謀算深遠。
他可以護住鄭雲回一時,卻不可以護住鄭雲回一世。
更重要的是,鄭雲回自己要擔得起這個國朝。
因此,他數番深思慮,才提出了設立三師、推舉出最合適的三師人選。
當時圍在鄭雲回邊的,都是久經朝堂浸的人,哪一個都是人,也都經歷過無數波瀾,自然明白汪印的意思,便更為容。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便越發覺得汪印擁立鄭雲回,不僅僅是出於至親後輩的考慮,更是想到了國朝的將來。
宣政殿中的許多員都在疑,為什麼居功至偉的汪印並沒能為三師,卻不知道這是汪印避之不及的事。
人與人所求,差別就這麼大。
且不管朝中的員有如何想法,齊瞻竹和湯源出列接任命,也就意味著他們會全心全力支援鄭雲回這個皇帝。
有了這兩大國公勛貴的支援,可見鄭雲回這個皇位能坐得穩當一些了。
三師的人選,是皇上所下的第一道皇令,不給殿中員過多思慮的時間,鄭雲回接著就說了第二道皇令。
這第二道皇令,幾乎讓安靜的宣政殿沸騰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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