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後和正景帝集結五十萬大軍侵大安，這是被迫無奈的孤注一擲，同樣也是心存僥倖的力還擊。

這樣的出兵人數，是傾大雍朝之力，敗在此一舉。

勝了，那麼大雍朝就可以恢復往日的榮；敗了，那麼原本就不斷衰退削弱的大雍朝就會遭遇滅國的危機。

這樣出兵的決定，換作任何一個帝王，不管是在什麼樣的境況下，都是慎之又慎的事。

畢竟，一個國朝的創立，不知道要耗費多代人的心，而且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想當初大雍立國，也是經歷過無數艱苦困難纔能夠得的。

若是大雍的開國皇帝知道陸太後和正景帝作了這樣的出兵決定，怕是會恨得從大雍皇陵裡麵跳出來。

隻不過，當初汪印他們在大雍皇陵裡麵躲了那麼久，還能安然無恙，可見大雍皇陵的先輩們，當然沒能夠阻止陸太後和正景帝。

陸太後和正景帝鬥了那麼多年，彼此有起有伏，但是在對付大安朝這一件事上，卻奇異地達了一致。

陸太後對汪印及大安朝深惡痛絕，正景帝同樣如此。

這兩個人恨不得大雍鐵騎馬上踏破大安朝，將大安疆土併大雍的版圖，屆時不管是汪印還是其他人，都將是大雍朝的魚，任由他們宰殺砍打。

這是他們想象的景，並且他們相信這個想象必將會化為現實。

因為，在他們看來，此時出兵，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了。

如今的大安朝，一國之君永昭帝突然駕崩，大安朝因此而，這便是天時。

韋皇後隻知道奪權，本來可以平息軍中的汪印被驅逐出京兆，如今不知所終。

就算大雍國力削弱，但也比混的大安朝好得多，這便是人和。

至於地利……那就更加不用說了。

再加上先前大安朝軍中有人出賣機，因此大雍將大安朝的暗探都連拔了起來，大安朝為了睜眼瞎。

他們集結大軍的訊息將會被瞞得嚴嚴實實的，大安朝本無暇顧及到國朝他們的況，怕是大軍境了，大安朝才能知道。

如此一來，他們就佔有先機了。

天時地利人和皆占，而且還佔有先機，這對大雍朝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個機會轉瞬即逝，一旦大安朝的奪嫡之爭平息下來，想要在無聲無息的侵那就不容易了。

此外，陸太後還有最後一個底牌。

那就是還有同盟的勢力！

同盟的人對說，大安的邵世善必定會儘可能擾大安朝的局勢，會拖住大安增發援兵速度。

也就是說，大雍五十萬大軍所要對付的，隻是十萬人的雁西衛而已，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小菜一碟嗎？

因此陸太後和正景帝這一對假母子，在對大安出兵這一事上，有驚人的一致。

大雍朝中的員，不管是站在陸太後這邊的，還是站在正景帝那邊的員，也都希能夠通過這一場戰爭，來扭轉大雍朝的局勢。

他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對大安朝的那一場戰爭，那場戰爭他們還將大安朝的皇帝捉住了，若非後來汪印……

雖然那一場戰爭功敗垂，但新的戰爭，他們一定會抓住機會的！

對於某些權旺盛的將領來說，國朝無戰事，對他們來說並非好事。

他們武將士兵，在國朝承平時期發揮的用就不大，得到的權力自然就小了，有什麼比在戰爭之中更容易建功立業的？

因此，國朝對大安朝出兵，這正是他們奪取權力的機會。

至於出兵之後，士兵們會遭遇多傷亡，又會有多百姓流離失所，這些當然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

大雍也有一些為國為朝的賢能員，他們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便是守護國朝和百姓，自然是極力反對陸太後和正景帝的出兵，甚至還有員死諫。

可惜，都沒有用。

當一個國家，從執掌皇權的太後皇帝到握有權力的員將領們都一致的時候，這些員的反對等於蚍蜉撼大樹。

集結五十萬大軍，等於全軍出，這個靜太大了，所耗的時間也比較長，就算大雍極力做到低調，也難以全部掩蓋。

但也正是在調集士兵的過程之中，讓陸太後和正景帝更加篤信這場戰爭大雍能夠順利。

因為，當他們集結完之後，大安朝還懵然不知，還在為誰是殺害永昭帝的兇手而爭論不休。

殊不知，已經變天了。

大軍出發之後，陸太後每天最為關切的，便是很前方送來的戰報。

陸太後已三十多歲了，之前一直保養得宜，妝扮雍容華貴，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許多，但現在……

看起來就像四十多歲的人了，用比旁人快許多的速度在老去。

當初，汪印在宮中以作為威脅，臨離開走之前還給了一劍，讓到了無盡的驚嚇，也著實損傷了的心脈。

雖然的劍傷已經痊癒了，但是那些劍氣進肺腑之中，儘管他花費了極大的心力來調養，但損失的那些氣神都養不回來了。

迅速蒼老，一是因為曾經傷，二也是因為心中仇恨。

對汪印和大安朝的不甘和仇恨織在一起，整日整夜折磨著的心，讓徹夜難眠，心中所想的都是怎麼侵大雍、汪印。

這樣的，怎麼能不蒼老？

哪怕用了再厚的脂去，也難以掩蓋上那頹氣和暮氣。

當然，這種況，在大雍出兵之後，就已經好很多了。

現在的，在慈寧宮的日子不知道多舒心，甚至還有心喚來伶人唱曲子了。

先前的頹唐暮氣似乎也一掃而，現在的笑容明，眼神明亮，彷彿枯木回春一樣。

如今，斜倚著枕，著侍宮舒適的力度，想象著大安朝被摧毀、汪印葉綏這些匍匐在腳下求饒的景。

如此想著，會忍不住輕輕笑出來，就連看向死對頭正景帝都順眼許多了。

每天都會詢問前方的戰事，所期待的當然是霍真已經攻下雁州的訊息。

霍真能在軍中安安穩穩的過了那麼多年，自然是有一些本事的。

雖然霍真不是的人，隻要霍真能夠奪取這場勝利，那麼其是誰的人也就無所謂了。

這一日，陸太後就像往常那樣問著邊的侍宮：「前方可傳來了什麼訊息？霍真攻下雁州了嗎？」

在問話的時候，心中多有些不滿。

大軍出發都已經好些天了，先前霍真還會每天送回訊息，但現在已經隔了幾天了。

雁西衛號稱有十萬人，但實際上哪有那麼多？撐死了也就**萬人！

五十萬大軍對付**萬人，完全是碾之勢，怎麼遲遲還沒有霍真戰勝的訊息？

左右的侍宮也都如常回道：「回娘娘，還沒有送來訊息，不過素真姑姑已經去打探了。」

哪怕陸太後每天都問許多遍，這些侍宮們也不敢出什麼不耐煩的神。

他們又不是畫素真姑姑那樣隻得信得寵的奴才，太後娘娘哪會憐惜他們呢？

再說了，先前太後娘孃的心可是極差，輒對他們打罵責罰，短短一個月之，慈寧宮都已經死了好幾個侍宮了，他們小心翼翼的，生怕怒了陸太後。

就在這個時候，素真急匆匆的衝進了慈寧宮，臉上全無，一句話說的顛三倒四：「娘娘，霍將軍他……霍大將軍他……敗了……勝利，勝利的是大安朝……」

說罷，便低下了頭，已經不敢去看陸太後的臉。

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後娘娘對這一場大戰懷著什麼樣的期待，可以說，太後娘娘是將所有的希所有的勢力都在了這一場大戰上。

原本和太後娘娘一樣無比堅信國朝會贏得這場大戰，可是霍大將軍怎麼會敗了呢？

「撕拉」一聲，陸太後生生把自己的錦帕撕裂了，死死盯著素真：「你說什麼？」

素真是不是說錯了？失敗的應該是大安朝才對，怎麼是霍真呢？

五十萬大軍還打不過那不足十萬的雁西衛嗎？

待聽到霍真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汪印率領著二十萬士兵從天而降，故而雁西衛和大安朝才轉敗為勝。

霍真所率領的五十萬大軍也幾乎被斬殺殆盡，隻剩下三四萬士兵倉皇逃回來。

陸太後眼前一抹黑，子搖搖墜，幸得侍宮立刻衝上去攙扶著，纔不至於摔倒下來。

不知不覺間，尖銳的護甲已經的掌心，連都出來了，可是卻一點兒也覺不到痛。

痛的，是心！

不關心霍真的生死，，卻十分在意那五十萬大軍的生死，因為那是整個大雍軍力，是整個大雍朝的希！

若是這些軍中勢力都沒有了，那大雍等於是沒有了牙齒的老虎，誰都可以來攻打，他們都沒有能力抵抗。

更重要的是，這場傾國朝之力發的戰爭沒有勝利，那麼大雍以後該怎麼辦呢？

若是國朝因此而傾覆，這個國朝的太後又該怎麼辦呢？沒有了國朝，怎麼還是太後！

直到這個時候，陸太後才覺得原來自己集結五十萬大軍，將國力傾注在這一場戰爭中，是多麼錯誤的做法。

隻想到大雍一定會贏得這場戰爭，卻本沒有真正想過，若是大雍敗了，會怎麼樣呢？

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的話，就算大雍再削弱，好歹是整個國朝擺著，還有那麼多的軍中士兵可以守衛，不管汪印和大安有什麼想法，三五十年都會安穩。

畢竟，先前扣押著大安朝那麼多暗探，汪印本就不敢麵，最後還利用正景帝與之間的鬥爭，纔能夠安然離去。

現在，三五十年的時間，隨著大雍的戰敗而消失了！

五十萬的大軍，最後隻剩下三四萬士兵倉皇逃回來……

陸太後忍不住渾抖起來，手指也都痙攣著，不敢想象若是此訊息傳出去後，會遭遇到什麼。

縱再如何抑，還是忍不住「噗」地吐出了一口心頭。

「娘娘！」「娘娘！」

素真姑姑及一眾侍宮驚惶大，完全失了方寸。

太後娘娘……娘娘臉蒼白，眼見著就要暈過去了。

陸太後狠狠咬了一下，啞著聲音道：「哀家沒事……扶哀家坐下來，哀家有事吩咐。」

如果可以，寧願立刻暈過去，不想麵對眼前的局麵。

但是沒有「如果」，是大雍的太後，現在大雍戰敗，必須立刻應對。

不然，等待的將會是整個國朝的仇恨！

「素真，你立刻去找王磐，告訴他這樣做……」

「傳哀家命令，召戶部尚書謝令進宮……」

強撐著，將一個個指令發下去，想用最快的速度控製好眼前的局麵。

覺到自己要暈過去的時候，就用尖銳的護甲猛地自己的大，利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這一輩子，第二次覺到自己在遭遇滅頂危機。

第一次是在驍衛營中，即將被那些士兵侵犯，是汪印救了……

現在，是麵臨的第二次，但令至此境地的，還是汪印！

讓活命、給權力的人是汪印，如今即將要奪走這一切的，也是汪印！

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

「噗」的一聲，再次噴出了一口鮮，終於暈了過去——命令已發下去了，放心了。

這一次出兵之舉，乃是陸太後和正景帝共同定下的，大軍戰敗的訊息，也差不多同時送到他們跟前。

比起陸太後來，正景帝的反應就慢了許多。

在他暴跳如雷、難以置信的時候，陸太後的指令已經一個個發出去了。

陸太後把持朝政多年，正景帝本就不是其對手，若非先前有汪印設計，這兩個人也不可能勢均力敵。

朝局瞬息萬變，有時候慢了一步就會被死死製住，幾難以翻了。

正景帝便是如此。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關於其「德不配位、滅國妖孽」的謠言，已經傳遍了國朝。

其中，有指責他為了登基、殺害先帝的事，有他登上帝位後，隻能為國朝帶來災難的警示，還有……

這些謠言不見得有多高明，但是對現在的大雍朝來說，正是需要一個發泄，需要一個代。

不然，大雍朝堂本就承不住四十多萬士兵喪生的仇恨和憤怒。

正景帝一時之間為了眾矢之的，不管是朝中大臣還是普通百姓，特別是軍中所殘存的士兵，提起他的時候，都很不得將其拆骨析。

四十多萬死去的士兵，那是四十多萬條活生生的命，是無數人家的分崩離析，這樣的仇恨，永生永世都不能消亡。

他們無法找大安朝和汪印算賬，隻能將這仇恨暫時發泄到正景帝上。

正景帝一係的員喊得聲嘶力竭，說此事真正主導的人乃是陸太後，但這些聲音都被迅速淹沒在洶湧的憤怒中。

慢了一步，不僅僅是失了先機那麼簡單，正景帝一係的員本無法力挽狂瀾。

為了平息這些憤怒，他們隻得建議正景帝下罪己詔，想暫時度過這個難關。

然後，陸太後一係的員，所等待的恰恰就是正景帝的罪己詔！

這個罪己詔一下，就被陸太後一係的員抓住了把柄，將四十萬大軍之死真真正正推在了正景帝頭上。

「娘娘，朝中大臣都在迫皇上退位了，皇上召了許多員進宮，但是真正來的沒有幾個人。」素真姑姑這樣稟道，臉上有難以掩藏的喜。

剛接到大軍戰敗的時候，還以為慈寧宮逃不過這一劫了，沒想到還是娘娘厲害，現在逃不過的是皇上。

幸好，沒有流出半點要離開慈寧宮的心思，不然就損失慘重了！

陸太後倚靠在床頭，聽著這些稟告，隻點了點頭，臉容依舊還是慘白，看不出喜意。

雖然住了正景帝，但眼下這種況，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四十多萬大軍戰死了，國朝沒有屏障，就算坐在太後高位，也隨時會被推倒……

此時此刻，陸太後本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當初會出兵，那麼鬼迷心竅，就好像完全失去了判斷一樣。

追悔莫及，覺得必定是到了同盟的蠱，不然怎麼會那麼篤定大安朝會敗呢？

同盟……

一想到同盟，陸太後的臉容就扭曲不已，看起來無比恐怖。

同盟存的是什麼心思，當然很清楚，就是要讓大雍和大安互相殘殺，如此躲藏在暗的同盟纔可以收割漁翁之利。

知道，卻裝作不知道，因為也需要同盟的相助。

隻有同盟幫助，才能扭轉劣勢，才能對付得了汪印！

隻要大雍贏了這場戰爭，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同盟……

萬萬沒有想到，同盟在大安朝竟然如此沒用，本就不能拖住汪印的腳步，讓遭到如此大的損失！

就算再如何仇恨同盟，陸太後還是對同盟的員極好，因為此時的同盟，對來說更有用了。

必須依靠著同盟，纔有可能抵擋得住大安朝接下來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