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聞睿親王與睿親王妃甚篤，”葉恪道：“前幾日還聽說他們二人把臂同遊隴鄴城，可見睿親王對沈妙到了骨子裡。說起來那沈妙容貌不及你，倒也不知道是怎麼迷的對方對死心塌地。”葉恪看向葉楣：“姐，現在還要主睿親王府麼？”

葉楣有些心煩意。在謝淵面前完全發揮不出自己的優勢，當初在欽州的時候，若是想利用哪個男人，自然是所向披靡。可是面對謝淵，卻總是覺得有種無從下手的覺。謝淵本就注意，葉楣能覺到，謝淵看的目，和看盧婉兒沒什麼兩樣，和明齊所有的家小姐都沒什麼不一樣。覺得，本無法去征服謝淵，因爲謝淵都沒將看作是一個人。

思及此，葉楣便有些逃避般的道：“再說吧，葉茂才暫且沒提起此事，也不必多想。當務之急是弄清楚葉家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若是葉家有朝一日倒黴，總不能還連累上你我，趁早再做打算。”

“其實……”葉恪吞吞吐吐道：“之前葉茂才找過我一回，有些想讓你進宮的意思。”

進宮？葉楣眉心一跳，突然笑了，笑的風萬種，卻有種意味深長的覺：“葉茂才見謝淵不好勾搭，就讓我攀上皇家？”

進宮，自然不是普通的進宮，而是進宮做皇帝的人。葉楣冷笑道：“宮裡現在連個子嗣都沒有，必然有所蹊蹺。我若是進了宮，沒有子嗣，百年之後無所依靠，若是皇帝駕崩，還要給他殉葬不？葉茂才只打著好皇家的主意，不管我的死活，我是不回進宮的。讓他斷了這條念想。”話到末，已然有狠之意。

葉楣不是沒想過進宮，只是自來善於分析利弊，如今皇帝沒有自己的兒子，只怕是皇帝自己的問題，沒有兒子傍的人在後宮裡能活到幾時？別說是後宮了，便是高門大宅後院，沒有兒子的下場要麼就是死路一條，要麼就是一輩子頭腦安分守己的過日子，這都不是葉楣想要的。想要往上爬，不斷地往上爬，權利，這些比進宮當皇帝的人更重要。

葉恪有些尷尬，道：“我也猜你是這般想的，所以當即就跟葉茂才說了不可能。”

“哦？”葉楣斜眼看了他一眼，輕飄飄道：“你真是這般跟他說的？”

葉恪躲閃著葉楣的目，道：“姐，你還不相信我麼。”

葉楣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那笑容的意思是什麼，道：“總之你我要看清楚自己的份，葉家可不是我們真正的家，葉家人也不是家人，況且家人尚且有自己的私心。我會想辦法弄清楚葉家如今究竟出了什麼事，又做的是什麼打算，若是有朝一日葉家倒黴，你我二人可不要也跟著陷進去，全而退方是上策。”

“姐，哪有這樣嚴重。”葉恪不以爲然：“真要有這般嚴重，葉家早就開始爲自己尋求退路了。”

葉楣冷笑：“怕就怕的是葉家自己都不知道大難臨頭了。”

正說著，只聽門外有人在喚：“大姐姐，二哥。”

葉恪上前將門打開，便見小廝推著葉鴻站在外面。葉茂才雖然明，對自己這個瘸子兒子卻是不錯，命人特意爲他做了可以行的椅子，由小廝推著，平日裡自個兒也能在葉府裡轉轉。不過葉夫人就對這個小妾生的養在他名下的兒子不怎麼喜歡。

葉鴻卻是很喜歡葉楣和葉恪，大約是覺得葉府裡冷清了多年突然來了兄弟姐妹，總是高興地。他子也十分單純，如孩一般純稚，並不像是從葉家長養出來的。不過想想他從不出府，除了和葉茂才下棋之外就是看書，生出這樣單純的子也是自然。

葉楣笑著道：“三弟可是有什麼事？”

葉鴻長得不像是葉茂才，也不像葉夫人，大約是像那位過世的小妾多一點，五很是緻的。他也笑道：“爹讓你們去書房一趟，我順便過來將九連環給大姐姐送來，聽說大姐姐解九連環是高手，所以纔拿過來的。”

葉楣接過那九連環，道：“等我解開了，就親自給三弟送過去。”

“謝謝大姐姐！”葉鴻顯得很是興。

葉楣微微一笑，回頭看了一眼葉恪，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目中的沉。

這個時候，葉茂才將他們二人進書房，顯然是有新的事要代給他們辦了。將他們二人當棋子利用，可是葉楣他們又豈是乖乖任人擺佈的？

必然又是一場你猜我往的手。

……

靜妃懷了孕的事，第二日就傳遍了整個隴鄴。

永樂帝無子這麼多年，自然是各種猜測衆說紛紜，最多的便是永樂帝患疾無法有自己的子嗣，也正是因爲如此，這麼多年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從來沒有停止過。可是靜妃懷了孕，這意味可就多了。

只怕並不是永樂帝的問題，也許是永樂帝刻意爲之，可是現在永樂帝“讓”靜妃懷孕，似乎也說明了一些問題。於是一干朝臣又開始蠢蠢想要將府上的兒送進宮裡。另一頭，隴鄴的一些持觀態度保持中立的朝臣也開始有了新的決議，無論如何，靜妃懷孕，都給大涼朝廷後宮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沈妙和謝景行說起此事的時候，還道：“之前因爲皇上沒有孩子，所以後宮倒也清淨，並未有太多紛爭，可是靜妃懷孕的事一流傳出來，各路大臣要送兒進宮，爭先恐後的生孩子，只怕後宮就了。”

一汪平靜的水突然被一顆投池水的石子激活，那纔是最可怕的。

謝景行笑笑：“那也要生得出來才行。”

永樂帝給們都喝了避子湯的，靜妃是個意外，卻因爲這個意外，宮中日後對這一方面定然會更加嚴苛，一點兒空子也不會讓人鑽到。

“不過盧家也太心急了。”沈妙撐著下：“宮裡還沒流傳出來，自個兒就先傳出來了。現在整個隴鄴都知道。”

“穿得越快死的越快。”謝景行正在穿外袍，沈妙站起來幫他整理領。他低頭看著沈妙，道：“不過你若是懷了我的孩子，我也會讓人傳的隴鄴人盡皆知。”

沈妙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若敢讓別的人懷了你的孩子？”

“怎樣？”謝景行蹙眉。

沈妙將他的領狠狠一扯，兇神惡煞道：“睿親王府被滅滿門的事，也會傳的隴鄴人盡皆知。”

謝景行哈哈大笑，攬著的腰，俯首在耳邊曖昧耳語：“家有悍妻，疲力竭，恐是不行。”

“悍？”沈妙要發火了。

謝景行還要說什麼，外頭傳來八角的聲音：“主子，夫人，馬車已經備好了，現在出發麼？”

沈妙鬆開手，道：“回來再說。”

謝景行好整以暇的壞笑：“任君採擷。”

沈妙：“滾。”

他們是要進宮的。這幾日謝景行頻頻往宮裡跑，應當是在和永樂帝商量對付盧家的事，盧家大約也到了力，開始對兵力有所佈置，另一方面卻又覺得靜妃有孕在，永樂帝定然不會拿盧家怎麼樣，一邊是懷疑，一邊是堅信，盧家自己都混了，恰好遂了皇室的心意。各方勢力開始佈置，謝景行顯得分外的忙。

沈妙也在裴郎留下來的信裡猜度明齊如今乃至未來的局勢，一邊幫著沈家從傅修儀的監視下。

今日沈妙也打算進宮看看顯德皇后，恰好謝景行也要進宮，夫妻二人便一道同行了。

一到宮裡，謝景行便徑自去書房見永樂帝，沈妙是要去見顯德皇后的，由陶姑姑領著去。沈妙見隨行路上皆是鋪了地毯，宮中行走的宮也多了許多，心中有些奇怪，便問是怎麼回事。陶姑姑道：“這是靜妃娘娘吩咐的，怕走路磕著著傷了肚子裡的孩子，伺候的宮婢都要比往日多很多的。這些日子宮裡上上下下都被折騰壞了，皇后娘娘厚道，也懶得與計較，卻幾乎教將這後宮攪翻了天。”陶姑姑是顯德皇后的，說話不用顧及什麼，又因爲顯德皇后的關係，將沈妙當作是自己人，對靜妃的厭惡幾乎不加掩飾。道：“倒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磨纏人的很，讓人心裡不大痛快。”

沈妙挑眉，問：“那皇上是什麼態度？”

陶姑姑就古怪的笑了笑：“皇上倒是不曾因爲這個孩子對靜妃有所變化，靜妃因此而生悶氣，才弄出這麼多花樣來呢。”又想起了什麼，道：“今日葉家的小姐和爺也都進宮了，葉家小姐還來看靜妃，大約是在靜華宮裡。親王妃剛纔進宮的時候未曾見著葉家的人麼？”

葉家？沈妙搖頭：“並未看到。”心中卻起了思量，葉家的小姐爺，自然指的是葉楣和葉恪。葉楣葉恪來看靜妃？盧家和葉家本就不是什麼特別親的關係，又豈是到了如今。突然來見靜妃，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是在籌謀什麼？可是讓葉楣來與靜妃說道，且不說葉楣如何，靜妃是個蠢的，又如何當得起這般大任？葉家只怕找錯人了吧。

約覺得有些不對，只是這會兒卻是來見顯德皇后的，因此倒也不好與陶姑姑多說此事，懷著疑問，便是到了花園。

顯德皇后不在未央宮，夏日漸漸到了尾聲，即便隴鄴的夏長，到了尾聲，一樣的開始泛出涼意。炎熱的日子多了，難得有清爽的時候，坐在花園中吹吹風也是好的。沈妙見到顯德皇后的時候，正在煮茶喝，見了沈妙到來，便邀一起來品茶。

“這是秋山黃，今年新送上的茶葉，本宮很喜歡，你也嚐嚐罷。”顯德皇后笑道。似乎很喜歡喝茶，本人也如茶葉一般悠長馥郁，是個十分有餘味的人。

沈妙端起茶杯來嚐了一口，只覺得脣齒間都是苦，然而在苦之中，又有一綿長的香味，的確是十分獨特的好茶。

顯德皇后問：“怎麼樣？”

沈妙放下茶杯：“皇后娘娘煮的茶也是一絕。”

“本宮沒什麼好，就只有這點子喜歡了。”顯德皇后笑了笑：“這茶味苦，年輕姑娘家大多不喜歡，不過不知道爲何，總覺得你會喜歡。大約本宮覺得，你與本宮還是有些相像的。”

沈妙稱不敢，顯德皇后又不甚在意的一笑：“不說這些了。那一晚你回去後，景行應當與你說了宮裡的事罷。”

沈妙微微一愣，道：“說了一些。”

“你會好奇，景行疼媳婦，自然會全部告訴你的。”顯德皇后笑道：“那你聽了後是什麼覺？覺得如今這個局勢是個什麼道理？”

這話幾乎是有些考量沈妙的意思在裡面了。沈妙也不敢含糊，想了想，就道：“如今盧家下場已定局，靜妃肚子裡的孩子也無法力挽狂瀾。既然皇上和殿下都已經有了決斷，其餘的便順其自然就好了。”

“那孩子呢？”顯德皇后抿了一口茶，問：“你以爲，這個孩子留是不留？”

沈妙一頓，道：“留或者不留對大局都無所影響，做這個決定，還得全看娘娘的心意。”

“本宮的心意，”顯德皇后微微嘆了口氣：“本宮的心意裡，一直堵著一刺，可是要說拔掉這刺，本宮卻又不夠狠心了。”自嘲的笑了笑：“這皇后的位置，果真不大適合本宮。習慣了是一回事，適不適合又是一回事。”

沈妙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不對的。

顯德皇后話鋒一轉：“親王妃，你能當好整個睿親王府的主子，這毋庸置疑，可若是倘若未來你要揹負的更重，面對的更復雜，你又能做好麼？”

沈妙心中一跳，顯德皇后這話中有話，似乎在暗示什麼。若是從前，沈妙也不會多想，可是謝景行告訴過永樂帝的事。若是永樂帝活不過三十五歲，若是永樂帝還有別的打算，沈妙幾乎是立刻就像到了他們的打算。

定了定神，道：“娘娘，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不過臣婦會陪在殿下邊，殿下做什麼，臣婦也會輔佐。”

顯德皇后看了一會兒，搖頭嘆道：“你沒有野心，這很好。可是這也不好。”道：“不過，景行不是皇上，所以你的運氣很好。可是你要明白，有朝一日，當你到達一定的高度的時候，許多事都是不由己，你不喜歡，卻不能表現出不喜歡。你必須那麼做，因爲這是天下的道理。”

顯德皇后這是在說自己心中的麼？沈妙平靜道：“臣婦不會那麼做的。天下的道理在最初，第一個被提出來的時候，也是被人所懷疑的。如果不能堅持本心，到達再高的地位也沒有意義。不由己，不過是因爲自不夠努力去改變周遭的環境。”

顯德皇后聞言，失神了許久，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深深的看了沈妙一眼。那一眼十分複雜，沈妙也說不清楚，或許是羨慕，還有一點自嘲。說：“或許吧，你說的很對，但是本宮的半輩子已經過去了，改變，也已經沒有時間了。”有些懨懨，沈妙察覺到，比起上一次來，顯德皇后看著滄桑了許多，不是外貌。看上去依舊高雅大方風姿綽約，有著皇后的賢德穩重，不過目卻有了滄桑之態，彷彿老嫗。

因爲靜妃的緣故麼？沈妙心裡想著，便問出來，道：“聽聞今日葉家姐弟也進了宮，見了靜妃？”

“盧家出了個壞了龍種的娘娘，隴鄴的蟲子自然都要蠢蠢了。葉家來往宮裡，今日本是來見本宮的，不過本宮瞧著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隨著他們去了。葉家大約是看盧靜有了子，打了別的注意，想從盧靜那頭試探著下手。”顯德皇后的目有些悠長：“他們葉家新找回來的那位小姐，可是生的極爲貌。不僅貌，還很聰明，不僅聰明，還有野心。這樣的子，最適合在後宮生存。”

沈妙的目微微一滯：“葉楣想進宮？”

楣夫人最後可是了明齊傅修儀的皇后，如今不僅世變了大涼人，連未來也一併改了麼？莫非要爲永樂帝的人，還想當大涼的皇后？沈妙覺得十分荒謬，又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