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行回到睿親王府沒幾日,就又要去汝城一趟。當初盧正淳既然選擇汝作爲造反的據點,汝本就城中勢力複雜,雖然有墨羽軍的人在掃除其中殘餘兵力,卻也僅僅只是兵力。其中掩藏頗深的盧正淳的走狗,皇室這回是打算一個也不放過了。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跑一個,便由謝景行親自去整理。
謝景行走後,睿親王府裡裡外外一切事務,便都由沈妙負責。睿親王府在整個隴鄴都有著舉重若輕的態度,許多朝臣尚在觀,便都盯著睿親王府的一舉一,越是這樣的關鍵時候,越是一點岔子也不能出。沈妙便如同往日一般,時時與那些夫人說說話,潛移默化的傳遞一些消息,局勢總歸是控制住了。
這一波盧家所帶來的災難算是過去了,因爲盧家造反的地方是從汝開始,隴鄴的老百姓倒是沒到什麼影響,頂多順著民意大罵一通盧家臣賊子之名。
百姓安定,朝臣不敢擅自作,大局平穩,一切看上去都開始與往日一般無二,但除了一家人例外。
丞相府葉家。
葉茂才到底是在朝廷中爬滾打了這麼多年,當初永樂帝坐上皇位的時候,尚且還只是一個孱弱年,如今這年已經長爲深不可測的男人,手段如他父親一般絕,葉家眼看著是沒有活路了。
葉茂才沒有盧正淳那麼蠢,也沒盧正淳那麼狂妄。永樂帝表現出來的勢力讓葉茂才明白,如今的葉家是沒有能力與大涼皇室相抗衡的,只能如同一顆針一刺,紮在永樂帝上,不痛不罷了,葉家要付出的卻是整個府邸的命運。
沒有人想死,也沒有人願意心甘願的走上一條絕路。
葉茂才總要開始爲自己謀劃一條逃生之路了。他希能保下自己唯一的子嗣,但是必要的時候,這些都可以捨棄。不過最重要的是,如今葉家的一舉一都被皇家的人看在眼皮子底下,要逃出生天,何其艱難。
更何況,誰都沒有想到,永樂帝的作會來的那樣的快。
這一日,沈妙方從史夫人府上回來,天已近傍晚了。漫長的夏季終於過去,初秋的氣息初見端倪,院子裡的花樹都開始掉葉子,掉下薄薄的一層,方被掃走,一陣風吹來,便又零零星星的灑下幾粒。驚蟄每每氣的頭疼,可等風過後,卻又是不由自主的拿掃帚掃院子。
沈妙站在院子的邊上,唐叔正巧走過來,見了便笑道:“夫人,廚房今日熬了湯,等會子湯好了,讓人給夫人送一碗來。這些日子夫人整日早出晚歸,實在是辛苦了。”
“不過是陪著人說說話而已,當不得辛苦。”沈妙微微一笑。又想起如今還在汝的謝景行,忍不住嘆了口氣。
事還遠遠沒完呢,如今這隴鄴看著越是平靜,實則藏的危險才越深。便是將葉家也收拾好了,可是千里之外的明齊呢。如今一心掛兩腸,一邊要牽掛著明齊,一邊要擔心著大涼。永樂帝的病如今究竟還能支持多久,傅修宜和秦國什麼時候會聯手對大涼進攻,這都是說不準的事。一旦有什麼意外,這大涼皇室裡,能承擔起責任的只有謝景行,同樣,也要面臨更多的問題。
謝景行有句話說的沒錯,沒有時間了。他們所剩的,可以慢慢計劃著對付對方的時間的確是不多了。
正想著,卻見莫擎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表有些古怪。這些日子,沈妙都讓莫擎不分白天黑夜的監視著葉楣姐弟的靜。葉楣已經搭上了金星明,而金星明即將離開大涼,沈妙決計不能讓得逞,從某些方面來說,葉楣比葉茂才更讓人覺得後患無窮。
“皇上那頭下旨了,請葉茂才進宮。”莫擎道。
沈妙一怔:“進宮?”
莫擎點頭:“不錯,如今葉府裡一片混,僕人們都四散著要逃走,不過外頭有宮裡的人把手著,裡面倒是的很。”
沈妙喃喃道:“怎麼這麼快……”
永樂帝要對付葉家這是衆所周知的事,也不意外,可如今謝景行在汝,永樂帝的子又不濟,謝景行在的時候下命令,或許會有更全的把握,不過,沈妙轉念一想,永樂帝這作幾乎有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都覺得快,只怕對於葉茂才來說更是突然。葉家也是狡兔三窟,若是給了葉家息的機會,難免日後被葉茂才鑽了空子逃走。如今以進宮的名義將葉茂才先起來,擒賊先擒王,這葉府裡羣龍無首,先自陣腳,再想收拾的時候,就是手到擒來了。
想了想,道:“你和從還有鐵三個人現在立刻去葉府,盯著葉楣姐弟,如果他們有什麼作,先跟著,如果他們要離開隴鄴,攔下來,帶回來,生死不論。”
“三個人都盯著葉楣姐弟麼?”從從樹上跳下來,聞言道:“也太大材小用了。聽說那個葉夫人也是個不簡單的主,倒不如我去看著那個葉夫人?”
“不用管。”沈妙道:“雖然聰明,可到底是個婦道人家,這些日子打聽出來的消息是,葉茂才並不會讓葉夫人手他的政事,葉夫人接不到葉茂才的勢力,所以也僅僅只能作爲一個聰明人而存在。皇上沒讓進宮,也正是因爲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個人翻不起什麼風浪。倒是葉楣姐弟十分狡猾,就這麼輕易離開葉府,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一定會做出
麼簡單,一定會做出什麼打算,這打算有利於自己,這就是你們最需要留意的東西。”
從想了想,覺得說的也有點道理,就點了點頭。鐵從來都只會聽命,莫擎更不必說了。三人正要離開的時候,沈妙頓了頓,突然住他們,道:“對了,如果遇到了葉府家的那個腳不便的爺,不必傷害他,若是有人要傷害他,也記得幫襯他一下。”
……
夜裡,葉府裡此刻正是一片混。
誰都沒有想到皇家會突然派人來“請”走了葉茂才,下人們雖然也不曉得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這些日子究竟聽到了些風聲,如今請走葉茂才的時候,葉茂才的反抗更是讓下人們證實了心中的猜想。一時間,各自收拾自己服首飾準備跑路的,覺得逃跑無在屋子裡暗自垂淚的,還有假裝若無其事希只是一場誤會仍舊做著自己事掩耳盜鈴的,府裡一片人心惶惶。
這些下人們其實平日裡被葉夫人管教的很好,可是命攸關的大事,除非是聖人,誰都不可能泰然之。
在這一片混中,葉夫人卻已經在開始收拾自己的金銀細了。
葉茂才的打算早就看在眼裡,本來還對葉茂才懷著一期盼,可是葉茂才的逃跑計劃裡,從頭到尾都沒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葉夫人如今也算是看的一清二楚,葉茂才沒顧念著夫妻誼,也權當是沒有這個丈夫。葉茂才安排的退路如今卻是恰好便宜了他,沒辦法,誰讓葉茂才纔是永樂帝眼中最大的靶子?
認真的搜索著屋裡能帶走的銀票和首飾,儘量撿輕便的裝,總歸不能坐以待斃的。
葉楣和葉恪此刻亦是一樣。
葉恪在屋裡來回踱著步,眉宇間滿是焦躁,不時的詢問葉楣:“姐,你說這是真的嗎?丞相府真的要完了?這怎麼可能?之前可是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或許皇上請爹進宮只是爲了一些朝事,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葉楣一邊收拾著一些銀票,早在幾天前就開始有計劃地將那些首飾當了銀子,又換了在大涼所有錢莊都能通用的銀票。這些東西好攜帶,也是必不可。道:“到現在你還在自欺欺人麼?若只是爲了單純的談談朝事,葉茂才被請走的時候何必還讓侍衛刀企圖逃跑,分明就是要畏罪潛逃的意思。”
“可這之前一點兒兆頭也沒有啊!”葉恪仍舊不肯相信葉楣的話。
“只是你沒有留意罷了。”
葉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葉楣:“什麼意思,姐,難道你早就知道了?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只是隨便猜猜,更多的還是靠直覺,也並沒有證據,就算告訴你,你肯信麼?”葉楣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溫和道:“再說了,這些事,我自己打點好就是了。你總歸是我的弟弟,如今葉家出事,咱們可不能和它綁著一起沉下去,總得找機會逃走。我會帶著你一同走的。”
葉恪面有些複雜,似乎很不甘心:“原先以爲呆在葉府是最好的選擇,可沒想到不僅連個兒都沒撈著,現在還要如喪家之犬一般逃跑,這樣想想,到不如當初在欽州的時候就沒有跟著葉家過來。這還不如當初呢。”
“那也未必,”葉楣將所有的銀票全都收好,分好幾份細細的收藏妥帖了,才道:“總要先留著命在,你也別再這乾等著了。還是先去自己屋裡,將你值錢的玩意兒都收起來,這些東西逃跑的時候都用得上。”
葉恪了脣,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認命一般的聳拉著腦袋走出了葉楣的屋子,看樣子應當是聽葉楣的話,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葉楣見他走後,許久屋外都再沒有聲音,才站起來,目閃過一霾,停了片刻,又才輕輕的出了房門。
往葉茂才的書房走去。
葉茂才的書房門是關著的,那書房平日裡也就葉恪和葉夫人進去,葉茂才偶爾與他們說些什麼。不過葉茂才的子謹慎,真的要藏一些東西,大約也並不會在書房這樣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可是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葉茂才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將東西放在書房裡,讓人意外。
不過葉楣之前就有葉恪提示,知道葉茂才在書房裡掛了一幅人圖,那人圖似乎有蹊蹺,裡頭有葉茂才所說的“重要的東西”,現在葉茂才被帶走了,葉恪升無,這東西便也就只能一直放在這裡。
因著丞相府裡眼下都是人心惶惶,書房外一個人都沒有,葉楣進去的簡直輕而易舉,很快就找到了那副人圖。人圖懸掛在葉茂才書桌對面的牆壁之上,葉楣走過去,雙手索了一番,卻見那畫很是平整,並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葉恪是怎麼發現的?
葉楣不死心,又認真找了一下,可還是沒什麼發現。有些泄氣,懷疑葉茂才是將那畫中的東西換去了別的什麼地方。葉楣遷怒於人圖,十分不滿的看了這人圖一眼,卻見人圖上的人有些不對。
圖畫上的人站在桃樹下執杯淺笑,面頰似有紅暈,好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那一雙眼睛卻很是冷漠,並未含有笑意,而且亮晶晶的,倒讓人生出一種錯覺,覺得這畫栩栩如生,人看的有些背後發涼一般。
葉楣
葉楣心中一頓,突然出手去那畫中人的眼睛,果然,手指及的地方是的凸起,用力一按,卻是隻聽得“啪”的一聲,那牆壁之上,人圖掛著的那一塊突然凹了進去,心中激,手往裡一掏,便掏出個鐵做的匣子來。
那匣子裡就應當是葉恪所說的:葉茂才珍貴的東西了。葉楣拿到東西之後,便再也不停留,轉就要往外頭。
正在此時,書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葉楣一愣,便見著葉鴻自己推著椅進來了。
看見葉楣,葉鴻也是一愣:“大姐姐?”
葉鴻今日很憂慮。
府上所有的下人們都是人心惶惶混一片,他這個不良於行的爺在府裡本就地位不高,平日裡有葉茂才護著到底還不至於對他太過分,可是葉茂才一走,葉夫人本就不會將他看在眼裡,那些個下人就更不會管他了。連個爲他推椅的人都沒有。
葉鴻心中也很爲葉茂才擔心,可是府裡上上下下一個同他說話的人都沒有,萬般愁苦之下,便只能推著椅到了葉茂才的書房,彷彿這書房裡還有葉茂才的氣息,讓他覺得他還是個有著父親庇佑的葉家爺。
誰知道一進書房,竟然會看到葉楣。
“大姐姐,你怎麼在這裡?”葉鴻問。
葉楣手裡還拿著鐵匣子,看見是葉鴻進來後,反倒是鬆了口氣,就笑道:“哦,父親之前託我來這裡爲他找些東西,等他從宮裡回來之後拿給他。我見這府裡下人們都在忙,便自己來找了。”
“是什麼東西?”葉鴻的目落在葉楣懷裡的匣子上:“是大姐姐抱著的這個匣子嗎?”
葉楣笑了一笑,道:“正是。”又道:“三弟也是要來找東西嗎?那我也就不打擾了,這屋留給三弟,三弟慢慢找吧。”作勢就要離開,正要過葉鴻的椅的時候,卻聽得葉鴻突然開口道:“大姐姐,你不知道,爹從來不讓人進自己的書房嗎?”
葉楣一頓,一下子停住腳步。
葉鴻的眼神十分清澈,又很是純稚,可是這會兒卻似乎很犀利似的。他說:“大姐姐,你爲什麼要說謊,爲什麼要騙我呢?”
“我沒有騙你。”葉楣定了定神,笑道:“我說的是真的,不信等父親回來了,你再去問他,就知道我說的是真還是假的。”
葉鴻卻沒有聽到葉楣的話似的,繼續開口道:“是因爲你懷裡的這個匣子麼?是因爲你想要這個匣子裡的東西嗎?這個匣子是我父親的吧,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你既然在這個混的時候來東西,想來這東西對我父親來說很重要,本也很珍貴。”
葉楣愣住。
這個看上去弱不風的瘸子爺,卻到底是繼承了葉茂才的一些東西,雖然不曉人事,但無疑是十分聰明的。
葉楣漸漸的握掌心。
“把這個匣子放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葉鴻道。
“三弟,”葉楣試圖哄他:“這個匣子是父親讓我拿的,真的不是我的。”
“既然不是你的,又是父親讓你拿的,那也不急於一時,等父親回來後你再親自拿給他吧。”葉鴻一點兒也不肯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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