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過卯時,縣衙押司劉淵便已早早坐在了自己籤押房中,看似正翻看著手頭公文,其實一雙眼睛卻不住地往外瞟著,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
自昨日在和順樓中答應了紀所求後,他整個人都顯得很是,幾乎一晚都未曾睡,今日天不亮就趕來了縣衙。因為他很清楚這是自己出頭的大好機會,隻要在這次生辰綱劫案裡立下功勞,便可穩同為押司的宋江一頭,從而攫取更多的權力。
不過深明場之道的劉淵倒還沒有被此沖昏了頭腦,所以並未主做出頭鳥,而是安排了一出好戲。眼下就快到那幾個演員上場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兩條人影匆匆就自外間奔,這讓本就有所期待的劉淵猛然站起來便迎了出去,論涵養功夫他到底還是有些欠缺。可就在他來到門前,打算裝模作樣地問一句出了何事時,卻發現那進來的兩人居然徑直就往一旁屬於宋江的籤押房而去,這讓他的臉倏然一變,這是對方找錯人了麼?
此時,頭前引路的縣衙差役已經停在了半掩的房門前,有些磕絆地沖裡頭報道:「押司,今有孫家酒店的店主孫途前來舉告,說是他有關於生辰綱被劫一案的線索……」
「嗯?」劉淵聽聞此言,臉更是一變,他可記得清楚,自己安排舉告之人乃是張川,怎麼換人了?
就在他生出疑慮的當口,那屋已傳出了宋江的聲音:「你們進來說話。」
明顯有些張的於大勇在看了一眼旁的孫途後,方纔輕輕推門,與孫途一道進了籤押房。直到此時,於大勇依然有些發懵,完全跟不上孫途的節奏,不知為何突然他會改變指證的劫犯,而且趕在今日一早就來了縣衙,還非要讓自己引了來見宋押司……種種一切他都完全猜不,要不是對方一再強調此事對自家大為有利,他都不敢從命的。
不過相比起來,還是劉淵更張些,趕就湊上前去聽裡頭的宋江會和他們說些什麼。
「你說已有劫掠生辰綱兇犯的線索,此話當真?」這是宋江的聲音。隨後,一個略顯稚的聲音便跟著響了起來:「回押司的話,正是如此。在下昨日偶然從一名酒客口中得知他曾在日前見到過生辰綱中的寶,因事關重大,不敢瞞,這才前來舉告。」
「竟有此事,那人可曾提過他是在何見到的寶?」宋江急聲問道。
「是在紀家莊主紀家中,他曾提到,說那是一套整塊寶玉雕琢而的酒壺酒杯,異常。」
正在門外聽的劉淵聽到這兒臉倏然就變了,怎麼事竟會生出這等變化來?還沒等他從這震驚中回過神來呢,跟前的房門已呼地一下被人開啟,讓他很有些意外地暴在了宋江跟前,隻能尷尬地一笑,招呼道:「宋押司……」
「劉押司,想必你也聽到此人所舉告之事了吧,那紀竟敢在天化日下乾出此等惡行,實在罪不可赦!」宋江卻沒有追究他聽的意思,隻是義正詞嚴地說道。
劉淵此時已經有些慌了神了,當下就道:「宋押司,那紀從來都是本分良善之人,怎麼敢幹出此等事來?我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又或是有人在栽贓嫁禍吧。」說著,著意地盯了孫途一眼,似有威脅之意。
孫途本沒有在意對方那幾吞了自己的可怖眼神,而宋江更是強道:「茲事大,關係到生辰綱被劫大案,隻要有線索,無論是誰都要一查到底!」說著又看了一眼還待再說什麼的劉淵,稍微瞇了一下眼睛,語帶威脅道:「我早聽說劉押司你與紀過從甚,莫不是想要維護於他麼?」
這話落到劉淵耳中讓他的心下陡然就是一凜,立刻就把到邊的話給嚥了回去,肅然道:「宋押司言重了,我隻是不想冤枉好人罷了……」
「哼,是不是好人得審問之後才能確知。來人,快去請雷都頭。」宋江趁機發號施令道。
在一旁明顯覺到氣氛凝重的於大勇不敢逗留,趕答應一聲就往外跑去,片刻後,就帶了一個材高大威武的男子趕了回來,正是本縣都頭翅虎雷橫了。
當孫途好奇地打量這名將來的梁山好漢時,宋江已經神肅然地吩咐了起來:「雷都頭,今有人舉告說那紀家莊的紀與前日劫掠生辰綱的賊人大有關聯,還請你帶了人馬前去捉拿,而且一定要仔細搜查,不要過了什麼重要證。」
還沒等雷橫回應呢,劉淵已再次急聲道:「宋押司,你如此擅作主張是不是太過切了?此事還是先稟報劉知縣再作區纔好吧?」
「現在劉知縣還在後衙,說不定尚未起來呢,事急從權,當以拿賊為重。」宋江**地頂了一聲。
一向好說話的宋江突然變得如此強,這讓劉淵都有些無法應對了,隻能虎著臉道:「宋押司,你也該知道紀員外的份,如此魯莽行事,一旦所告不實,你可擔待不起哪!」這已是他最後的說辭藉口了,畢竟場中人一向先求無過再想立功。
宋江卻本不吃他這一套,回了一句:「要是有錯我自會向知縣請罪,倒是劉押司你如此三番地阻撓,可是心中有鬼麼?」
「你……」劉淵頓時語塞,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已不好再做阻攔了。而雷橫見狀,便沖宋江一抱拳,隨後大步就往外而去。他作為本縣帶兵拿賊的都頭,隻管奉命行事,至於兩名押司之間有什麼爭執就不好攙和了。
看著雷橫離去,隨後又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往大門而去,劉淵的臉頓時變得一片鐵青,同時更是拿怨毒的眼神不住在宋江和孫途上來回掃起來。此時他已經猜到了一些,恐怕眼前這一切也跟自己的佈置一樣,是早有預謀!
而宋江就沒有理會這名神難看的同僚,隻招呼了孫途就往後衙走去。在自作主張地派人去紀家莊拿人後,他還是得向劉縣令稟報一聲的。
就在劉淵猶豫著是否該跟過去,向縣令告宋江一狀時,又有幾人突然趕到了二堂,當先的張川一見到劉淵,就急聲道:「劉押司,小的剛得到一個天大的訊息,那在天化日下劫掠生辰綱的居然是東溪村的晁蓋……」
本該對此大為高興的劉淵此時卻是一臉的鬱,為何自己安排的人會來得這麼遲,完全被人佔去了先機!
隨後,他才盯著有些茫然的張川:「你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數道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而這時,宋江與孫途已經順著青石板鋪的道路轉過彎去,後者的臉上更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來。
「三郎在笑什麼?」宋江無意中瞥見了那抹笑意,便隨口問道。
「在下是在笑那張川到底是個潑皮,隻一開口就能人看出破綻來。」孫途回答道。
「是麼?」宋江意味深長地看了孫途一眼,又點了點頭:「那張川論頭腦謀略自然是遠比不了你孫三郎的。」
隻這一眼,就給孫途一種自己的心思完全被其看破的覺,這讓他心下也為之一。但宋江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讓他也隻能不再作聲。不過有一點他已心知肚明,眼前這名宋押司可遠比自己所想的要明太多了。
就在兩人帶了幾許異樣的氣氛來到二堂和後衙的間隔前時,一名著公服的中年員正好從前頭的月亮門裡走出來,見到宋江,他明顯愣了一下:「宋押司你怎會來此?」
宋江給孫途打了個眼,這才上前見禮:「拜見縣尹,卑職有要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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