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二月下旬, 纔有了流浪漢的線索,這段時間他走到了紐約郊外,離曼哈頓幾個小時的車程。
謝昀呈接到這個訊息時是中午, 他決定趕過去看看流浪漢現在的狀態。
司機在這,我去一趟。他在工作群裡簡單一說,把司機定位也發到群裡。
這個群隻有他, 慕靳裴還有季星遙三人。
當初是慕靳裴建立了這個群,方便流, 但平時安靜如, 季星遙從未在群裡說過一句話。
季星遙第一次在群裡回訊息他況怎麼樣?我跟你一塊去。現在在畫室,你過來接我。
謝昀呈不讓跟著, 前天突降暴雪,不路段阻斷,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清理好,這幾天氣溫低,有的地方路,他不想帶去。
你就老老實實待在畫室, 晚上早點回家,別給我添!你要實在閑得慌, 給我多做一些牛冰塊。
慕靳裴看到謝昀呈這條訊息, 他把打好的那句不用你去, 你就待在畫室畫畫。又一個字一個字刪去。
他謝昀呈我也過去。
慕靳裴放下手機, 把手頭這份檔案看文,簽上字遞給儲征,“我出去一趟, 晚上你帶著他們加班。”
又叮囑儲征“唐宏康那邊不能掉以輕心,他如果不了打過來找我談判, 你代表我去跟他談,還是之前那個條件,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儲征點頭,他有一條沒揣測“您之前提出讓唐宏康定向增發,擬增發的件是?”不知道是不是季小姐,他也沒敢說。
“謝君毅。”略頓,慕靳裴斟酌後道“不論是以謝君毅個人名義還是以謝昀呈公司控的私募名義,都行。隨他們吧。”
之前南非那個專案讓謝君毅損嚴重,還因此連累他遠離了k的權力中心,如今隻能以這種方式補償給謝家。
原來不是補償給季星遙,還好他沒說。儲征應下來“等見過唐宏康,初步定下來後我會聯係謝君毅。”
慕靳裴關上電腦,拿上車鑰匙,邊穿風邊匆忙往外走,“有什麼要的事給我發訊息,我空看。”
儲征不放心老闆一個人開車去,“慕總,讓司機跟您一塊去吧。”
“用不著。”慕靳裴“他們誰有我車技好?”
這倒是。儲征沒再多廢話。
k大廈樓下,慕靳裴遇到了同樣前往停車場的謝昀呈,天氣沉,能見度低,謝昀呈放棄了直升機出行,選擇汽車。
兩人互相瞅對方一眼,誰都沒搭理誰。
謝昀呈開直升機的技趕超大多數人,不過車技不如慕靳裴,前往郊區目的地時他一路跟在慕靳裴車後,出了城區,路況不怎麼樣。
慕靳裴開啟應急燈,慢慢靠邊停。
謝昀呈的車速也慢下來,不知道慕靳裴要做什麼,跟他的車並排時他踩了剎車,“乾什麼?”
慕靳裴推門下車,“裝防鏈,前麵有段路積雪沒清掃。”
謝昀呈手指毫無節奏敲著方向盤,既然慕靳裴這麼肯定前麵有積雪,應該是從車友那裡得到了確切訊息。
要是裝了防鏈,天黑都不一定到目的地。
不過關於開車,他還是決定聽慕靳裴的建議。
慕靳裴帶上手套,先給自己的越野車胎裝上防鏈,冷風刺骨,他隻穿了襯衫下來乾活,不時一個寒噤。
快速裝好,他接著給謝昀呈的汽車裝防鏈。
謝昀呈靠在椅背裡,著暖氣,他餘瞥了眼車外寒風裡的慕靳裴,覺自己這樣貌似有點不厚道,他拿上煙推門下車。
慕靳裴忙著裝防鏈,謝昀呈靠在車門上悠哉煙,他沒穿外套,站在冰天雪地裡,別是一番滋味。
此刻,隻能靠著煙取暖。
“要不要來一支?”他問慕靳裴。
慕靳裴沒搭腔,專心乾活。
謝昀呈緩緩噴出煙霧,瞬間被風吹散。
之後兩人再無對話,兩支煙完,防鏈裝好,謝昀呈滅了煙頭,渾被凍得沒了知覺。
兩輛車再次上路,車速很慢。
跟慕靳裴說的一樣,他們走了不到一公裡路前麵路況就很糟糕,還有幾個上坡,即便裝了防鏈都有些費勁兒。
終於過了那段路,慕靳裴又把防鏈取下來。
原本三個小時的路程,今天花了四個半小時纔到。
今天天冷,流浪漢一直待在一廢棄的房車裡沒出來,保鏢在附近買了一些食和棉給他送過去,之後遠遠守著房車,沒敢再打擾,怕驚嚇到他。
慕靳裴和謝昀呈把車停在不遠,有個保鏢小跑著過來匯報況。
這段時間不管是慕靳裴還是謝昀呈,把自己的安保都派出去尋找流浪漢,下雪天冷,他們怕流浪漢挨不過這個冬天。
慶幸的是在他挨凍前,他們找到了他。
風太大,謝昀呈把風領子豎起來,問保鏢“現在什麼況?”
“吃了熱飯喝了熱水,正靠在椅子上睡覺。”保鏢說“他一句話都沒說,我們也沒敢多問。”
謝昀呈點點頭,“我過去看看。”
慕靳裴覷謝昀呈,“你這樣會嚇著他!”
謝昀呈冷嗤一聲,“我的裝扮再嚇人也沒你眼神嚇人。”說歸說,他還是拿下墨鏡,把風領子整理好。“一會兒怎麼跟他說?”
慕靳裴“先聊聊天,讓他放鬆警惕,別刺激到他。”至於能不能問出一些話,隻能憑運氣,也許他忌諱聊過去,這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謝昀呈想到之前小布丁跟他說的那些話,“他做的事說的話看上去正常,可能隻是狀態不怎麼樣。”
他手機響了,是季星遙。
季星遙這幾個小時都心神不寧,總覺不太踏實,開啟了慕靳裴的定位,一直盯著那個黑點點看,直到他們停下來,才給謝昀呈打電話。
“見到了沒?”
“還沒。”謝昀呈被風吹得難,他倒著走“剛剛到。”停頓幾秒,他又說“沒事,路況還行,你早點回家。”
慕靳裴猜到電話那頭是季星遙,還沒跟分開時,每次他出差都會這麼關心,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很多。
他加快步子,謝昀呈的聲音越來越遠。
慕靳裴在進房車前做了個深呼吸,也盡量調整自己的表,別顯得太冷漠,以免嚇到流浪漢。
流浪漢聽到了腳步聲,他抬起眼皮搭了一眼來人,沒理會,隨即又瞇上眼。
他猜到了今天這撥人找他大概是為什麼事,但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是誰的人,他始終沒吱聲。
房車裡混合著各種味道,慕靳裴強忍著,找個空座坐下來。謝昀呈也進來了,他真想扭頭就走,往後退了一步,又忍住。
慕靳裴說話,語速很慢,聊了很多,從天氣到房車,從曼哈頓到郊外,不管說什麼,流浪漢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謝昀呈“他其實心裡有數,你直接說吧。”
慕靳裴這才切正題“我是慕靳裴,很高興見到一個清醒狀態的你。找了你很久,不是質問,隻想從你這裡得到真相,它困擾了我三十年。忘了介紹,我是當年直升機遇難者的孩子。我想去相信,真相就是飛機本故障,可中間謎團太多。”
流浪漢角了,眼瞼也在。
慕靳裴接著道“你如今以這種方式過餘生,是不是在自我懲罰?明明你有能力去做一個很優秀的司機,卻一直流浪。我相信你是真的在懺悔,隻是不知道要怎麼自我救贖。”
“因為真相撲朔迷離,已經傷害到很多人,這種傷害持續了三十年。如果你的懺悔和救贖並沒有阻止到傷害的繼續,是不是我們該換一種方式?真正能讓你解的是讓真相大白,而不是讓更多人為此痛苦。”
流浪漢用那雙糙的被曬黑的手攏攏棉襟,下意識了自己的肩膀,他用力抱著自己,拒絕一切流。
謝昀呈開腔,“我是小布丁的”他想了想措辭,“現在的監護人,因為親人都去世了,沒人負擔得起昂貴的治療費,我就把帶回了家。”
“小布丁認識你,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跟我說過你,你們在曼哈頓一個傍晚認識,十歲了,卻隻有五歲孩子的高,那是因為病了。”
“很漂亮,長長的金發,漂亮的黑眼珠。你還給巧克力,讓早點回家,對了,你還誇很漂亮,是小天使,很開心,一直都記著呢。”
流浪漢終於有了反應,他睜開眼,有些遲鈍地看著謝昀呈。
謝昀呈鬆口氣,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他趁熱打鐵,“就是那個意外去世的小組長的外孫。”
流浪漢眼底明顯驚愕,他了乾裂的,緒似乎有些激。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謝昀呈“小組長隻有一個兒,的兒也病逝了。”
“小布丁的媽媽未婚生下小布丁,小布丁生下來就患了病,一種很難治癒,目前醫學上也無能為力的一種病。”
“我不知道小布丁能不能活下來,又能活多久,之前還提起你,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自己的爸爸。”
“如果有可能,你可以去看看,還在醫院。”
他把醫院名字和地址說給流浪漢。
流浪漢表僵,眼神就像小布丁說的那樣,很憂傷。
謝昀呈起,示意慕靳裴離開,臨走前他又說了句“很抱歉打擾你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你盡管跟外麵的那幾個人說,如果你想去看看小布丁,也直接跟他們說。”
說完,他跟慕靳裴離開房車。
出來後,一凜冽的寒風迎麵撲來,謝昀呈深深呼了口氣,瞬間覺得自己活了過來他側臉跟慕靳裴說“也許隻有小布丁有可能讓他開口說話。”
即便他願意說出當年的真相,還得他們自己去查證一個完整的證據鏈,“他神有問題,誰都沒法保證他什麼時候正常,什麼時候不正常,他所有的證言證詞法庭都不予以採納。”
慕靳裴“過去那些事他不可能說,他下意識的舉都是在保護自己。隻需要他一點線索就足夠。”
他吩咐保鏢“你們別打擾他,也別限製他的去向,他去哪兒你們遠遠跟著,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和健康。”
把一些事安排好,慕靳裴走向越野車。
天漸黑,他們返程。
謝昀呈悉了路況後沒再跟在慕靳裴後麵,拐上馬路就反超了慕靳裴的車。慕靳裴在後麵還鳴了幾聲喇叭,示意他車速慢點。
謝昀呈稍稍降速,不過還是比慕靳裴快不,車裡一個人太悶,他給季星遙打電話,把流浪漢現在的況簡單說給。
季星遙聽後“早知道我就應該跟你們一起去,跟他這樣況的人說話必須得委婉,你們說話太直接,肯定嚇到他了。”
謝昀呈反問“怎麼委婉?你不會想讓我和慕靳裴也穿他那樣,兩年不洗頭不理發,也不洗臉不洗澡,跟他一塊流浪一塊在廢棄的房車裡過夜,然後取得他信任,再套他話吧?季星遙,你電視劇看多了是不是!”
季星遙“”無言以對。“謝昀呈,你能不能別抬杠!”
結果回應季星遙的是一句“**!”隨後電話裡傳來刺耳的‘砰’的一聲,通話斷了。
“謝昀呈!”季星遙直覺不好,趕回撥,結果怎麼都打不通。
剛才謝昀呈隻顧著跟季星遙打電話,疏於對前路觀察,在道路轉彎盲區段,路邊一棵樹的樹乾被冰雪斷,擋在了路上。
他一時沒看清那一團是什麼東西,下意識就踩剎車,結果路麵太,沒剎住,還是撞到了樹乾上,樹枝卡住了葉子板,葉子板被打得稀碎。
這還不算完,慕靳裴的車也沒來得及急剎,直接追尾,謝昀呈的車被撞出五六米遠。
兩人都被安全氣囊震懵了,鼻口出。
緩了幾秒,慕靳裴顧不上疼,撐著下車,“你怎麼樣了?”他問謝昀呈。
謝昀呈“死不了!沒骨折。”
慕靳裴從後備箱拿出警示牌放好,這會兒才緩過來一些。
手機響了,是季星遙,他趕接聽,這是第一次主給他打電話。
“謝昀呈怎麼樣了?有沒有事?沒傷?”
電話裡,焦急擔心的聲音傳來。
慕靳裴的眼神沉了下去“他沒事,沒傷。”他突然想咳嗽一聲,極力忍住了,用力摁著心口。
“怎麼撞車了?不是說路況不錯的嗎?”季星遙問。
慕靳裴如實道“路,剎車後被我的車撞了一下。”
季星遙想問他有沒有傷,到了邊的話又嚥下去。“你不是說自己車技好?你不會連在路上要保持車距都不知道?”
“抱歉,是我的責任。”靜默瞬間,慕靳裴“我不是故意追尾你男朋友的車,放心,我再心狠手辣也不會要誰的命。”
季星遙突然不知道要怎麼接話,岔開話題“要不要給你們報警?”
“不用,車沒壞,能開回去。”
季星遙一聽他們能自己開車回去,那就沒傷,不過還是不放心,“告訴謝昀呈,我在醫院等他,讓他去做個檢查。”掛了電話。
這時有路過的車停下,問需不需要幫忙。
慕靳裴擺擺手,“謝謝,沒問題。”他又提醒“前麵有冰凍,最好裝防鏈。”
謝昀呈開了車門下來,一手撐在車門上,另一手拿著巾鼻,“這段路況不好,你怎麼不提前裝防鏈?”
慕靳裴走到車邊拿水杯出來,倒了溫水把角的洗乾凈,這才瞅向謝昀呈,冷聲道“打你電話打不通。”
他隻好加速追上來,誰知道謝昀呈突然猛打方向盤還來了個急剎車,讓他措手不及。
謝昀呈沒忍住,咳嗽了幾下,連帶著整個口都疼,應該是肺挫傷了,萬幸,沒骨折,手腳都能。
慕靳裴帶上手套,把謝昀呈汽車車裡的樹枝用力出來,突然他瞇了瞇眼,疼得手心發涼。
手套破了,他又去換了一副。
謝昀呈沒注意慕靳裴到底怎麼了,他看看兩車的距離,又看看他那輛被撞壞的車尾。
“那個流浪漢是專職司機,也玩車,年輕時的車技不輸你,”他慢慢走,檢視剎車痕跡。
“剛才我們車速那麼快,你又是在加速的前提下踩剎車,我幾乎算沒傷。”他看嚮慕靳裴“當年那個司機追尾小布丁外祖父的車,就是因為有了剎車痕跡,而且這個司機有正經職業,為人不錯,沒有任何不良記錄,也找不到任何作案機,最後警察判定是意外事故,不是蓄意謀殺。”
“我在想,當時那個司機在撞上那一刻是不是後悔了?所以最後人的本能反應讓他踩了剎車?但這種可能幾乎為零。”
“最大的一種可能,他就是利用剎車痕跡來給自己擺罪名。”
慕靳裴帶上手套,接著裝防鏈“你說這麼多想表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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