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嬤嬤話沒說完，正在籠子裡打鼾的鸚鵡小白忽然拍著翅膀，像被嚇到一樣跳著腳起來：“嫁給太監，九千歲，九千歲，嘎嘎……九千歲！”

一衆丫鬟，不由都愣住了，隨即同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白蕊還捧著肚子滾到桌子底下去了。

西涼茉則頓時黑了臉，一記眼刀狠狠睨著小白，順手一挑鳥籠的門子，將裡面的紅豔豔的小鸚鵡給抓出來，對著小白出個森森的微笑：“小白，我想要鳥做紅羽首飾很久了，不如你把自己的貢獻出來怎麼樣，我們是不會介意你爲一隻鳥兒的！”

居然詛咒嫁給那個變態的大太監加死妖人！

小白黑溜溜豆子似的眼珠頓時閃過亮晶晶的芒，頭上的白羽‘刷’地一聲張開一把的扇子，討好地蹭著西涼茉的手背，一副人家剛纔只是發夢了，說夢話而已，怯怯小樣。

西涼茉無語，低低罵了聲：“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鳥，無恥啊！”

卻未曾想，這鳥現在是在養，於是小白也搖頭晃腦地：“嘎嘎。”兩聲表示贊同。

西涼茉惡劣地了一番小白的胖肚子，得它吱哇，再把它扔給了一邊的白玉。

白玉最是喜歡小白了，生怕它惹怒了西涼茉，被揪掉，趕接過來，憐惜地抱在前，哄道：“就你兒多，嚇到了吧，白玉姐姐給你吃好吃的。”

說著就抱著它去拿碎玉米粒子。

小白很滿足地靠在白玉的口蹭啊蹭，還是姑娘們的懷裡舒服啊，多麼，多麼滿，還有吃的，它的鳥生從此圓滿了。

……

長門宮前青苔重，夜依熏籠到天明，花飛過流年長，白頭宮話當年。

宮深深，有十二名宮人扶著雕八尾凰的香車玉輦一路輕擺，慢悠悠地到了一座宮殿前，宮殿上方供奉著一塊牌匾——三清殿。

此正是當今天子宣文帝所居，他早年將自己的未央宮改了道教太上老君之所三清殿，就是因爲信奉黃老之，一直在煉丹尋求長生修仙之道，雖然還說不上不理朝政多年，但泰半時間都居於此，常年在此誦經打坐，偶爾只有寵臣九千歲可以深殿參見皇帝，請下聖旨。

有時候，皇帝遇到修煉關頭，或者辟穀之時，一兩個個月，甚至大半年不見人，只由九千歲代理朝政，代稟筆。

而其他宮妃尋常不可三清殿，甚至皇后娘娘與四妃也不過是在外殿等候皇帝從殿出來敘話，皇帝若要臨幸哪個嬪妃，也不會讓宮妃踏自己的三清殿，而是坐著鑾駕去們的宮殿。

可見九千歲甚至比皇帝邊的嬪妃都還要更得皇帝信賴。

“娘娘，三清殿到了，請您小心。”穿著一襲雨過天青宮裝的大宮恭恭敬敬地站在車輦前，出了手，恭候著自己的主子下輦。

最先出現的是一隻雪白的手，手腕瑩潤如玉，宛若無骨，輕輕地擱在了宮的手腕上，隨後垂珠簾子一晃，一襲繡著飛雲盤紋的紫一擺，宛如豔麗的紫芍藥瞬間綻開花瓣，從中吐出一個國天香的人。

人云鬢高聳，斜斜簪著一隻八尾流蘇凰掛珠釵，盤雲髻上點綴著一顆顆龍眼大小的南珠，長長的赤金流蘇從兩頰上墜在肩上，長眉鬢，眼含春水，朱脣銜芳，一華紫鮫珠紗，雲披帛飄飄，不是最寵的韓貴妃娘娘，又是誰。

這一富貴華麗的裝扮，在上不顯俗豔，只顯得更加豔麗不可方。

韓貴妃下了輦，一擡頭，就看見了不遠停著另外一擡鎏金鍍金的華輦。

嫵的眼裡閃過一異，隨即輕嗤一聲：“想不到皇后娘娘也來了。”

貴妃的車輦雖然也被稱爲鸞駕，但其實規制上比皇后還是差了不，上面雕刻的凰不但是八尾的，更不能以金漆裝飾，所以韓貴妃雖然面上彷彿都要顯出自己比皇后更得寵，但心中也明白，再寵卻也還比不得皇帝的嫡妻。

比皇后矮了一頭。

但若是能登上皇后之位，那就不一樣了。

韓貴妃微微瞇起眼，鎮定自若地向三清殿走去，一名小太監遠遠地看著貴妃娘娘的鸞駕到了，立刻迎面過來，討好而恭敬地笑道：“娘娘來了，待奴才前去爲您通傳一番。”

韓貴妃了自己的紅寶石嵌金耳環，彷彿不經意地輕笑道：“小卓子，今兒皇后娘娘來了麼，來多久了？”

小卓子立刻道：“早前陛下正在與九千歲在殿裡商議朝政呢，後來皇后娘娘就來了，如今已經來了大半個時辰，大約是在商議太子爺的婚事。”

韓貴妃聽到九千歲的名頭，有些不舒服地微微擰眉。

隨後不無諷刺地一笑：“九千歲是來和陛下商議朝政的嗎，本宮看著那位千歲爺是過來與陛下討論煉製仙丹之事或者又給陛下推薦什麼仙山府的道士纔是真的。”

百里青那佞，就是他引著陛下去修什麼仙，也不知道去哪裡弄了好一堆太極山、乾坤之類的道士來日日煉丹唸經，弄得陛下一副清心寡慾的模樣，子卻日漸虛弱，偏偏陛下還極爲信賴，甚至依靠百里青那個佞，去宮裡的次數是越來越。

好在近年也沒有什麼特別出衆的秀被採選宮，有些不安分的宮嬪，也被想法子給置了，至於皇后那個老人，陛下只是初一十五去坤寧宮坐坐，若不是因爲與陛下是從潛邸一路過來的，有從龍之功，生了個不錯的兒子，而偏偏自己又沒有子嗣，只得兩個兒，又豈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呆那麼久！

韓貴妃進了正殿，便收起了臉上冷冽不屑的神，換了一張笑意嫵的面容，對著正坐在書桌前談話的帝后二人行禮。

“嬪妾拜見陛下，拜見皇后娘娘。”

宣文帝看著自己的妃過來，雖然還算俊朗，但因爲長期服用丹藥素食而過分青白，並且黑眼圈濃重的的面容上出了一淡淡的笑：“妃平。”

陸皇后看著豔若桃李的韓貴妃進來，一副滴滴的模樣還在請安就對皇帝拋眼，心中冷笑一聲，暗自罵了聲狐子，但一向溫潤平和的面容上卻仍舊掛著溫醇的笑容：“妹妹，請起，今兒是什麼好日子，竟然讓我們姐妹都在陛下這兒上了呢。”

“是啊，真是巧，說不定還有更巧的呢。”韓貴妃笑笑，在宣文帝邊站著，彷彿極爲自然地出兩個拳爲宣文帝捶起肩膀來。

宣文帝似乎也頗爲喜歡的溫，笑著拍拍的手：“你就喜歡打啞謎，怎麼，有什麼事來找朕，可是又看上了暹羅進貢的鮫珠紗，這一次統共也就得了那麼幾匹，如今都分可三匹下去，剩下的要存在庫房裡賞人，可再沒有了。”

韓貴妃不依地作勢要打：“陛下，你就喜歡取笑人家，難道人家在你眼裡就這麼貪心嗎？”

陸皇后在一邊，看著他們如此親自在，口中不由苦起來，妾氏可以隨意與夫君取笑吃醋，那是妾氏的趣，但正妻卻必須端莊典雅，賢淑大度，尤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更要如此。

只能看著那些人在自己夫君邊不斷打轉，卻還要笑臉相迎，譬如現在。

陸皇后也笑著道：“妹妹最是可人，怎麼會貪心呢，也不知妹妹說更巧的是什麼？”

韓貴妃睨著陸皇后，似笑非笑地道：“娘娘，妾是來爲自己侄兒請一道婚旨的。”

知道陸皇后原本看上的人裡面有西涼茉那個丫頭，卻不知道爲什麼後來在太子良娣的甄選宴會上，突然失去了對西涼茉的興趣，這實在是讓人好奇，說不定，可以探探陸皇后的口風。

到了現在，韓貴妃仍舊爲西涼仙失去了爲太子妃的機會，而異常惋惜，是看著西涼仙長大的，自然對這個看似端莊溫雅實則心機深沉的侄兒有三分了解，若是能了太子良娣，不但能監控太子與皇后的舉，未來若生下繼承人，也不必擔心宣文帝駕崩後，皇后會對付自己。

只是可惜，一切都被太平大長公主那個賤人給毀了！

“哦，是麼，確實很巧呢，本宮正與陛下商議太子良娣人選之事，不想貴妃妹妹也要爲你侄兒請婚旨，不知貴妃妹妹看上哪家姑娘了？”陸皇后溫和寬厚的道，一副彷彿頗爲興趣地樣子。

宣文帝似乎約地記得韓貴妃的哥哥，戶部尚書韓庭確實有一子，在今年還中了進士，補了翰林院，似乎也是個風流俊秀的年，他點點頭笑道：“是啊，不知妃要爲侄兒請婚哪家姑娘？”

能讓韓貴妃請婚的，想必門第也不會低下到何、

韓貴妃嫵地了一下發鬢，優雅地一笑：“回陛下、皇后娘娘，嬪妾是要爲侄兒請婚靖國公府上的大小姐，貞敏郡主西涼茉，我家蔚兒與貞敏郡主自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誼非同尋常，我們兩家人都有心全他們一對小兒呢。”

“嗯，果然是巧啊。”宣文帝聞言，著茶盞笑了起來：“之前皇后原本打算爲太子甄選的良娣人選裡面，最中意的姑娘就是這位曾經對朕有救駕之功的貞敏郡主了，不過今日怎麼聽著似乎這位郡主心中另有所屬呢？”

“所以臣妾說，還有更巧的，就是這個了。”韓貴妃掩脣一笑，天，目卻挑釁地看向皇后。

皇后又如何，想要的，早晚能搶到手。

皇后冷冷地看著韓貴妃，隨後優雅從容地輕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臣妾原本是屬意這位郡主，只是太子良娣，份不同，如今太子妃子不好，須得是賢良淑德，能夠襄助太子打理東宮，若是尋了那容止不淑，才德不足的反倒是不，恐非社稷之福，所以臣妾總想著再多多考察一番。

如今聽著貴妃娘娘的話，這位郡主早早就心有所屬，早，未免太過輕浮了一些，如何能匹配太子之尊，擔當太子良娣之責，既然如此，配了妹妹孃家侄兒，反倒適當些。” щщщ ⊙тт kǎn ⊙￠○

一番指桑罵槐的話說得韓貴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水明眸裡閃過怒，蔻丹纖指著自己金紗綴珠的袖。

皇后這老人，分明是在說是個狐子，家裡的侄兒品德不佳，所以配上西涼茉這樣輕浮不淑的丫頭反倒是合適。

雖然自己對皇帝這番說蔚兒與西涼茉有私，確實有貶低西涼茉的意思，除了本是對這丫頭不屑於厭惡之，還有就是擔心皇后其實還沒有放棄選擇西涼茉擔任太子良娣，自己必定爭不過皇后。

只是看樣子皇后不但早就放棄了西涼茉擔任太子良娣的念頭，也不知爲何，皇后甚至對西涼茉有些不喜，如今倒好，讓這老人反而將蔚兒也貶低了，若是陛下對蔚兒印象不好……

韓貴妃剛想要對皇帝開口：“陛下……。”

“陛下索全了靖國公家與韓尚書家的婚事吧，也算得一段摺子戲裡的佳話了。”皇后笑得雍容大度地打斷了的話，彷彿在談論一件有趣的喜事，語氣裡卻掩不住一輕鄙。

竟然將的侄兒與戲子相提並論麼！

韓貴妃忍不住道：“皇后姐姐，你……。”

“喲，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兩位娘娘都在陛下這裡，遠遠地微臣就聽見歡聲笑語了。”一道似笑非笑，極爲聽的聲音在三人後響起，只是這聽間，卻帶了一詭譎的幽冷。

韓貴妃和皇后同時向來人去，

那一團花紫繡銀八龍紋蟒袍一晃，款步從殿而出的人一頭烏髮垂在蟠龍帽後，緻五有著超越別的瑰麗，雪白，脣若塗朱。

一雙丹眸子宛如工筆勾勒而出，紫的胭脂沿著他的眼睛後邊三分之一層層向髮鬢暈染，彷彿在雪白剔的鬢角上綻開一朵重瓣曼陀羅，他眼大而眼尾斜飛本，詭如狐，一雙極深的純黑眼眸正微微瞇起，裡面沒有一芒，看久了彷彿連魂魄都會被徹底吸幽獄鬼澗，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森詭譎。

韓貴妃和皇后呼吸都是一窒，彷彿不敢視，帶著一驚懼地別開了臉。

這個男人，不論什麼時候看見，都會攫取掉所有人的目與呼吸，則矣，卻讓人覺得充滿了迫與扭曲，尤其是他置反對者的手段，腥殘酷得讓人聞之悚然。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爲什麼會去寵幸這樣的妖人！

甚至任由他屠戮自己的宮妃。

韓貴妃還記得，六年前，尚且只是一個二品的昭儀，雖然得寵，但上頭還有一位淑妃娘娘纔是陛下心頭好，淑妃出將門，烈如火，甚至還會一點功夫，極得陛下的垂，不過是看不慣百里青這佞把持朝政，欺上瞞下的手段，在陛下面前罵了他數句，勸誡陛下要清君側，遠離妖人。

就被聞訊而來的百里青，命人當著皇帝的面鞭打，再丟進了園蛇窟，任由園裡的蟒蛇將活生生吃掉，還命所有宮妃前去觀刑。

其哭泣慘之聲與那殘忍場面甚至活生生嚇死三個膽小的嬪妃。

可陛下不但不怪罪，還細心安大怒的百里青，生怕他氣壞了子。

所有人都懷疑百里青其實陛下的幕之賓，卻沒人敢證實。

從此以後，後宮嬪妃雖然嫉恨百里青，卻誰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說百里青一句壞話。

皇帝一見百里青，原本有些疲乏的神瞬間亮了起來，笑道：“卿如何出來了，可是周真人的金珠龍虎丹煉了？”

百里青拿著一個珠玉寶盒走過來，在宣文帝面前打開，微笑著恭喜：“是，周真人說他正在著火作法，忽聞一陣異香陣陣，仙樂無邊，託陛下鴻福，這經過九十九日煉燒的金珠龍虎丹煉了！”

果然，盒子打開口，異香撲鼻，丹丸赤金奪目。

“好好，果然朕齋戒沐浴九日，得了上清宮老君垂憐，賜來丹藥，快拿無天水來。”宣文帝大喜，立刻命太監送上天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