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含玉似是德王妃親生，如今卻來說這些彷彿數落母親的話，真是……奇妙。

司含玉怔怔看著西涼茉，苦笑：“有些時候，真真是日子鮮罷了，正如姐姐，若平頭百姓聽說靖國公家嫡，誰不道是富貴人家，整日錦玉食，開心快活呢。”

說罷猶豫一下又低聲道：“原先父親奉旨巡視邊境東南大營，實際上卻是在暗中查訪關於東南大營的糧草被貪墨，激起軍中譁變一案，卻在巡視途中忽遇苗疆賊寇作，戰死疆場，但這賊寇來的蹊蹺，東南大營靠近苗疆，這些年苗疆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太平，哪裡來的賊寇呢？”

彷彿憶起過往傷心事，司含玉又掉了兩滴眼淚，又道：“父親一武藝，手下親兵也經百戰，遇上那些賊寇，卻沒有一個人能逃掉，這豈非怪哉，與其說那是賊寇，倒不如說是殺手，後來此案震驚朝野，司禮監按律命人查訪，當時司禮監副座卻命人草草殺了一批流民草寇，又以東南天氣炎熱不宜保存爲由，將父親火化，哥哥當時被父親帶在邊，那一次剛巧被留在了相郡府玩耍，所以逃過此劫，但卻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呢！”

“司禮監副座？莫非……。”西涼茉聽得心驚，但面上卻不聲。

“正是如今的司禮監首座，錦衛都指揮使、太子太傅——九千歲。”

司含玉咬牙切齒地道，面憤怒之：“哥哥親眼看著九千歲冷漠地令人將父親的焚化，不管怎麼求他，他都不讓哥哥最後見上父親一面，那些錦衛甚至將哥哥一腳踹扔了出去，那年哥哥不過是個，稚子何辜？”

稚子何辜？

若此事真是百里青做下的，那麼他放了司流風已經是他大發慈悲了，那位師傅素來心狠手辣，向來做事不留餘地，只斬草除。

西涼茉一邊安著彷彿極爲傷心而泣不聲的司含玉，心中卻默默地道。

但心還是頗爲震驚，想不到十幾年前不過是個司禮監副座的百里青，也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年，竟就這樣一手遮天，而且德王爺那時候應該手握重兵，正是權勢最強盛之時。

原來，百里青和司流風……說不得還有殺父之仇。

又想起百里青彷彿對決定嫁給司流風總有一些態度曖昧、若有所思的樣子，甚至說出了要滅德王府滿門之類的話，再回憶之前種種，頓時有些奇異的覺，莫非百里青要用自己來掣肘德王府麼？

這……卻不在的計劃之了。

西涼茉輕哼，昨日那樣耳鬢廝磨，他都沒有告訴這些事，是想等著看發現之後會怎麼理吧？

但也並不意外，與百里青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若從合作者的角度而言，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司含玉見已有所悟，眸中閃過，司流風知道百里青似乎對西涼茉頗有不同之意，便心下有些猶豫與焦慮，是真心不希自己未來的小嫂子是司禮監在哥哥邊的棋子，所以才自告勇來試探一番，何況欣賞靠著一己之力在逆境裡翻而起的西涼茉。

誰人不知靖國公府大小姐原本一個影子一樣的人，能在那出了名好手段的韓氏手裡翻，絕對不是憑藉著幸運二字就的，見著西涼茉也不似那心機歹毒的，也堪稱哥哥的良配。

西涼茉輕嘆一聲，眉間籠上輕愁支著額頭輕嘆：“那日出宮之時，司禮監的連總管命姐姐爲九千歲制最好的胭脂，姐姐便應了，妹妹，你既知我苦，便也曉得我似飄萍，自也只能奉承他人，否則又如何能有活路，你也知我那嫡母嫡妹何曾是好相與的。”

司含玉一聽，忙握住的手道：“姐姐，待得出了這個門，你就是哥哥的人，你要信哥哥必定能護你周全，德王府也不是那門庭弱的，讓人欺負到自己王妃頭上。”

聽著西涼茉的話，不過是去結那些閹人，那些首飾不過是連公公賞賜之禮了，既然那如此，倒也沒什麼。

至於那西涼仙姐妹，讓司含玉想起那些當年欺負年無父的跋扈貴，看著便不喜。

西涼茉看著，出淡淡的激笑容來：“那要多謝妹妹了。”

司含玉俏地一撅，手刮的瓊鼻：“你可是我看上的嫂嫂呢，若他日哥哥欺負你，我可不饒他。”

西涼茉狀若地笑罵：“你就會排揎我，還不把你的寶貝拿出來，到時候那些貴們在外頭可不知要說我多驕橫呢。”

司含玉從腰上解下一隻錦袋來，邊打開邊不屑地道：“們那些人什麼份，與咱們可不是一路的，不必理會也就是了！”

西涼茉坐在金雀雕花銅鏡前，看著鏡子裡司含玉高傲的模樣，心中嘲謔，這個份尊貴萬千寵於一的小郡主，雖然沒了父親，卻有母親一生庇護，何曾與自己是這半路冒天下大不韙掙來郡主份的自己是一路的？

親手幫西涼茉戴好纓絡圈，司含玉滿意地拍手笑道：“姐姐，這隻瓔珞圈果然合適你，上面的翠綠貓眼石可是一萬粒裡才甄選出來一粒呢，姐姐真是好才襯托得起。”

果然，那顆碩大的綠貓眼石，火彩耀眼，又正與西涼茉頭上的翡翠頭面相呼應，更顯得貴氣。

“這些是姐姐自己做的小玩意，除了你這一份，還有一份且替我拿回去孝敬王妃，上不得檯面，卻是姐姐親手所制的一番心意，可都是獨一份的。”西涼茉，從小屜子裡取出兩隻牡丹祥雲緙的纓絡錦袋給司含玉。

司含玉看著那錦袋子很是，墜珠繡玉，裡頭是一隻純金嵌寶石水晶鏡子的盒，便知道費了一番心思，聞著也是異香撲鼻，便笑瞇瞇地收了：“姐姐的手藝都是貢，豈有不好的，下個月初就是你們大喜之日，我留下盒，袋子且送與哥哥，等著吃喜酒的時候讓大家也好羨慕哥哥，姐姐且自梳妝，妹妹先出去了。”

西涼茉掩脣笑罵道：“你這丫頭除了貧還會什麼！”

待司含玉銀鈴似的笑聲遠去，西涼茉臉上的笑意便驀然消失無蹤，手上的梳子啪地一聲甩在桌上，端坐兩節，驚得進門的白蕊一跳。

西涼茉眉心，脣邊泛起冷笑，真是想不到，自己如今還沒進德王府的門，就先和自己未來的夫婿鬥起心眼來了。

司含玉說的那番話，說沒有司流風的授意，誰信呢？

司流風和百里青恐有仇，司流風既然懷疑與百里青的關係，那麼他娶了自己，難道就沒有芥麼？

又或是另有所圖？

西涼茉眸幽冷，思索片刻，還是起稍微整裝片刻出了門，去應對那些貴。

今日之宴，又小別宴，待嫁子會請來相閨中友一同吃酒玩耍，算是辭別無憂無慮的時代，即將挽起長髮嫁作他人婦。

西涼茉不若西涼仙姐妹，自出府常在貴間際，就是西涼月還能偶爾粘著西涼仙姐妹的能出去遊，除了偶爾去國坊接待一些極爲尊貴的夫人公主，也嫌棄那些小姑娘們過分稚，整日就想著風弄月，家長裡短，所以想要討好的人也不得其門而。

故而此次宴會上一下子來了不高門貴，卻不認識幾個。

但司含玉份貴重自多得衆多貴和夫人們親眼，便是由著司含玉帶著自己一路介紹寒暄，也自然點頭微笑行禮，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個倒衆人都暗贊，這西涼府邸的大姑娘，並不似傳聞那般從小不得主母教誨，與下人一般混養得不識禮數，行爲舉止毫不曾辱沒了這郡主的名分。

再加上原本府邸裡的正牌國公夫人是藍氏，雖然多年不得見，但到底還是名分在那裡，這倒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於是這些貴們倒是競相與好起來。

“姐姐這項圈果真是巧漂亮，巧奪天工。”說話的是鴻臚寺卿陳大人家的嫡出大小姐陳敏之，正瞅著西涼茉頸項間那隻瓔珞圈讚歎。

司含玉送的瓔珞圈稱爲九轉玲瓏盤纓絡圈，赤金打造，雕兩隻三尾凰做俯首落雲狀，凰羽通纖毫畢現，緻異常，尾羽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綠碎寶石，目爲兩顆小綠貓眼石，兩首朝下，銜著一顆拇指頭大小的青綠貓眼石，火彩熠熠，極爲炫目。

項圈上還墜著五顆玲瓏九轉金鈴，這金鈴鏤空，共有九層，層層相套，雕刻得巧奪天工，行間便聽見玲瓏叮噹作響，宛如風，最難得的是這鈴鐺只一個小指節大小，整個項圈不若時下流行的赤金項圈笨重，顯得極其輕巧緻，讓戴的人也顯出曼妙不凡的意味來。

“是呀，見了貞敏郡主這項圈，我可是恨不得把我脖子上這俗不可耐的件快快拋了去，只我若摘下來，我娘瞧見了，我就要被大刑伺候了，只得日日顯出那暴發戶的樣子來，唉。”東停侯家的嫡次何蕓做無奈狀搖頭。

衆人皆笑起來，誰不知道東亭侯家族男丁興旺，卻是兒難得，夫人年近四十才得了這麼個小寶貝兒，含在裡怕化了，聽說小命薄便去請了一個貴重的銜平安玉扣項圈在高僧開回來，這項圈乃足金打造，又很，不但貴還——相當重。

西涼茉知道自己未來必定不得建立這一圈夫人小姐間的關係網，便也打趣道：“這可是含玉那丫頭的擡舉，大家不若都早早婚，也好去向含玉討這個吉，必定是個大方的，家裡寶貝多著呢。”

衆家貴也有那已經定親的，還有爲定親的都齊齊臉上一紅起來，也有不笑著去鬧司含玉要寶貝的。

司含玉指著西涼茉笑罵：“好你個小蹄子，虧我私下還你聲姐姐，現如今就要當我的嫂嫂了，不幫著我要己也就罷了，倒是合著外頭人來盤剝我，誰要幫我抓住，讓我好好教訓一番，本郡主可有好東西送上。”

說著便要去哈西涼茉的，姑娘們都笑鬧做一團，倒也是其樂融融。

西涼茉被兩個貴抓著，讓司含玉咯吱得一迭聲地告饒：“好妹妹，姐姐錯了還不，今日可給饒了姐姐一回罷。

司含玉又咯吱了好一會方纔住了手，笑道：”可知道我的厲害了，今日你是頭一份的面，且放過你，只姐姐這般模樣，倒是不用添妝了，恁是讓人心醉呢。“

衆家小姐看去，只見西涼茉笑得尖巧小臉紅如櫻綻開，一雙妙目盈盈含了淚，氣咻咻間猶如儂花語，不自勝，確有一份子都移不開目的來。

有人正要打趣，卻聽見一道頗爲尖利的聲音響起：”那是，我們府上的大小姐自然是姿容獨一份的，我見猶憐得很，也不知是多男兒夢裡人呢。“

衆人聞言，不由面都有異來，這分明是指責西涼茉行止不端，也不知誰那麼不識趣來添堵來了，便循聲去，只見一個梳著墮馬髻的子被兩個丫頭扶著走了過來。

上著海棠春折枝繡牡丹緙褙子，下著雨過天青雲綢撒花，除卻頭上的一套赤金紅寶石五尾凰頭面，耳朵上還綴著兩顆龍眼大的東珠，手腕上還帶著一對赤金寶石絞鐲，塗著豔麗蔻丹的手指上戴著三隻極好的寶石戒指，通的富貴。

一張鵝蛋臉亦算，細長秋水目配上兩道柳葉吊稍眉卻憑添了幾分刻薄，正是數月前嫁給虞候的西涼霜。

”切，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的別宴呢。“白蕊在一旁不屑地低道，嫣紅大紫向來是別宴主角穿，賓客也有穿豔的，但多半都避開一些，免得衝撞主人家。

西涼霜走近了，盯著西涼茉的眼神滿是譏怨，子卻一偏先給一旁的司含玉和西涼仙行了禮：”見過含玉郡主，見過大姐姐。“

司含玉客氣一笑，讓起，西涼月方纔一直沉默，冷眼看著西涼茉們笑鬧，此刻卻含了笑上來打趣：”這些時日不見三姐姐，倒是出落愈發的富貴貌了。“

西涼霜銳利的目掃向西涼茉，譏諷地道：”託大姐姐的福氣呢。“

永遠記得自己被迫出嫁那日，被西涼茉踩斷了手指，又綁著上了花轎，死都死不的屈辱，當日虞侯掀開蓋頭見著自己的模樣就大怒，扇了一個耳，就強了……那種噁心的覺讓永生難忘。

既有人找不自在，西涼茉又哪裡有避過的理，只笑笑：”哪裡就是託我的福氣，我素來是個福薄的，倒是妹妹自己爲自己擇的好運道，虞候必定是極寵妹妹，瞧這通的氣派，如今妹妹可也是三品的誥命夫人了。“

西涼茉一番連譏帶諷的話點明當初自己設的圈套讓自食其惡果，讓西涼霜臉青一陣白一陣。

但西涼霜雖然起初不願意，甚至對著虞候口出惡言，但最被破了子，最後一幻想盡破後，反而看開了。

而虞候雖然一開始對西涼霜的倔強不從很是惱怒，但最後肯婉轉承歡，還是多讓他心裡爽愜了不，何況虞候也已經四十餘一二，八房妾侍，通房不知幾多，長房嫡子都已經給虞候添了兩個孫子。如今卻得了這樣份也算高貴的二八佳人，還是心很好。

一樹梨花海棠，虞候這老梨花自然對西涼霜這年輕貌的小海棠寵有加。

是故西涼霜雖然是滿心不甘，沒有嫁得那韓蔚，但一虞候府就是正妻，未幾又仗著虞候新婚寵強行從三姨娘手上搶了掌家權，打死了兩個年輕一點的小妾，如今也是侯府主母，還封了三品的誥命，盡富貴，自然就腰桿直了，不復從前在西涼仙姐妹和韓氏面前的小心卑微。

對而言倒也不知是福還是劫，如今見著當初害了自己的西涼茉這些時日不見，不但臉著好了許多，名正言順地恢復了嫡長名位，不但害得韓蔚表哥傷心，還要搶了西涼丹的婚事嫁給德小王爺，當初怎麼就沒發現這個賤人心機如此深沉。

看著西涼茉的風，心中那種憤恨不甘就如水一樣不停一番又一番地拍打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