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聲音極爲低卻清晰地傳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百里赫雲眼底閃過一流，隨後看向百里青，淡淡地道：“皇叔，朕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放下屠刀，朕會讓你邊的這些人都活著，否則以你如今之力，恐怕想要走出這裡，不過是妄想罷了。”

沒錯，他的目的就是削弱百里青的戰鬥力，他是羣龍之首，若是他沒有了戰鬥力，那麼其他人，對付起來，也不過是困難一點罷了。

百里青的臉有一種奇特的蒼白，但是他只那麼站著，便讓人不敢輕易手。

他勾了勾脣角，一字一頓地道：“休想。”

隨著百里青的這兩個字吐出來，西涼茉坐在椅上，靜靜地閉上了眼，不再看，只是靜靜地聽著。

聽著百里赫雲冷冽而沉靜地下令全盤進攻的指令，聽著金戈擊之聲瞬間大作，聽著無數長箭破空而來，聽見脈被利破之聲，聽著魅部的殺神們嚨間的憤怒而喑啞的嘶吼。

聽著那人手中傀儡蛛控著敵人自相殘殺，聽著他冷笑連連，聽著他腳步漸漸乏力，卻力保持清醒，最終被魅一護在背上，魅二拼死相護，長劍下，染無數，踏下無數骨重重，流河，哀嚎不止。

卻還是……

西涼茉忽然閉著眼，渾冷，忍無可忍地厲聲尖道：“夠了！”

隨著的聲音響起，片刻之後，一蓬白霧瞬間飄散開來。

那白布抖了抖，不一會又冒出一蓬綠霧，在怪異的燭照耀下，變奇特的七彩霧氣，再慢慢散開，西涼茉被魅晶搖了搖，方纔再次睜開眼，正打算不耐地說點什麼，卻發現那白布上卻顯出來一異常奇特的海上宮樓。

或者說，那更像一個祭壇。

一尊巨大的似玉非玉，似冰非冰的棺材被靜靜地放置在其上，有修長的著黑的人影靜靜地躺在了其中，冷冷地看著旁邊一祭司服裝的男子。

那男子轉過來，讓西涼茉和魅晶都是一愣，竟然是百里赫雲。

百里赫雲靜靜地看著躺在棺材裡的人，他邊的長日有點擔憂地道：“陛下，這樣行麼，若是這妖人醒來，咱們的方法沒有用，怎麼辦？”

西涼茉這才發現原來躺在棺材中的竟然是百里青，他閉著眼，豔麗的面容上一片蒼白，額頭上的跡未乾，讓西涼茉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哪怕知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卻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陣痛。

百里赫雲淡淡地道：“不必擔心，這一次，朕籌謀許久，用了魔宮的力量，甚至可以說用盡了一切力量，所有的細節朕都仔細籌謀過，若非如此怎麼可能抓得到百里青，最困難的事已經做到了，現在剩下的也就不足爲慮了。”

長年則遲疑地道：“魔主竟同意您，百里青不是魔宮的繼承人麼……。”

百里赫雲笑了笑，悠然地道：“朕是魔宮的大祭司，只是他並不知道，或者說不屑於去留心魔宮的變化，否則也不會不知道朕不但是他的侄兒，也是他的祭司了。”

隨後，他按了牆壁上的一隻石獅頭部，隨後那棺材裡慢慢地涌上來一種黑的水，翻滾著漸漸地將百里青淹沒。

魅晶忍不住張地一把抓住了西涼茉的肩頭。

西涼茉顰眉，卻沒有說話，如果沒有猜錯，那種黑水是用來控制百里青的一種藥，也許還有別的什麼……。

地盯著那一幕。

而在那黑水漸漸蔓延過百里青的臉的時候，他忽然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盯著站在棺材旁邊的百里赫雲。

所有人都以爲百里青已經昏迷，如今卻陡然看見他睜開眼，著實讓所有人嚇了一跳，連長寧幾個見過大世面的都嚇得倒退兩步。

畢竟看見一池子黑水裡一張蒼白染的臉孔看著自己，哪怕這張面孔再麗，也足以嚇得人心驚跳。

而百里青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脣角一彎，看著池子邊的衆人出個詭譎的笑容，隨後那個笑容也淹沒在了黑水之中。

因爲速度實在太快，所以幾乎所有人都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剛纔，那是……。”

“大概是咱們看花眼了，他前後中了咱們的迷藥，應該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清醒。”

“這……”

衆人議論紛紛，惟獨長年眼底閃過一擔憂，他看向百里赫雲，卻見他沉默著，臉上看不出所想，隨後，他轉向另外一個房間走去。

那黑的水住滿了那似玉非玉的石頭棺材裡之後，棺材便慢慢地闔上了。

所有的霧氣再次瀰漫開來，再一次出現的，便是一名面略顯僵的男子靜靜地坐在海邊的宮殿臺階之上，他閉著眼，朝霞的落在他的面容上，讓人看不清楚他的五。

但是西涼茉輕輕地低喃：“百里蒼冥……。”

另外一道修長的人影領著幾個人走到他的後，他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地睜開眼想要站起來：“陛下……。”

來人正是百里赫雲，他按住了對方的肩頭，微微一笑：“小皇叔剿滅海盜，傷不輕，且好好將養，不必行此虛禮。”

百里蒼冥有點難地微微顰眉：“恕臣無禮，只是臣怎麼都想不起來到底怎麼傷的了。”

百里赫雲笑了笑：“小皇叔不必回憶了，過去的總總也就讓他過去罷了，遲些朕再來與你商討剿滅海賊之計。”

伴隨著百里蒼冥的輕輕點頭，霧氣再次飄散開來，所有的影全部都消散開來。

怪異的燭也恢復了正常的橘黃。

黑暗而幽遠的空間也徹底的消失，白的牆壁再次回來。

西涼茉還有些呆怔，直到看到那白的幕布也徹底收起，方纔回過了神。

天魔老祖得意洋洋地看向西涼茉：“老祖我的絕技可是絕了否？”

西涼茉淡淡地彎了脣角：“京中有善口技者……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尺而已。衆賓團坐。頃，但聞屏障中尺一下，滿堂寂然，無敢譁者，我想老祖除了口技了得，連與製作縱傀儡的技巧都是最拔尖的。”

看見了老祖手上的那些紙製與木頭制的偶人，之極，惟妙惟肖。

特別是百里青的那尊，更是緻麗。

若在後世，便是做手工藝品，價值也是不菲。

天魔老祖得了誇獎，自然是極爲高興的，他一生武藝已經臻化境，達到巔峰，武林之中無能出其左右者，於武學一道上已經再無追求，便喜歡弄些奇巧技，年紀又大了，心思與孩無異，如今見了西涼茉的誇獎，自然是得意洋洋。

只是他尚未得意太久，西涼茉一句冰涼涼的話瞬間讓他又想溜走了。

西涼茉把玩著耳朵上的緻耳墜，一邊慢條斯理地道：“您能將當時況描繪得如此清楚，那麼我想您一定是在場的了，而且，百里赫雲爲魔宮的大祭司，你卻沒有告訴我家夫君，讓我猜猜看你是什麼時候答應百里赫雲，讓他用魔宮的力量呢，是一開始他前往西狄，你答應會讓他完整的回到我邊的時候，還是……。”

天魔老祖立刻彈了起來，一臉炸的表瞪大了眼珠子道：“沒有，那是老祖我到了西狄之後，遇到了雲小子，他求了老祖我，老祖我才答應袖手旁觀的，再說了，青小子被他逮住，也是青小子技不如人嘛，而且他說了不會傷害青小子的，他要敢傷了青小子，老祖絕對饒不了他，你看青小子現在不也沒事，好的麼！”

“好的？”西涼茉咬牙切齒，忍不住冷笑兩聲：“可是我卻不好，你的曾孫沒有爹也一點都不好！”

“而且，他好麼？”

他一點都不好，離開自己心中的牽掛，再次被人撕裂開心中最痛的傷口，看著自己‘母親’一刀進自己的舊日，抹去自己的所有痕跡，被人強行以技法灌不屬於他的記憶，被人利用，全然不像當初的自己，他怎麼會好！

寧願他還是當年那個放肆的、妖嬈的、狂妄的、惡毒的讓人無能爲力的千年老妖。

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西涼茉忍不住閉上酸的眼，一滴淚珠慢慢地滾在睫羽上。

“到底，到底你爲什麼沒有告訴阿九，百里赫雲和你的關係！”

天魔老祖沒想到會看到西涼茉的淚水，心中一片發虛，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沒有，只好撓撓頭，心虛地嚅囁道：“雲小子當初算是幫過老祖我，要他進魔宮也是我提出來的，因爲老祖我沒有太多時間管理魔宮的事，所以……呃……我就答應他不會隨便把他份泄出去。”

其實說白了就是這個老頭弄了魔宮出來，座下弟子不，事繁多，終於逮著一個肯幫忙打理的人之後，便樂得逍遙去了，也不管這會有什麼後果。

正所謂再堅固的堡壘，也會從部攻破，如果不是太過信任老祖，信任魔宮，百里青又怎麼可能被人這麼擒獲。

西涼茉看著天魔老祖的目裡便多多了一些讓人心驚的恨意。

天魔老祖有點不敢瞅，連連擺手，嘟噥道：“別這麼看老祖我，要不青小子不繼承老祖我的魔宮，我也用不這到找人幫忙啊，還有茉丫頭你別生氣，老祖我最怕人生氣了。”

說到最後，老頭兒自己眼睛都紅了。

魅晶在一邊看得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西涼茉看著老祖，許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好了，老祖，說說你爲什麼會答應百里赫雲不手此事，你沒忘了當初給我的承諾吧？”

天魔老祖趕地點頭，隨後一臉苦惱的樣子，抱著腦瓜嘟噥：“那……那是因爲他求老祖啊，他答應老祖不會害青兒的，而且雲小子也很可憐的……他快要死了。”

西涼茉一愣……

——老子是分界線的分界線——

“咣噹！”

魅晶順手將一把細細的短箭扔在了地上，然後坐下拿起水壺就往裡灌。

一隻塗著蔻丹的麗荑按住了的手，隨後子淡的聲音響起：“怎麼，這是打算早日投奔閻王爺，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飲鴆自盡麼？”

魅晶一愣，隨後看向自己手裡的水壺，疑地挑眉：“這壺水你半個時辰之前才喝了。”

琢玉淡淡地道：“我能喝，不代表你能喝。”

魅晶不解，的子卻也不是多問的，只是忍不住低聲道：“你變了好多。”

更加冷靜了，或者說更加的沉穩斂，卻又華四。

琢玉矜淡一笑：“人總是會變的。”

西涼茉接過魅晶手上的酒壺，看了片刻，眸幽幽，忽然開口：“這位太后娘娘很想殺我是不是？”

自從從天魔老祖那裡回來以後，西涼茉就一句話沒有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讓魅晶很是擔心了一陣，見如今主子肯說話，便立刻忙不迭地道：“大公子，放心，有我和琢玉在，不會有人能傷害到您！”

西涼茉看向琢玉，微微一笑：“是麼？”

琢玉卻沒有順著魅晶的話說話，而是搖搖頭：“不，太后娘娘的勢力比你們想象的要大的多，這是的天下。”

魅晶忍不住沒好氣地道：“你……。”

西涼茉眼底閃過一幽涼的芒：“琢玉說的對，這是那位太后娘娘的地盤，我若是出了什麼事兒，也是正常的。”

魅晶有些茫然不解，而琢玉則看著西涼茉忍不住微微顰眉。

……

白塔

“唔……。”

一滴滴的汗珠低落在地面上，暈開異樣的水。

他地閉上眼，任由手中的筆掉落在地，滾出一片墨。

百里赫雲修長的子地頂靠在窗邊，忍耐著裡那種彷彿無所不在的劇痛過去，額頭上一點點的汗珠滾落下來。

痛楚，彷彿越來越急促，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他有點雙眼迷濛地看向窗外，啓明星靜靜地懸掛在幽暗的大海之上，淡淡的雲慢慢地飄過。

什麼時候，他還能忍耐到什麼時候呢？

他還能看著這片天地到什麼時候呢？

“陛下！”

章嬤嬤和長年一邊說話，一邊進門，卻不想剛進門就看見自己的主子那麼痛苦地靠在了窗邊，近乎蜷佝僂的軀，全然沒有了平日的那種英姿煥發。

大急，趕將手上的藥擱給一邊的侍，和長年一起飛奔了過去，將百里赫雲扶起，長年臉沉地一把將百里赫雲給抱起，然後移送到了牀邊。

百里赫雲在劇痛之中卻依舊對著他們出勉強的笑來：“我沒關係的，一會子用藥就好了。”

章嬤嬤看著他的臉，瞬間就落淚了，一把抱住他蒼白的手：“陛下，您不要笑了，好好的歇著。”

長年就揮手讓邊的侍把一碗藥端過來。

但是百里赫雲看著他，搖搖頭。

長年一愣，隨後顰眉，不忍地道：“陛下，魔主說過，那白香越用越毀子的，雖然是止疼，卻無異於飲鴆止！”

百里赫雲閉上眼，沒說話，也沒有喝藥的意思。

章嬤嬤卻是忍不住地一把扯住長年，厲聲道：“都這個時候了，先讓主子好過些纔是正事。”

長年無法，只得從自己襟裡掏出一隻瓶子來，遲疑了片刻，一臉僵地將那瓶子裡的末倒藥碗裡送到百里赫雲邊。

這一次百里赫雲順從地喝下了藥。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在衆人擔憂的目下，百里赫雲緩緩地睜開了眸子看著他們，出輕淺而虛弱的笑容來：“我沒事了。”

長年、章嬤嬤等人的眼圈都忍不住紅了一圈，看著他試圖做起來的作，章嬤嬤趕手將他扶起。

百里赫雲慢慢地坐了起來，看著他們溫聲道：“其實我這病，用不用這個藥，不都已經如此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用了，尚且能過得舒服些，你們總不至於希看著我日日這般煎熬，什麼事兒都做不吧。”

章嬤嬤眼淚一下子就下來：“陛下，您切切不可胡說！”

長年和長日則別開臉，什麼也都沒有說，隻眼眶全都是一片猩紅。

百里赫雲閉目養神了片刻，方纔慢慢地道：“咱們的那位貴客現在海清宮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