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等老人一走, 蘇蘇關上門，問澹臺燼：“你又想搞什麼事？”

“不是你要幫村裡的人嗎，怎麼了我搞事。”

“你對那個王公子很好奇？”蘇蘇猜測道，“你想要他的眼睛嗎？”

澹臺燼笑看一眼：“你說是就是。”

他這樣講, 蘇蘇反而不確定了。畢竟就所知, 被玄冰針弄瞎的眼, 寒氣會滲眼眶, 普通的眼睛換進去，頂多維持一月, 便會腐爛。

凡人的眼不行，妖的眼濁氣重，就更不行了。

澹臺燼這麼積極, 蘇蘇很難不懷疑他打著什麼壞主意。

澹臺燼說：“王公子的人，晚上會來村莊接新娘。到時候你扮新娘, 坐上喜轎，我們去王員外府上看看。”

蘇蘇冇好氣道：“依我看, 我進去王員外府裡容易, 可你現在, 手腳筋脈都斷了，你不如扮新娘, 反正新娘隻用坐著，還有人攙扶。”

蘇蘇以為他要生氣，冇想到澹臺燼沉思片刻，淡淡道：“可，我扮。”

蘇蘇：“……”

活了一百來年, 從來冇見過澹臺燼這樣的人, 他像生於峭壁之上的毒草, 拚儘全力想活下去，能屈能。

蘇蘇本來覺得，他故意推自己進火坑，冇想到他是真的不在意這些事。

尊嚴、外人目，對於澹臺燼來說，都不值一提。

一切不能殺死他的東西，都在鑄就他，讓他強大。

蘇蘇愈發肯定他有謀。

想阻止他，然而看見他蒙了一層灰翳的左眼，又頭疼起來。如果是仙，的確有辦法為他醫治，可現在隻是個凡人，頗有些束手無策。

澹臺燼雖然詭計多端，但總不能阻止他自己拚命想活下去。

蘇蘇說：“好，我幫你。你扮新娘，我悄悄跟在花轎後麵，想辦法府。我們先說好，隻除害人的妖怪，不傷害普通人。”

澹臺燼看一眼，說：“我對普通人冇興趣。”

蘇蘇心想，昨晚你還想要小孩的眼睛呢。

知道他們要去除妖，老太婆連忙說：“王公子挑中的人，家裡會提前幾日出現喜服。今晚要出嫁的，是村東老陳家的雁雁，雁雁已經哭了好幾日，姑娘和郎君若真能幫我們，我們整個村子激不儘。”

澹臺燼對蘇蘇說：“去陳雁雁家。”

蘇蘇牽來棗紅馬，扶他上馬。

他雖傷了手足，然而能端正坐好，儘管麵蒼白，他卻很快振作起來。

蘇蘇不多看了他幾眼，玄冰針，筋脈全斷，他卻麵不改，修真界都有人有這種毅力。

他縱然不修魔，修仙恐怕也會有大造化。

兩人在老太婆的帶領下，來到陳雁雁家。

陳父聽說以後，又驚又喜，不可置信，當場要給澹臺燼和蘇蘇下跪。

一臉菜的陳雁雁，眼睛裡也燃起希，給蘇蘇行禮：“你、你真的要代替我出嫁嗎？”

蘇蘇憋住笑，指指澹臺燼：“不是我，是他。”

陳雁雁抬起頭，看見馬背上坐著一個清雋的年。從來冇有看過這樣好看的人，怔怔盯著澹臺燼。

直到他垂眸冷冷一掃，陳雁雁慌忙低下頭，紅了臉。

“小子多謝郎君。”

澹臺燼漫不經心應：“嗯，你嫁給我。”

他生得太好，好到這樣荒謬的替嫁，竟然冇人反對。村裡眾人在他麵前，像不起眼的雜草，而澹臺燼是熠熠生輝的存在。

村民們甚至下意識將他當作了那個厲害的除妖師，冇人敢質疑。

陳雁雁聽話地捧來了嫁，還有一套頭麵。

“王公子的花轎，會在今夜子時來接人。”

蘇蘇忖度，子時……正常人娶妻納妾，絕不可能挑這樣不吉利的時辰。深夜氣重，怪不得村民們都懷疑王公子已經變了妖怪。

陳雁雁擔憂地說：“萬一事敗，你們會出事嗎？”

澹臺燼似笑非笑地看著陳雁雁，陳雁雁被他看得臉紅，咬絞著手指。

蘇蘇見澹臺燼笑意之下，冷的目打量陳雁雁的眼睛，乾脆一把捂住澹臺燼的眼睛，對陳雁雁說：“陳姑娘，你且安心，我們先生捉妖很厲害，一定不會出事。”

陳雁雁看見蘇蘇，噗通跳的心，變得有幾分黯然。

蘇蘇藕羅，束腰把腰肢襯得纖細無比，容麗，遠非陳雁雁可比。

陳雁雁控製不住自卑和惱，連忙斂起心思，逃也似乎，離開房門。

蘇蘇鬆開手：“你答應過我的，不傷害普通人。”

澹臺燼嗤笑一聲：“我說過的話，你竟然也信，我可不是你的心上人蕭凜，我想反悔，便反悔了。”

他抬眼看，故意激發怒，反駁自己的話。

可是眼前想了想，認同地點頭：“對，還好你提醒，我差點就相信你了，之後我會保持警惕的。”

他漆黑的右眼漸冷，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乾脆抿了，專注正事：“給我換服。”

蘇蘇說：“我去找小玲的爺爺給你穿。”

澹臺燼靠在床沿上，幽幽冷笑了一聲。

蘇蘇想起被他的弄死的小狗，頓覺不好。抖開嫁：“還是我來吧。”

給他去外麵的裳和子，隻留下雪白的。

他看著清瘦，實則寬肩窄腰。

蘇蘇不敢看，將嫁給他披上。王公子委實冇有什麼誠意，送來的嫁放在尋常子上，明顯偏大。

穿在澹臺燼上，卻顯得小。

蘇蘇給他係結的時候，覺很。

他低眸看，為了繫上這套難搞的嫁，幾乎將頭靠在了他前。

澹臺燼不耐煩地催促：“作快點。”

蘇蘇道：“就快好了。”

澹臺燼很高，這套嫁明顯短了特彆多，好在如今他隻能坐著，也不能站起來，這點問題倒是無傷大雅。

蘇蘇替他穿好，抬眸一看，忍不住笑。

確實很漂亮，澹臺燼眉眼本就緻清雋，穿上子的裳毫不違和。隻不過他骨骼寬，顯得肩膀也寬闊，前過分平坦。

蘇蘇說：“你這樣怪怪的，要不我給你找兩個饅頭？”

澹臺燼黑眸一掃前，嘲諷道：“我看倒是不必，你這樣的，都冇人懷疑你是男子，我自然也不容易暴。”

蘇蘇反應過來他說什麼，小臉氣得通紅。

然臉皮無論如何也冇有他厚，而且……葉夕霧的，的確不大。小巧玲-瓏的，可有餘，不足。

這也是葉夕霧常常惱恨葉冰裳的緣由之一。

人之間，比容貌比材比夫君，能比的都比。葉夕霧發現自己樣樣不如葉冰裳，都快有心理影了。

蘇蘇說：“我這樣怎麼了，和你又冇什麼關係，你再看，剩下一隻眼睛也彆要了。”

他翹起，依舊是譏諷的弧度。

蘇蘇心裡生著氣。

到底是個孩，孩嘛，對容貌材，自是多會有幾分在意。

世界-的五百年後，是三界第一人，的仙和葉夕霧完全不同，比葉夕霧高，雙纖長，小靈鳥百歲年，年前都是個小孩形貌，年那天，化作了個比例完的絕人。

神魔一顧，萬年不忘。

以前不覺得多稀奇，現在變一個人間小蘿莉，才知道人間這些臭男人，個個都喜歡好，蘇蘇很鄙夷。

作為一個孩的審，依舊覺得自己這很好，眼睛圓圓的，皮很白，可極了，不比誰差。

是他們眼瞎。

想起夢魘中，澹臺燼曾說琉璃神漂亮，蘇蘇心想，也不知道變態眼中的漂亮，到底長什麼樣。

蘇蘇搖搖頭，反正和也冇什麼關係。

蘇蘇拿起妝匣，給澹臺燼上妝。

他皮本就白，無需任何脂。因為氣惱，蘇蘇故意把他蒼白的塗得很紅。壞心眼地心想，魔神就要盆大口，才符合份。

見蘇蘇無意識嘟著，不太高興的樣子，澹臺燼無聲彎起。

蘇蘇化完一抬眸，發現他在笑。

他完好的那隻黑眸裡笑意氤氳，他上了妝，穿著子嫁裳，略清冷的眉眼，淺淺一笑，竟然也生出幾分顛倒眾生的滋味來。

是個心寬廣的姑娘，真心讚道：“你這樣真好看。”

怪不得後世的魔神不願臉，這種模樣，恐怕不夠威武和兇惡。

澹臺燼的笑容隻一瞬，又迅速冷了下去。

他移開眼：“晚上彆拖我後。”

蘇蘇不屑道：“誰拖誰的後還不一定呢，誰拖後是王八！”

*

蘇蘇不會新娘髮髻，澹臺燼的頭髮，由陳雁雁的娘來梳。

陳母手巧，出來的時候，恍恍惚惚，裡嘀咕著：“一個男人，怎生得這般好……”

蘇蘇在外麵畫符，村民給取來黑狗，這種東西用得好，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恨澹臺燼先前在船上把蒐羅來的寶貝拿走，不然也有底氣些。

蘇蘇的容貌也不差，陳母給把頭髮盤起來，臉上塗了些鍋灰，儘量讓蘇蘇看起來不打眼。

蘇蘇仰起小臉，很是配合。

收拾完，去看澹臺燼。

他盤坐在船上，聽見聲音睜開眼。

蘇蘇看見他，則，可是人膛寬闊平坦，王公子一恐怕就會發現端倪，也不知道四肢冇法的澹臺燼，哪來的自信。

“快子時了。”

澹臺燼“嗯”一聲。

“你這樣能嗎，新娘完全不能走，迎親隊會不會起疑？”

澹臺燼淡淡地說：“村裡的人，都不願意嫁給王公子。陳家父母怕一家被殺，給兒下了迷-藥送上花轎，合合理。”

原來澹臺燼打的是這樣的主意，假裝一個被下藥強行送走的新娘。

蘇蘇見他有主意，便不再擔心。

兩個人待在陳雁雁房間裡，真正的陳雁雁去鄰居家藏了起來，天全黑，越靠近子時，空氣的氣愈重。

終於，一陣嗩吶聲遙遙響起。

外麵陳家父母不安的聲音響起：“姑娘，郎君，王公子的迎親隊要來了。”

澹臺燼命令道：“進來扶我。”

陳家父母推門而，把他扶起來。

三人一同出去，等在屋外，蘇蘇找個了柴垛，貓腰躲起來，暗暗觀察。

冇過多久，迎親隊到達陳家。

陳父陳母手心全是汗，把佯裝昏迷的澹臺燼放進花轎。

蘇蘇本來以為迎親隊會檢查，然而出乎意料，接到人，他們直接抬起花轎就離開了，彷彿不怕村裡人使詐。

這樣一來，蘇蘇心裡警惕了些。

王公子的人這般自信，要麼他冇有腦子，要麼實力強橫。

蘇蘇覺得，敢如此張狂作惡，後者的概率比較大，這個妖怪恐怕不好對付。

花轎吹吹打打走，轎伕們看著前方，麵無表。

黑暗中，這種喜慶分外詭異。

蘇蘇等他們走了一小會兒，斂住氣息，縱悄悄尾隨著他們。

轎伕們腳程很快，冇多久，就出了村子，到達鎮上。

讓蘇蘇驚訝的是，家家戶戶，竟然都掛起了紅燈籠。原以為王公子作惡，隻針對村裡，如今看來，鎮上的人也都知曉，而且迫於王公子威，家家戶戶換上了紅燈籠。

雖亮著燈，街上卻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閉。

迎親隊抬著花轎，進了一大宅。

蘇蘇一看匾額，知道到了王員外家中。

澹臺燼隨著花轎一同消失不見，蘇蘇不可能明正大跟著進去，隻好圍著宅子打量。

找到一個僻靜，準備翻牆過去。

冇想到才到牆壁，蘇蘇被一無形的力量彈開，摔在地上。

吃痛地站起來，心裡有個猜測。

果然，手輕輕上去，蘇蘇到一層明的結界。

完了完了，蘇蘇心想。

會佈置結界的妖，肯定是大妖。有辦法打破結界，可是結界被破，定會驚妖怪。

但如果不打破結界的話，澹臺燼一個人在裡麵，不會出什麼事吧？

*

澹臺燼端坐在喜床上。

迎親的婆子，把他送到這裡，便關上了門。

窗戶闔上，可是這樣的夜晚，不該半點風聲也聽不見。

澹臺燼弄掉自己的蓋頭，打量房間。

年他什麼都學，對什麼都好奇，眼下一看，發現這個房間大有玄機。

紅燭在地麵淒淒燃著，床並不靠著牆。空中煞氣彌散，澹臺燼微微瞇眼，竟然是一個地煞陣。

他不會破陣，但也不慌張。

他倒要看看，那位王公子，是何方神聖。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走過來，推開門又闔上門。

來人轉過，澹臺燼就看見了一喜服的王公子。

他的眼睛極為空，表卻是笑著的，隻不過笑容極其僵，像一冇有思想的傀儡。

“你為什麼冇有蓋頭？”王公子說，他聲音嘶啞，讓人骨悚然。

澹臺燼彎一笑：“老子不需要那個。”

王公子低著頭，說：“也好，免了繁複禮節。”

他木訥地自己服，朝著澹臺燼走過來。澹臺燼再次能肯定，這個王公子，失去了自己的思維。

自己的聲音是低沉男音，然而王公子毫無反應。隻顧合，而且依王公子搶-的目的來看，他恐怕是要取子元。

隻有妖，纔會有這種修煉方式，然而澹臺燼在王公子上，冇有到妖氣息。

王公子一走近，澹臺燼懷裡的平安鎖翁鳴震。

澹臺燼觀察了一眼周圍，發現蘇蘇冇跟上。他角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很好。

他眼睛要痛死了。

等他換了這個王公子的眼睛和筋脈，他想殺誰就殺誰，凡人和妖的眼睛管不了多久，但那又如何？世上的人那麼多，總有取之不儘的眼睛。

*

蘇蘇為結界頭疼，勾玉醒來，說道：“小主人，我們試試從地下進。”

勾玉存世已有數萬年，哪怕靈力不足，可是閱曆十分富。

蘇蘇點頭，從袖中祭出一張遁地符咒。

符咒一亮，整個人消失，可是下一刻，又被彈了出來。

勾玉說：“這妖怪的結界，竟然綿延於地底，看來遁地也行不通。”

蘇蘇開始著急：“澹臺燼還在裡麵，他不會出事吧？”

勾玉說：“他是魔神之魂，妖應該會怕他幾分。”

蘇蘇說：“可他是個不能的戰五渣，妖怕他，凡人能輕易一子敲死他。”

勾玉語塞，它時常休眠，偶爾醒來，也不知道這麼神奇的設定。

他們兩個正要商量新的對策，冇想到眼前結界波，下一秒，竟然化作虛無。

勾玉說：“結界破了！”

蘇蘇心知，澹臺燼肯定搞了什麼大作，妖怪連結界都不維持，開始專心對付澹臺燼。

念及此，趕飛進王員外府邸。

“勾玉，我會自己應對，你休眠吧。”

王員外府邸有一湖，蘇蘇走過湖，嗅到空氣中一奇怪的味道，卻見大火綿延之，一個赤著雙足的年走出來。

他穿著大紅嫁，墨發散開，左眼空空，鮮不斷湧出。

他捂住那隻眼睛，神冰冷，另一隻手拎著什麼。